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隔两日,宫内便传出,上自王夫人处歇过后忽然高热不断,体兴红疹,如今已经昏迷不醒。

一时间,朝野后宫,甚至长安内的上流都人心惶惶,行如遁鼠,坐卧似摆垂,

王夫人据说已经在宣室殿外的长阶上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皇后娘娘也在主持后宫的夫人们向天祈祷,月浓也在此列,

不想正是这次卫皇后的祈福祷告,情动上天,当夜睡梦中有神农入梦,赐她仙药,上一饮之下,不过一顿饭功夫,病愈,浑身再无病痛。

以上自然是神乎其神的官方流传版本,实际上则是,卫长通过买通王夫人身边的宫人,趁机在刘彻的饮食上加了点芒果粉末,虽然作为一国之主,饮食皆有人试吃,可惜当日试吃的那名内侍恰巧正是对芒果很不过敏的主,银针试毒更不可能测出,固然刘彻很不幸中招了,

卫长则把事先从月浓那弄来的解药交给卫皇后,正好卫皇后刚主持完祈福,借题发挥,可以安排些人放出神乎其神的传说,就成了上头玄乎的版本。

刘彻不日就活蹦乱跳去上朝,看得朝堂那群朝臣热泪盈眶,又到后宫绕了个圈,安抚安抚那帮望眼欲穿的夫人们的心,最终自然歇在了椒房殿,

叹一声,娶妻当娶贤啊!

眼见着皇上连在皇后处歇了三夜,很有恢复当初新婚时如胶似漆的独宠态势,一宫的夫人们哪里坐得住,

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争宠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啊。

只有你想不到,绝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这自然也怪不得她们,毕竟深宫寂寞,狼多肉少。

终于在刘彻发了一次飚后,言明要在椒房殿宿满七日,那群夫人们终于暂时偃旗息鼓。

只是可惜不知谁将七日,传成了七七四十九日,凡听到此传言的后宫夫人,无不惶然,明知看不到,仍每日在自己院中向椒房殿方向张望,望得眼睛都快绿了。

于是自此椒房殿成了后宫中最热闹的所在,白日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们成群结伴,早早地等着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双双眼睛却四下里瞄看,问得都是同样的问题:皇上还在吗?

在看到皇后一人从寝房中出来,纷纷失望,再看向皇后的眼神都便成了问:皇后,这夜夜专宠的,您受得住吗?

与皇后枯木逢二春相比,王夫人的境地就格外凄惨,被降了位份不说,还禁足半月。

这是后宫,一片花团锦簇,前堂呢,则吵成了一锅粥,

无非是围绕刘彻要开春西征,到底征还是不征,征的话,军费又谁出。

大部分的重臣早已被皇上敲诈过一次,唯恐又出奇招,自家口袋要出血,纷纷一边倒,不同意西征。

丞相说,先有冬雷预警,后有敦煌雪灾,近来又有上奇病,此三样皆是上天下的警告,警告不可再征兵,否则必将有大祸。

司天监说,数月前有煞星降世,紫微星动,朝堂后宫接连不得安宁,皇上,不宜妄动。

大司农说,皇上,没钱啊。

刘彻心志难抒,气得面膛发紫,向大殿下的满朝文武看去,只有大司马大将军未曾劝阻西征,只是他独剑难支啊!

刘彻于是震袖而去,想跑到后宫散散心,

先去御花园,想赏个鸟语花香,红花翠柳的,不想正值隆冬,花园内一片萧索,树木凋零,以往的繁花盛景也都剩得光秃秃的一片。

真是扫兴,就没一件顺心事嘛。

不自觉走到了昭阳殿门前,就问:“这是哪个夫人的住所?”

内侍一板一眼地答:“李夫人。”

刘彻气得瞪眼,一脚将那内侍踹翻,道:“朕不知是李夫人吗?”

那内侍连忙爬起来磕头,心上却嘀咕,那您还问。

有个机灵的,忙说:“上,是要给王夫人立长生牌位的李夫人。”

刘彻听到这个形容,不由转怒为喜,就问:“你说说看,另一个李夫人该怎么说。”

那内侍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试探说:“爱笑不笑的李夫人?”

刘彻一愣,颇为好奇地询问:“这是何意?”

内侍就答:“因为每次见到这位李夫人时她都面带笑意,然而只有面对皇上您是笑得真美,这叫爱笑,皇上您的视线一从她身上离开,她嘴上虽仍笑着,却笑得不那么美了,还不如不笑,奴才叫这叫不笑。合起来就是爱笑不笑的李夫人。”

内侍见他听着并未生气,就放心说完,询问:“上以为呢?”

刘彻听着欣喜起来,得了意趣,就又问:“那你再说说,这两位同样是李夫人,你各选一种花来形容。说得好,朕有赏,说得不好嘛,也不罚。”

内侍响亮地应一声,想了想,就说:“奴才先说那个笑的李夫人,正是一株腊梅花。”

刘彻一想,赞同地点头,说:“不错。”

内侍见说对了,兴高采烈起来,接下来再说就泛起难,挠挠头,不敢说话。

刘彻就说:“只管说,恕你无罪。”

内侍就说:“这个李夫人吧,像花又不像花,说她像花是因为生得极美的缘故,该是花园中最美的那一朵,只是性子一时火一时冰的,也不是不会香和美丽,偏偏要对着自己选定的人才肯开芳吐艳,这么有个性的花,奴才没见过,因为世上的花都是开在那,等着人去观看赏玩的。哪有偏要自己择主而事的花啊!”

