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苏三一想,慢慢明白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将人一抱,低声说:“哪有,你记错了。”

月浓扭头,弯起两根指头,向眼睛上一比,说:“我便是脑子出问题,眼睛总还好好的。”

见她仍旧愤愤不平,就柔声说:“好,是我做错了。你若不提,我未必记得起。”

月浓又是一扭头,说:“那还不是记起了。”

苏三便说:“我哪是记得她,是因着记得你说的话,自然对她有了印象。况且我那时几乎病昏了头,那还能想别的。”

月浓听到一句“病昏了头”,不由想起那次黄眉老头所说的话来,终究心软,就扭头看他,说:“我这没有合适可托付之人,你自己想办法。”

“不然也只有阿谈一个细心体贴可托付的人。”

语毕就往床下跳,被苏三拉住,他说:“过几日就走,你就别气我了。”

低声说:“你这醋吃得好没道理。”

月浓向他看了看,近前来揪他的手臂,质问:“我没道理?还是你没道理?”

苏三咳了咳,抱住她,在耳边细声说:“是三哥没道理,只是说出来,就太没面子了。”

她仍不肯就此放过,又问:“那是我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他被问得面上发红,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是你。”

月浓样样如了意,再看他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好笑起来,往他唇上连啄了两口,也学着他的样子,细声在他耳畔说:“一口还你,另一口奖赏你。”

“去天山,也带上老儿。”忽然自房顶上传来黄眉老头的声音,

苏三吓得慌忙放开月浓,只是袖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仍握她的手,

便是胆大如月浓,想及自己方才所作所为,也红了面,

往屋顶上瞪一眼,只见上头缺了两块瓦片,露出老头的一双眼睛和一丛黄胡子,

月浓气得要蹦下床,恨声威胁:“不准再喝酒了。”

苏三也说:“这般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老头委屈地瘪瘪嘴,再听苏三的话,瞪过来一眼,说:“老儿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忽闻院中传来哭声,苏三月浓二人忙跑出去看,老头也双脚挂在房顶,倒悬着身子瞧,

怪叫一声,说:“那小子的手怎么了?”

他口中的“小子”正是李延年,

阿谈将李延年背着放在孔呆子曾经睡过的房中,方文媛哭哭啼啼地守在一旁,

苏三捡起他的手查看,说:“手腕骨折,十指骨头有碎裂。”

岂非往后再不能碰琴!

方文媛惊叫一声,失声痛哭,喃喃自语:“怎会?怎会?”

月浓也有些着急,问:“不能恢复如初?”

苏三沉吟不语,

李延年面色暗下来,半晌才勉强一笑,向方文媛说:“没关系,至多往后吹奏笛箫等乐器。”

如此非但没安慰到她,反倒叫人哭得愈发凶残。

几人出来,向阿谈询问事情原由。

原来是方文媛的前未婚夫找了一帮流氓家伙来报上次的一剑之仇,不过苏三月浓他是不敢得罪,只能找方文媛撒气,

恰巧被李延年瞧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竟然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保护方文媛,

以致后来被拧断手腕,踩碎指骨,

若非阿谈遇到,假借上次那一剑威吓,此事轻易难了。

这日傍晚,阿谈将整理好的一叠绢帛交至月浓手上,请辞说:“自太学辍学出来你这里一年多,我学到很多,我父亲数日前就告诫我不许再出来晃荡,这是我数日以来整理的笔记,希望对你有用。况且···我也没脸待了。”

于是不待月浓开口就跑开去了,

苏三见她整日忧心忡忡,问明情由,未置可否,第二日清早,明月就来倾城楼报道,

月浓这才想起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巧嘴,又一身的好功夫,这跑堂的活计简直干得得心应手,只是不会太屈才了吗?

因着翌日苏三便要赶往西域,舫中尚有些许事务交代,又另日清早便要动身,于是夜间决定宿在府内,反倒晚饭前便派出马车将月浓接入苏府,

二人饭毕,苏三尚有事务要处理,

月浓索性就在书房静陪,如此一晃,就到了戌时末,她早已渴睡得哈切连连,

苏三抱住她的半截身子,低声问:“不如就歇在府上?”

她挣扎着睁开眼,摇头说:“不行,明月还有许多并不熟悉,我明日要趁着开门前向他详细解释。”

说完已经挣扎下地,唯恐她跌倒,苏三半揽住她。

二人上了车,苏三翻出一件物什给她看,介绍说:“我走了,你便能自己艾灸。”

转头见她已睡得晕头转向,有些哭笑不得。

月浓睡梦中捕捉到“艾灸”二字,气得胡乱挥手,说:“就怪你,这些日子,我无论白日黑夜,嗜睡成瘾,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了呢。”

苏三起身,将她的一双腿放在坐处,又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听到“怀孕”一词,眼中微黯,轻轻地摩挲她的眼尾。

车行到一半,忽然停下,

只见空中略过一道黑影,落在马车顶上,瞬息就消失,

不一会儿,冬离自马车顶上跳下,钻入马车,对苏三耳语一阵,

他的面色瞬即变得格外可怕,紧了紧月浓身上的披风,转头问:“什么人?”

