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苏三面上悲喜交加,他在她身旁蹲下,伸手抹她面上的泪,

握紧她的手,说:“月月,三哥很欢喜你对我说这些肺腑之言,你不知道如何自处,皆是因为以往三哥做得不好的缘故,你也无需因此自责,不过三哥此生都再不会中意别家小娘子了,故而想与你重新在一起试试,盼着你能放下心结,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再给三哥一次机会。”

月浓看他,苏三紧张地等着,

片刻垂头说:“苏子瞻,我大抵也不会中意旁的郎君了,若是不能再喜欢你,我想来此生都难快乐。”

她未说是否,然而她的回答已叫他听得分明。

苏三牵起她的手,自己拄着拐杖,往寝房去,

月浓临入门前停下,问:“做什么?”

苏三回身看她,笑说:“夜深了,自当入睡。”

她仍不动,说:“可这是我的寝房。”

苏三仍笑着,说:“月月,你既然答应我的请求,又向我求助,你往后要做的,便是配合我。这是第一步,万事开头难,你更不当退缩。”

月浓犹豫片刻,终究点头,随他入内。

她被按着坐在妆台前,有些不自在地拧肩膀,

苏三拿开在她双肩的手,开始动手替她解发髻,

月浓忙说:“我自己来。”

想及她以往总爱说“三哥,给我···”的句式,他手上一顿,却坚持说:“让我来。”

她闻言呆了呆,以往两人之间,主动的总是她,然而此刻他们的角色似乎换了,

心上也看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想要重新开始,并非一句虚言,

他是真的很在意,也很珍惜这样的一次机会。

二人并排在床上躺下,是苏三睡外侧,

当他去握她的手时,

月浓忍不住挣扎,原以为一挣就脱,不料他这次格外坚持,

不由恼了,就说:“你干嘛,睡觉呢!放开。”

苏三一笑,说:“三年前那次,你从天山回来那晚,同我赌气,也是这样,不肯叫我牵手,那时我还有依仗,安慰自己,你气过了,就能好,只是这次我没有了。若是再轻易放开,我怕就再没机会了。”

月浓不由想到那年,他们刚确定关系,一时情热,便赖着不肯走,定要同他睡,

自己当时担心他夜里起床不方便,遂提议睡外侧,

不想被他一口否决,

后来夜半去接孔安国,苏三也坚持他去,

他说,那是个郎君该做的。

还有初入长安的那日,她因逞口舌得罪权贵,

苏三先替她挡鞭子,后又为她赔罪。

他们之间的那些,不是忘了,而是不敢想,爱恨就像天平的两端,而过去的事甜蜜的,是爱的砝码,痛苦的,是恨的砝码,

她可以在爱恨中选择一样,然后拼命加砝码,

那么她现今便没有了许多烦恼,

只是她如今根本是在爱恨间进退两难,不敢动任何一边的砝码。

然而此刻,他所做的就是在她心上添加爱的砝码,

月浓眼里有些热,想到他那次哄自己说:叫你这样哭,三哥才真是丢脸。这一日,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她的心便软下来,也就不再挣扎,手默许他抓着。

说到底,是她自己还眷恋这个人,否则便不会答应给他如此机会。

看着铜镜内四不像的发髻,月浓恼了,伸手就拆,抱怨说:“苏子瞻,你是不是故意的呀!这么丑,叫我怎么出去见人!不然你就是有心丑化我美好的形象。”

苏三按住她的手,从头上拿开,商量说:“要不,再给三哥一次机会?”

月浓闷闷不乐地盯着铜镜,不语,算作默认。

苏三略等了等,便动手拆了重新挽发髻,

月浓看他的十指在自己发中穿梭,看得直瞪眼,不耐说:“不是这么绕,你转反了。”

伸手要去帮忙,

苏三忙按照她说的做了,最终挽是挽对了,发髻也成型,只是丑得也太有个性了吧!

他看着也有些傻眼,忙说:“手生,再试一次。”

不等她出口,便飞快拆了重挽,

又来回折腾了三遍,才勉强挽出一个像样点的发髻,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满院子人都活动开来,各干个事了。

月浓憋了满肚子火,虽然对头顶的发髻一千万个不满意,也没了拆了重梳的耐心,

甩身出了寝房,

只是整个上晌,她对苏三要么不理不睬,要么恶言相向,

出了苏三这个当事人安之若素,甚至没有一点不耐烦,

连一向不靠谱的黄眉老头都看不下去了,

他跳脚说:“我说,你这丫头,他喂你吃粥呢,你爱理不理是怎么回事?他手都举酸了。不想吃也吱一声。”

月浓闻言也怒了,霍然起身,与之针锋相对,“我凭什么要听他的,他想喂那是他的事,我为什么就一定要配合?是我说要他喂吗?我说他不喂我就吃不下,我说这话了吗?”

