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转头就想明白,扑到他背上,逼问:“你是靠喝羊奶才这么高,皮肤才这么好的?听说你爹爹和娘亲就生得很好,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美貌娇俏,你个子高定然是随了你阿爹,又这么俊俏,则是随了你阿娘。讨厌,就会拿话诳我。”

听她说“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美貌娇小”,他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他们二人身上,弯了唇角,揶揄她:“一口一个你爹爹和娘亲,我的是你的谁?”

月浓在身后默了默,才捂嘴笑道:“想这么诳我改口,你美不美?”

说完就跑,被苏三从前面逮住,两只手都捏住,问:“只说,你叫他们什么?”

她被制住了,便老老实实唤爹娘。

苏三这才笑,说:“三哥这是在教你讨好未来公婆,嘴这样甜,他们定然喜欢你。”

月浓觉得亏了,瞪他一眼,得空就跑。

被他捞回来,从后面抱她,柔声哄:“不该这样闹你,三哥错了。不过三哥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确实被灌了许多羊乳,吃药便如吃饭多。至多以后你喝多少羊乳,我就陪你喝多少。你这一声爹娘先叫了,往后不仅我的什么,都是你的,连我爹娘专门留给儿媳妇的老物件,也归你所有。你是赚了还是亏了?”

只听他说“吃药便如吃饭多”,月浓便心软,怜惜他受这样多的苦。

拍拍他的胸脯,“好可怜的三哥,我给你晒桂花,泡水喝。”

一副“宝宝别哭,给你吃糖”的语气,苏三愕然。

说完,果然跳下去,拖出簸箕和凉席,将余下的桂花倒上去,抹开。

对着门内的翻账本的苏三说,“我最近发现你顶有一样本事,就是要我听你的,偏又觉得是你让着我。”

八月十五就在他们日常的小打小闹中来临。

当夜祭过月神娘娘,便在院中开了一席,因着这家主人零落,索性苏三、月浓两个主人同清风、冬离和孔安国拼一桌,后来又叫上了明月。

月浓许久未见他,当即跳下凳子,拖明月过来,“坐我旁边。”

他们平日进食都是各人有一托盘,托盘上放着各自的吃食。

月浓嫌这样不热闹,便提议吃火锅,蔬菜牛羊肉,各色菜品洗净切好,围了一桌子,先下蔬菜,吸取一层浮的辣椒油,她偏头嘱咐苏三:“你先别吃,菜叶上的辣油呛人,油腻的你也不能吃。”

又对大家说:“这菜叶子熟得快,我们都吃了吧,再下新的。”

再下一盘不易熟的肉片,倒是没先下羊肉,因怕苏三嫌腥膻,之后都不能下筷。

冬离看她下了两次菜,也学会了,见锅里吃得差不多,就荤素搭配着往里下。

月浓便嘱咐他,“羊肉片得薄,容易熟,最后再放吧。”

冬离点头答应,下完一次菜后,忽然就看了苏三一眼。

有了接班人,她便招呼起明月吃菜,倒是连旁边的苏三也冷落了。

不过他吃得本不多,素来又爱清淡,这一锅倒不和他口味,随意吃了两口,转头见明月面前碗碟中菜肴满满,她却一口未顾上吃。

便夹了一筷子青菜在她碗中,说:“你也吃两口。”

明月被她的盛情吓着,忙笑说:“月娘子快别管我了,这些够我到饱。”

清风冷不丁说道:“常见着倒不见得就这样客气。”

苏三夹了片肉喂她,说:“吃。”

转头看清风一眼,淡淡吩咐:“将羊肉下锅。”

冬离“哎呀”一声,叫:“吃了这么久,倒忘了把酒端上来!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苏三却说:“你坐下,让明月去。”

冬离愕了愕,就坐回去。

明月将脑袋从碗中抬起来,笑着站起来,说:“正该是这样,今日数我吃了最多,也该动一动了。”

月浓吃了几筷子,就说:“恐怕不够吃了,我去叫菜。”

方起身,感到有人握她的手,便回以一笑,苏三这才放她走。

过后,酒上了,菜也重新添上,那一桌子倒是如火如荼地吃起来。

月浓从后厨出来,路上便遇到等在半路的苏三,有些讶异。

他笑说:“月色不错。”

她走上去,苏三招手,说:“让我看看。”

抚上她的面颊,仔细打量一番眼睛,说:“果然红了,偷哭了没有?”