冬离垂首道:“暂时不知。”

苏三向冬离一阵低声吩咐,挥手,道:“去吧。”

片刻冲车帘外的清风吩咐:“掉头回府。”

月浓睡到中途醒来,掀开车帘向外看一眼,不解:“怎么才到这,感觉已经睡了许久。”

待到马车停下,她更是讶异,问:“不送我回去?”

苏三笑握住她的手,说:“三哥反悔了,不行吗?”

月浓直觉他神色不对,就问:“出什么事了?”

苏三对她异常的明锐感到诧异,忙说:“你想多了。”

她惊疑不定打量他一番,终究放弃,掀帘子向清风道:“掉头送我回去。”

苏三自身后将人一抱,面上发热,低声说:“我明早出发,你陪我一晚不好吗?”

月浓微愣,不料是这个原因,犹豫间,

就听他说:“三哥实在舍不得你。”

她闻言面上发烫,最终放下帘子,说:“好吧。”

此时倾城楼的后院门前停着一辆蒙黑缎的马车,车夫头戴斗笠,叫人看不见面相,他悄手悄脚地打起车帘,从内钻出个同样头戴黑色头维的郎君,

车夫小心翼翼扶下那郎君,立即从暗处闪出一个黑影,跳入院中,向着各个寝房吹入迷烟,确定各房众人皆陷入昏迷,才打开院门,

那车夫已耐不住低声责备,“怎的如此慢,叫主子等急了!”

接着一行三人入了院子,那郎君才开口,惜字如金,“人在何处?”

车夫忙向其中一间寝房指去,殷勤道:“小的给您先探路。”

那郎君挥手,道:“不用。”

语毕,在旁的二人瞬即退开,他独自去了所指的那间寝房。

三人并未瞧见之处,露出一双咕噜噜的眼睛,接着悄无声息自酒窖中跳出一个老头,两掌下去,将院中二人击昏,一手一个,抱着飞身扔在了屋顶上,

再轻手轻脚到了月浓寝房前,在怀内掏了又掏,找出一管东西,戳破门纸,学着方才那黑衣人的模样向内吹了吹,

拔出竹管,竖起耳朵听起房内动静,不过片刻,便听到其内传来咿咿呀呀的□□和低吼,

老头捂嘴偷笑一阵,忽然突发奇想,跳上房顶,

掀开其中一人的斗笠,接着月色在他面上打量一番,撇嘴,道:“原来是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于是叼着竹管,向着他面上狠吹一阵,完了往边上一扔,又拎起另一个,悬在空中晃了晃,也喷了满面的烟。

老头就坐在二人之间干等,似乎破不耐烦,又向着二人各吹了一遍,

不一会儿,二人都面红耳赤地扭动起来,各自动手扒起衣裳,

老头初始还捂嘴偷笑不停,见他们将自己剥个精光,就捂着双眼,嫌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忍不住偷瞧一眼,将他们始终未曾扭到一处,于是动手帮了他们一把,

二人干柴烈火,即可纠缠成一团,

老头这才又嘿嘿低笑起来,自语:“一场好戏啊!一个精壮无比的郎君,一个半男不女的妖孽···”

苏三将月浓带入“君撷”,

她入目便见到一条红水晶珠子打磨串成的珠帘,那珠帘悬在一条木质长廊上,

她惊喜交加地跑上去,拨开珠帘,钻过去,跳入长廊上,将脚下的木板踩得砰砰作响,

又从珠帘内钻出脑袋,问:“你什么时候安的?”

苏三看她满头披挂着红色珠帘,像是头饰,配上精致小巧的面容,她整个人显得华丽而神秘,像是西域某国高贵的公主,

他走上去,将珠帘一条条从她面上拨开,说:“就是那晚,决心娶你回来之后。”

月浓一撇脸,说:“想得美,一挂珠帘、一条长廊就想娶新妇!”

说完就要跑,被苏三逮回来,低声说:“哪里就敢,你随我来。”

月浓一脸勉强地随他入了当日所居寝房,见到软床红帐、铜镜漆木雕花妆台,以及上头一方红木妆奁匣子,

她看不出所以然,

就听苏三说:“这处便是我预备好,你我二人的新房。”

月浓不明所以,听他继续说:“两年前便是如此打算。”

她才显出惊诧,问:“不是我待嫁的喜房?”

苏三微微一笑,低身凑近来说:“即是你待嫁之用,亦是我们的婚房。”

月浓心上微微一动,将他一抱,低首笑说:“谁家的新娘不出娘家门就嫁人的?你不怕外人说你养妹成私?”

苏三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亦学着她的样子,耳语:“那有什么,纵没了面子,里子在就行。”

月浓不由弯唇,不知想起什么,就说:“你这样,我果真成了红颜祸水,累你君子的好名声。”

苏三就说:“那我不当君子就是。”

月浓仰面看他,笑说:“好个昏聩的难全阁阁主!”

苏三应道:“那就昏聩好了。”

她抿嘴偷笑一阵,得意看他,说:“想不到你这么巴不得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三哥,你装得可真像!”

苏三一叹,说:“就是装得太像,差点将你气跑,我这才不装了嘛。”

月浓终于忍不住大笑,离开他,跑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