我因为之前曾见识过容煌归国的场景,那叫一个人声鼎沸鲜花簇拥烈火烹油,光是那些姑娘们丢的疯狂的香帕子?,我估摸着都有一张百子?被可以缝制了。是以这次百里安寂回国,我很是期待。要知道?我虽然当?了十七年来的公主,然而这被万人敬仰的经历,却是从未体会过的,当?下便准备沾沾百里安寂的光,也狐假虎威一番。我兴奋的直扒拉头发,希望能给?西夜国的人民一个好印象。
然而我那美?好的宏愿,在百里安寂低调淳朴的从西夜国皇宫一个小小的角门蹩进?去时,破灭的很是圆满。
我抱着烟柴头大?失所望,百里安寂大?约是思家心切,十分不负责任的召唤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指着我说:“将这位姑娘带到秀雅阁好生安置。”便匆匆的走了。
我朝百里安寂的背影亮了亮鞋底,他那点阴暗心理被我瞧的一清二楚,什么秀雅阁?我沐薏仁哪里担得起秀雅二字,他就是故意安排我住这么一个文?绉绉酸溜溜的阁楼的,想借此暗讽我。我打定主意,秀雅阁是一定要厚着脸皮住的,如果有可能让我从他们的御膳房寻到一处木板啥的,我也是一定要把这匾牌给?换掉的,就往上面写仨字:狐狸洞。
这么一想,我得意了,便与烟柴头在那小太监的带领下,住进?了秀雅阁。
我住在秀雅阁的头天,不仅没有见到百里安寂的亲爹、西夜国的皇上,就是连百里安寂,也再没有露过面了。我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发愁——为了我和烟柴头空落落的肚皮,我寻思着百里安寂此刻是不是因为要报复我以前给?他吃的饭菜,一边邪恶的嘿嘿笑着,一边给?我弄一堆溲水桶里捞上来的烂菜叶子?吃。
我搬了一个凳子?坐到秀雅阁门口去,抱着烟柴头,凄楚的望穿秋水,等着百里安寂记起我们来。结果百里安寂没有等到,倒是看到了一娉婷女子?的身?影,一扭三摇的渐渐走近,那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叫我十分艳羡。
这女子?走近了,轻轻浅浅的对我说:“奴婢柳烟儿,给?永仁公主请安了。以后就由奴婢来服侍公主了。”
我瞠目结舌,因为我此时是坐在矮板凳上的,而柳烟儿是站着的,是以我这么抬头看上去,居然只看到了她高挺的胸脯,那乌压压的一片阴影啊,我竟连她的脸都看不到!
“咳咳。”我装腔作势的轻咳了几声,觉得自己的气势完全被她压住了,等到站起来时,才看到柳烟儿这张脸孔,生的真真是一副好相貌,那眉如同弯弯的柳叶,眼睛里一汪秋水,差点儿把我的魂都给?荡漾进?去。
我的目光从她的脸孔盯到她手里提的一个食盒,傻眼了:“你们西夜国的宫女,个个都是这么美?貌的吗?”
柳烟儿掩嘴轻轻一笑,娘哎,那叫一个销魂,我骨头都要酥了,她说:“公主,奴婢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婢女,相貌自然要出众些。”
哦,我明?白了。但凡是一个皇子?,身?边总是要伴随一个美?貌的侍女,譬如沐止薰有一个杜兮兮,苏夏有一个叶蔷薇,所以百里安寂有一个柳烟儿也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唔,我琢磨,这个中?的关系,委实有一些微妙啊。
柳烟儿人如其名,走起路来同一阵烟一样的飘渺曼妙,身?姿迤逦的很。待我同烟柴头欢快的吃完饭以后,她对我微笑:“请让奴婢来服侍公主沐浴,这边来。”
我被她这一笑笑的五迷三道?,晕晕乎乎的跟着她走到浴桶前,十分顺从的任她给?我宽衣解带,然而当?她开始给?我搓澡时,我发现了我总是在同样的错误上重复的栽跟头,继韩竹浮以后,我又?被柳烟儿的外表所迷惑,十分不济的沦为了她手下一只待宰的猪崽子?。
我以为以柳烟儿如此柔弱的外表,想来搓澡时那纤纤十指也该是柔若无骨的,然而当?她手持澡巾第一下狠狠搓在我背上时,我只觉得自己火辣辣的被扒下了一层皮,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嗷嗷叫唤声:“痛!”