方文媛自厨房跑出来,忙劝和,按住月浓,说:“好了,你没说,是水爷爷多管闲事,他没了解情况就胡乱职责你。不过你空着肚子,也该进食了,反正这粥熬得很好,又正热着,你为自己,也吃下去。”

月浓一时心火下不来,又来了脾气,挣开方文媛,挥手打翻她手中的粥,叫:“我不吃,就不吃!文娘你走开,我不想牵扯你。”

她看向苏三,又是委屈又是怒,怨道:“都是你,我什么时候说想吃粥了,是你自作主张熬的,我又什么时候说要你喂了,也是你自以为是揣度我心思。总归你委曲求全,我无理取闹,你忍辱负重,博取同情,我就成了坏人。你太讨厌了!”

语毕不自觉红了眼眶,转身就走。

苏三拉住她,说:“好,是三哥自作主张,不过,你再生气也先吃了再说,你想吃什么,自己说出来,三哥这次都听你的,不胡乱揣度你的心思了,好吗?”

方文媛也忙帮口,劝说:“对啊,月娘,若是饭菜不合口味,你只说就是,何必生闷气。”

月浓见他们口径一致,不由更生气,

又见苏三一味做小伏低,不知为何,心上的委屈和恼怒又加深了一层,而这恼怒和委屈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她一跺脚,上前狠推苏三一把,叫道:“谁要你装好人了?你委曲求全给谁看?”

不想用力过猛,将他推得跌倒在地。

清风闪身扶起苏三,目光森森地盯了月浓一眼,又飞快垂下,

月浓被看得心上发寒,有些心虚,

苏三却笑看她一眼,说:“没事,你推得不重,是三哥没扶稳拐杖。”

不知为何,她闻言眼中便冒水,眨了眨,说:“谁要你担待我!”

说完飞快跑回寝房,甩上门。

不过一刻钟,传来敲门声,半晌听苏三在门外柔声说:“月月,三哥要回府上处理些事,若是晚了就可能不回这边了,你晚上早些睡,气好了,就出来吃饭。”

略等了等,才说:“三哥走了。”

月浓撇嘴,走就走,难道我还留你吗?别以为会舍不得你,哼!

片刻过去,再没听到动静,她鬼使神差起身开门,追出院子,

见他刚上车,忍不住站在院门口,恶声恶气地说:“酉时末你若不回来,以后就别来了!”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苏三却好半晌才回过神,就笑了,

清风一脸莫名,试探问:“三郎君,今晚还赶回这里吗?”

一点头,苏三喜上眉梢,语含笑意,说:“自然要回。”

清风不解,“可是,月娘子不会将我们扫地出门?”

苏三肯定摇头,说:“自然不会,没听她方才嘱咐我按时回家吗?”

清风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时候嘱咐你按时回家了?听着怎么像巴不得你别出现在她面前啊!

这二人的世界好难懂!

可是这一日,月浓直等到戌时正也未见到苏三的人影,

饭桌上,黄眉老头尝了口酒,啧啧叹道:“人家好声好气哄你时候,你一千一万地嫌弃他,怎么,他不来了,你又坐立不安了?”

月浓一眼瞪回去,敲敲碗碟,威胁:“不想明日开始没酒喝,就给我闭嘴。”

一提到酒,老头登时气短,蔫了。

方文媛开解,说:“怕是遇事绊住了。”

她一甩筷子,起身就走,道:“爱来不来。”

直到戌时末,苏三一行才姗姗来迟,方文媛见到,

向月浓寝房使了个眼色,低声说:“生气了,心神不宁等了一晚上,连饭都没进几口,你去哄哄她。”

苏三点头,也低声回了句:“谢谢,我知道该如何行事。”

于是推着轮椅上前敲门,

连敲了一刻,也没听到里面回应,

他只好在外说:“月月,三哥回来了,你先开门,我还没进夕食,你陪我进两口,好不好?”

里面仍是不应。

他等了会儿,就又说:“你这一日都没进食,先吃几口,再气好吗?”

这次,任他磨破嘴皮,月浓始终没给半点回应。

他在外团团转了一个时辰,清风就提议:“三郎君,你午食也未进两口,不如先进了食,再说。”

方文媛已经热好饭菜,端上桌,闻言也说:“正是,她虽不肯承认,却在心里担心你。不然也不会饭桌上频频张望,最后自己没吃两口。”

苏三很有礼貌地道谢,接过筷著,心却时刻落在月浓身上,勉强进了几口。

就放下筷著,不料心神不宁之下,没放稳,筷子滚到地上,

正俯身去拾,不想方文媛快他一步先碰到筷著,他的手便碰到她的,

二人皆是一愣,尴尬地同时放开手,

最终方文媛将东西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