见刘彻一脸沉思,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那内侍忙跪下来请罪,

刘彻一挥手,道:“起来罢,你说的很好,她确实内里同旁的小娘子不大一样,不过你说那前一个李夫人像梅花有缘故没?”

内侍起身,说:“虽说梅花傲雪是奇景,但奴才看梅花枝桠的姿态弯弯绕绕不正如女儿家的心思,虽独立,却以一副斜倚的姿态,像是等着什么人来依靠。”

刘彻又问:“若你是郎君,这两种小娘子,会喜欢哪一种?”

内侍为难地挠挠头,说:“奴才也不知道一般的郎君心上如何想,不过依奴才看,自然是那爱笑不笑的李夫人好些,至少脾气乖顺。”

刘彻长叹,说:“是啊,世上的郎君谁不喜好温驯点的小娘子,只是···”

内侍忙道:“皇上自然不是一般郎君可比的。”

刘彻闻言就笑,道:“行了,别拍马屁,今日少不了你的赏,快去敲门吧。”

刘彻进去时候,月浓正裹成一头冬熊,立在殿门槛上,指挥宫人堆雪人,“给它戴个小铜盆,再在身边插一柄扫把···”

接着自己跑出门槛,拿着预先准备好的玉锥插在雪人脸中央作为长鼻子,又安了两颗黑珍珠,做眼睛,最后在下面安上两排各六颗米粒大小的红玛瑙颗粒。

旁边桃枝问:“夫人,这红的是什么?”

月浓答:“是它的牙齿。”

桃枝惊讶地“啊”一声,说:“怎么不是白色的牙齿?”

又接着问:“夫人,我们还是用别的物件代替吧,这些都是贵重东西。”

月浓一皱鼻子,说:“就用这些,千金难买我高兴。”

又威胁桃枝:“再说就剃光了你,正好我的雪人缺一条长辫子。”

桃枝吓得忙一手捂嘴,一手捂发髻,连连摇头,表示我不说了。

月浓这才满意地拍掌,自顾欣赏起她的雪人。

忽然就见刘彻笑哈哈地走上来,说:“可要朕给你这宝贝雪人赏一身好衣裳。”

月浓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他,顿时不笑了,面色变得同雪人一般白,忽然一窜而起,飞快钻回殿内。

包括刘彻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反应看得莫名其妙,

到了殿内,一双宫人正手足无措地立在寝房门口,房门紧闭,见刘彻进来便吓得面色惨淡,一径磕头求饶,

此时就听房内传来月浓的叫唤,她说:“你是又要来打我还是强迫我,我不要见你。”

刘彻先是一头雾水,听到这话,不由想起上次的事,心上难免有了愧疚,见她如此说,果真和个孩子似的,哪有懂事的小娘子这样说话,

便又是气又是笑,高声说:“你出来,朕保证不打你,也不再强迫你做任何事。”

不一会儿,房门开出一条缝,从中钻出一颗黑脑袋,问:“真的?”

刘彻看她相信又不敢信的神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招招手,柔声说:“你出来,朕说到做到。”

月浓才不情不愿地慢慢挪出来,一双眼始终在他面上看,似乎一旦发现一丁点的不耐或恼怒的迹象,就赶紧缩回去。

刘彻又说:“快过来。”

月浓向后一缩,问:“你还要强迫我,脱我衣裳不?”

刘彻尴尬地咳了咳,向几名宫人扫过去,他们立即识相溜出去,

他恼羞成怒起来,斥道:“胡说什么?朕···朕···”

月浓又要往房内溜,

刘彻忙道:“朕不再···就是了。”

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月浓转身,问:“不再什么?没听清。”

刘彻面一红,怒道:“给朕过来。”

月浓转身就有钻入寝房中去了,刘彻下意识起身,刚挪屁股没动,就有坐回去,一时羞怒交加,最终无法,

只能喊道:“你出来,朕说还不行嘛。”

月浓迅速又冒出来,立在门前,一双黑圆的眼睛看着他,

刘彻清了清嗓子,说:“朕不再强迫你。”

月浓一歪头,问:“还有呢?”

刘彻只能再说:“也不再···脱你衣裳。”

最后几个字说得飞快,

月浓勉强同意,终于坐在塌的另一侧,问:“你找我做什么?”

刘彻就说:“你是朕的夫人,朕不能看吗?”

月浓明白点头,说:“哦,原来你是来看我。”

刘彻道:“谁来看你,朕是驾临,是驾临。”

月浓问:“那你驾临完了,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刘彻一恼,道:“朕什么时候完了?”

月浓就问:“怎么你才能完?”

刘彻一想,就道:“给朕亲一口。”

流氓,月浓肚子里翻了个白眼,撇开脸,道:“你完了,该走了。”

刘彻一说:“那总要给朕抱一下。”

月浓转脸看他一会儿,就说:“就抱一下?”

刘彻点头,

然而前者强调的是“抱”,后者则强调“就一下”,

刘彻双臂越过来,月浓这次格外乖顺,正在他得意选对方法时,双臂一扎,先是微微刺痛,而后竟是锥心而痛。

他惨叫一声,下意识仍火炭似的将月浓抛出去,任她跌滚到地上,

月浓坐在榻上翘脚,想,他大抵再不敢来了,世上趋利避害,蛰痛则缩手乃是人之常情。

刘彻气冲冲地出了昭阳殿,路遇一身素色,将将禁完足的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