我在水里挣扎扑腾,柳烟儿一下子?摁住我,兴奋的眼放异彩,惊呼:“噫!公主您真脏啊,在军营真是委屈您了。您等我一下。”
我胆战心惊的回头去看她做什么去了,眼瞧着此人满面红光,手里居然拿了一把猪鬃的板刷!她用一种?令人胆寒的目光瞧着我,真心诚意的同我说:“公主,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刷得干干净净的。”
我趴在木桶沿儿上心神俱伤,寻思着自己如今这皮相,大?约已经连烟柴头的癞皮毛都比不上了。柳烟儿终于扔下板刷替我擦干身?体,惊喜的说:“公主,您的皮肤雪白嫩滑,真真与牛乳一样。”
我狐疑的低头瞧了瞧我这被她刷的红通通的皮肤,觉得柳烟儿这种?异于常人普通人等无法理解的美?学视角,委实叫人惊奇。
我苦大?仇深的穿上柳烟儿替我准备的如同她名字一样华丽轻薄的衣裙,由着柳烟儿在我头上折腾,在她欣慰的眼光下步履蹒跚的蹩回了我的秀雅阁,那叫一个憋屈,只觉得柳烟儿穿这身?衣服,那委实是一阵袅袅软烟,而我穿上这身?衣服,大?约便如同乌焦乌焦的滚滚黑烟一样了。
百里安寂正?在逗弄烟柴头,听见我俩的脚步声,转过身?来,面色古怪的将我望了许久,直盯得我不寒而栗,半晌说道?:“烟儿,这是永仁公主?”
柳烟儿邀功似的将我转了个圈儿,百里安寂拊掌笑道?:“薏仁,我倒不曾想,你这么一打扮,倒也是个清秀佳人,我瞧着甚好。”
烟柴头像是不认识我似的,冲我龇龇的叫了几声,讨好的缩到百里安寂怀中?,乖巧羞涩的伸舌头舔他的掌心,我盯着它怒从心起,转了转眼珠,对柳烟儿说:“烟儿,你瞧你好不容易把我弄干净,可是我一抱我这狐狸宠物,这白纱裙就又?要弄脏了,可否麻烦你替我这狐狸也洗一洗?”
柳烟儿盯着烟柴头的眼里闪出光来,那是我十分熟悉的她握着猪鬃板刷时的眼神,她笑的十分狰狞:“自然,奴婢这就去洗。”
我得意洋洋的看着烟柴头被揪着尾巴抱走,满心期待的等着听它的惨叫声。
百里安寂又?绕着我走了好几圈,赞叹道?:“薏仁,你打扮起来,其实也是能入眼的。”
可是他这赞赏不仅丝毫没有宽慰到我,反而更让我想念沐止薰,我只想看见沐止薰瞧见我这身?打扮时欣喜惊艳的眼神。
这么一想,我沮丧了,无精打采的问?百里安寂:“你把我带回来,就不怕你那些臣子?们吵着要杀了我这个敌国的叛逃的公主么?”
百里安寂胸有成竹,淡定的说:“不怕。我同他们说了,之前我们几次派使节去求亲而你避而不见,是因为你已纡尊降贵,甘愿在我龙啸营下做一个小兵,在这期间吃苦受罪,为龙啸营、为西夜国做了十分巨大?的贡献。”
我目瞪口呆,我只知道?我是扯谎的个中?高手,却不想百里安寂居然能扯的比我还不靠谱,我说:“你同他们都说了?那这宫中?的人个个都知道?了?”
百里安寂点头:“是,你如今在我宫中?,受到的可是太子?妃的待遇。父皇如今正?在寺里吃斋念佛为民祈福,等他回来了,我们便可商议婚事了。”
我当?即动起了龌龊的心思,恶毒的希望那西夜国的皇上永生永世都不要回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命呜呼,让百里安寂守孝三年,那就更好不过了。我越想越远,突然想起若是这宫中?的人都知道?了我是百里安寂的未婚妻,也就意味着柳烟儿也知道?了,而柳烟儿以前又?是百里安寂的贴身?侍女——我骇出一声冷汗来,十分明?智的预见了自己的小命即将被扼杀在女人强烈的嫉妒心里,仿佛要验证我的预感,我只听得远远的传来一声烟柴头的惨叫,十分悲摧,那颤抖的尾音简直绕梁三日犹徘徊不绝。
我头发尖尖都颤了几颤,哀求百里安寂:“殿下,给?我换一个侍女吧,要不你让我一个人呆着也成,我饿不死。”
百里安寂奇怪的看着我:“怎么了,烟儿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犹豫着怎样同他说这后宫里的女人之间那些狗屁倒灶的勾心斗角,不是我多?虑,我再不济也是身?在皇家的一个公主,老头子?那些老婆们日日的明?争暗斗,我还是很清楚的。
百里安寂继续皱眉苦思:“烟儿除了有点洁癖,特?别喜欢洗洗涮涮外,其他地方都挺好的呀。她替我整理书房这么多?年,我瞧着她是挺通透的一个人,这才特?意指给?你的。”
我琢磨着他这话里的含义,惊奇道?:“这么说,她不是你的侍妾啊?”
百里安寂的脸唰啦一下涨红了,十分生气的说:“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动,我与烟儿之间清清白白,行动间止于礼,你这是什么话!”
哦!我突然恍然大?悟,冲口而出:“这么说,你还是一个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