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媛绕过不看他,放下木盆,预备提桶水洗衣裳,
不想身旁多出两条手臂,一把抢过绳索,快手快脚地提上一桶水,
他笑唤:“文娘,我替你提水。”
方文媛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是连衣裳也不再洗了。
苏三翻身,叫月浓趴在身上,拾起一旁的外衣,披盖住她,抚摸她汗水滴湿的额头,低头连亲数口。
月浓捶了他一下,说:“你是饿虎吗?要吃人似的。”
说着爬起来,泪眼汪汪地横他,
苏三温柔地抚摸她的面颊,微垂眼,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月浓哼一声,叫脸埋入他颈脖出,半晌嘟囔:“那倒没有,不过,累死我了!”
他闻言低笑出声,抱紧她,说:“我确实被饿狠了,再有···你今日···”
见她撑起身子,双眼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自己,面上醉红未退,便等着他后面的话。那一句“太迷人了”终究吞了回去。
苏三忍了忍,终究耐不住心跳如鼓,一连在她颊上亲昵三下,如此仍旧舍不得放开,便拿面颊缓缓蹭着她的,片刻叹了一声,说:“哎,总归是我不好。”
她却不解风情,哼了一声,将他推开,又揪他手臂,说:“以后再这样,就···就罚你十日不许碰我。手也不许牵!”
苏三自知理亏,咳了咳,说:“那···不好吧。”
月浓不知想起什么,撑起身,挪了挪,看他,笑嘻嘻的问:“当初是谁说要成亲后才能到这一步?”
顽皮地掐他的脸,催促:“说,到底是哪个伪君子说的好话。”
苏三面上被她掐出一条红痕,慢慢消退去,她似乎得了趣,特意看消了,紧接着又去掐出一条,
他摘下她作乱的小手,握住,笑说:“好嘛,这是在拐着弯骂三哥虚伪。不敬兄长,是不是该打手一百下?”
月浓露出怕怕的神色,忽然眼珠子一转,就怪声怪气地吆喝:“谁家的兄长啊,方才这样那样地欺负小妹。”
苏三面色微红,就说:“我说不过你。”
她便凑近前来,得寸进尺地诘问:“我生了一张嘴,你也生了,怎么你就说不过我?”
苏三面露凶状,恶声恶气地怪声说:“因为我的嘴专门用来吃人的。”
月浓吓得一叫,慌忙往他胸口藏,求饶:“好嘛,好嘛,我们别闹了,我现在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过了片刻,他就问:“月月,我们该下去了。”
月浓不肯理他,好半天才不甘不愿地提要求,“三哥,我不想动,你给我梳发髻。”
苏三扶她起身,背对他坐好,拆散原本早已飞乱的发髻,
由于没有数字,只能以十指代替,
因着她发质柔顺,而他又分外耐心,竟然顺利将她满头乌发理顺,
侧头轻声问:“不过三哥目前只会梳双环髻,好吗?”
月浓可有可无地点头,嘴上却仍要说:“我可不指望你的手艺。”
他也不计较,看她一脸神气的小模样只觉好笑,不一会儿认真梳了个双环髻出来,原本她所簪的发簪步摇都不大适合这个发髻,而此时又寻不到彩色丝带,
只好暂时如此将就,又到她身前,替她整理衣裳,
月浓大略在发上摸了摸,就不说话,
苏三转眼见她闷闷不乐,一想就知其意,就说:“只是一时,就忍忍吧,三哥过两日送你好看的步摇和珠花。”
月浓撅嘴抱怨,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过几日的,自然过几日再说话,本来发髻就不好看,还光秃秃的,不好,我不出去。你走吧,叫我一个人呆着好了。”
苏三发愁,耐下心讲道理,说:“三哥丢下事务,匆匆赶来,耽误了这许久,今日之事还未干完,立即就要赶回府中,你与我一同下去,送一送我,好不好?”
月浓抱膝坐着,不理他,
为她这格外臭美的毛病,苏三不止笑了一次,这次发作了,他也不由无奈一笑,说:“那三哥先下去,替你将妆奁匣子拿来?”
她摇头说:“你腿脚不方便,上下楼梯累不累?”
苏三去握她的手,笑说:“不累。”
月浓趁机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说:“不许去。”
他就问:“那怎么办,可不好在这过一夜。”
她想了想,目光忽然落在他头顶,眼睛一亮,就指着,说:“我要那颗珍珠。”
是他顶上插银冠的珍珠插针,
苏三笑了笑,说:“不是不可,只是你得想个办法,叫三哥无需披头散发出去见人。”
月浓想也不想,自自己的钗环中挑出一根雕梅枝的老银簪,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个意向好不好?”
苏三只有好笑,就是为了达成所愿,她也总爱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才罢休,
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好。
月浓这才兴冲冲地跑到他身后,替换下珍珠插针,正要摸索着往自己头上插,
苏三连忙夺过来,说:“这个尖细,叫我来。”
寻个合适的方位插入,
月浓又蹙眉在掌心挑了许久,才挑出一根银晃晃的步摇,同他在额前一比,说:“这样簪,叫银须垂在额前。”
那步摇粗细长短适中,平直插入,尾端恰不露出头发,
她勉强如了意,这才又高兴起来,
捡给他拐杖,说:“我们下去吧,我送你一送。”
说完就蹭蹭连下几步台阶,额前步摇的银须跟着晃了晃,果真好看许多,
忽然就扶着立在台阶上不动了,苏三笑说:“你下去等三哥。”
月浓扭过来半个脑袋,瞪他道:“都怪你。”
苏三错愕不已,便问:“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这回她半个眼风也不递过来,反倒自己扶着楼梯,一步一顿地往下走。额前垂的银须就一路簌簌作响,煞是好听。
苏三看她片息,忽然想起什么,面上闪过忸怩之色。
一直将他送出院门,见马车等在那处,月浓便开始不舍地扯他的衣袖,
苏三探到她袖下寻到她的柔夷,握住,说:“好了,就送到这,又不是再也不见。”
她抬头横他一眼,挣开他的手,
苏三愣了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就忙说:“三哥争取明日快些处理完事务,早早见你。”
月浓伸手一抱,环上他的劲腰,将脸埋在胸口,叹了口气,抱怨:“你以往说的时时不分开的话,是不是哄我的?”
苏三不明所以,忙说:“自然是真心话。”
她一跺脚,仰头看他,就说:“是舍不得,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说着恼怒地拧他的腰,面上飞红,
他闻言又是一愣,明白过来后,瞬即有些激动,一时情动,倾身吻上她,
月浓垫脚,环住他的脖子,
半晌过后,她忽然挣扎起来,
苏三放开她,问:“怎么?”
月浓娇气地吐了两个字:“脚酸。”
他向下看了眼,便看出裙摆内她几乎将双脚立起来,才勉强能接住他的亲吻,
便一抱一提,将她放在车辕上坐着,抬起她的脸,再次俯身亲吻。
苏三窝在她颈侧喘息,说:“跟我回去,好不好?”
月浓搂住他的腰,往他胸口依去,说:“不好,我现在可是酒楼的老板。”
不等他开口,就说:“想说什么,不许说。”
苏三轻笑,说:“三哥没有小看你的意思。”
她这才仰头,说:“那你留下来。”
他略沉吟,叫她以为有望,就在旁使劲怂恿,
苏三扑哧一笑,说:“你知道一只琉璃珠花的花费,可值长安最当红的歌舞坊一月的盈利?”
她不乐看来,问:“你是嫌弃我乱花钱?”
问完不等他开口,就自顾振振有词,说:“要知道,一个有钱又有身份地位的郎君,身后必然要有一名会花钱的小娘子,三哥,我这可不是乱花钱,而是替你挣面子。你该夸我才对!”
说完冲他眨了眨眼,
苏三许久未听她如此说俏皮话,异常开怀,捏了捏她的俏鼻,说:“谁嫌你乱花钱了,就是曾答应你做一枚落地的琉璃窗户,三哥可不是要加紧挣钱吗?”
月浓歪头一想,点头,说:“你说得在理。”
说完就从他怀中退出,利落地跳下地。
忽然就说:“不过,不许总捏我鼻子,都不挺不好看了。”
蹬蹬几步走开了,
二人柔情蜜意,难舍难分,并未留意到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停了许久,车中人将这些都看得一清二楚。
听及一声问询,车内人才挥手,说:“走吧。”
那马车的主人一直掀着车帘向不远处马车前的一对郎君和小娘子盯着,
不料从经过的一户人家泼出一盆凉水,好巧不巧,倒在了他黑沉沉的面上,
不仅如此,那泼水的黑胖妇人,还一手叉腰,摆出茶壶状,站在门前大声咒骂:“哪来的瘟鸡,停个马车在我家门口,让是不让人过路了····”
苏三对她忽然的干脆利落有一瞬醒不神,只是她飞快走了,如今倒成了他心存不舍,由不得苦笑,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伴着簌簌的响,
他忍不住心上一跳,身后的脚步停下,接着腰间一暖,
听她问:“你夜里睡得好不好?”
苏三稍一想,就听明白过来,答:“我今晚赶回来。”
她蹭了蹭,似乎笑了,就说:“我等你。”
他忍不住跟着笑了,她这说的哪里是等不等他的问题,而是叮嘱他,你要早点回来。
点头,应道:“好。”
月浓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院中,苏三却意犹未尽地登车。
于是余下的整个下晌,院中人见到的都是月浓撑着下巴发呆,又冷不丁无故发笑的诡异场景。
黄眉老头被她笑得浑身发毛,一头扎进酒窖喝酒去了,
方文媛原本顶温柔又善解人意一小娘子,近来受了失恋刺激,忽然化身灭绝师太,见她一脸春情,早脸上发青,头顶乌鸦乱飞,
一盆脏衣服砸在她面前,冷冷道:“闲着没事就把这些洗了。”
月浓格外好脾气,没讨价还价,端着小木盆,拖出大木盆,自己嘚吧嘚吧端了热水,提冷水,调好温度,取了皂角,就奋力搓洗起衣裳。
待黄眉老头自酒窖中爬出来,预备进夕食时,便见院中挂满了湿淋淋的衣裳,
看到其中有自己的,不由拍腿一乐,赞道:“好丫头,好歹也晓得孝敬爷爷了。”
仔细看来,数了数,却发现几乎自己所有的衣裳,脏的干净的,此时都挂在院中滴水,不由大叫,他明天换什么啊!
他闻了闻满身的酒臭味。
呛得直咳嗽,
方文媛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说:“幸好我早有防备,藏了一套备穿的。”
月浓拧干最后一件衣裳,抖了抖,挂起来,
闻言便问:“是否那套放在床头的?我看你被子散着没叠,就顺手叠了。”
方文媛直觉不好,忙问:“然后?”
月浓顺口答:“便见床头放着一整套的衣裙,顺手就洗了。”
方文媛瞪大眼,急得跳了两下脚,
你怎么就那么多顺手呢!
她可是在后厨待了两天,满身的油烟味啊!
三人的饭桌,其中又两人满怀怨气,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