月浓沉默地将面容埋在他腿上。

苏三也不语,轻轻拍她的肩背。

许久了,也未听她开口,便叹:“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都记起来了,是我,是我跳下去的。三哥,为什么砍他的手,我的却好好的?不该先砍了我的双腿再说吗?”她终于哽咽出声。

他感到腿上湿热成片,心上闷疼,仿佛被生铁戳了一棒子,便苦笑:“三哥便是砍了自己的腿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月月,听你这样说,我便觉得自己最有错。受罚的该是我才对。”

“当时那样的情形,你几乎救不会来,三哥何等样伤心着急,你推己及人地想一想。清风抱你起来时,你的面色雪一样白,全无人色,同死没什么两样,施救过程中,几次,几次差点就去了。三哥当时就想,若你这次为我去了,我这一生大抵都没味道,而你有小,孤零零到下面一定怕得很,说不定就被谁欺负,我便想,下去陪你也是好。”

她呜呜地哭起来,摇头说:“我有些怨你,竟然这样狠心,可是我知道这不怪你,却忍不住在心里这样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难过,现在想想,我是自责,自责狠了,找不到人怨,就载到你头上,这世上,我能这样怨的,也只有你了。可是,如今想来,我们三个,我为自己怨你,你又为我恨他,到头来,也说不清是谁的错。仿佛一个死结,这样难解。”

“可是,可是三哥最无辜,明明什么都做对了,却成了恶人。要么是我和你之间,牵连了他,要么是我和他之间,拖累你。总归,我才是罪魁祸首。”

苏三无奈地揉她的脑袋,说:“哭累了没有,这样憋着,不闷吗?”

“我见你从不提他,便只以为你有心结,不知道你连我也怨上了。况且你说的什么话。三哥怎么越听越糊涂。难道不是我惹你生气,明月害你跌重,我因他失职惩处,又由于你的求情,从轻发落他吗?我所愧疚的是,明明比你大这些,还不知事事让你,说出叫你生气的话来,我是明月的主子,他犯了错自然该罚,又是你兄长,旁人害你如此,怎会不气,只因这两重的身份,我最终一边都未尽责,哪能不介意。后来,我见你怕这些,就将他从我身边调开。省得你一天两天做噩梦。怎么到你那里,就将自己想得罪该万死?你问问明月,他犯了这样的大错,不过去了一条手臂,是轻还是重?不论是他的主子,还是你的兄长,这样的处罚,终究是极轻。”

月浓抬头,花猫似的一张脸,眨着眼,傻傻问:“是这样吗?可是他少了一条手臂。”

苏□□问,“你只记得他的手臂,就忘了自己生死徘徊?还有你曾看不见的事?难道只有你那时真的死了,他才有罪?你遭了罪,最终没事,那是上天保佑。傻丫头,你反过来想想,若你是三哥,若你是明月。好好想想。”

又叹:“这样爱哭。这样小,偏那样多的心思。”

他掏出帕子,替月浓擦面,过了会儿,见她面色松动,便问:“想好了?”

她闷闷地嗯一声,才感觉羞赧。

苏三笑问:“那,哭好了没有?幸好三哥略有薄产,不然哪就有这样多的绢帕替你擦眼泪?也不知哭脏了我第几身衣服。”

月浓心虚地看向别处,忽然夺过他手上的绢帕,“谁就能证明是我哭的,就不能是你不小心落了水,湿的?我还说是你诬赖我呢。况且,况且我一向不是爱哭的小娘子,但凡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你这样说,别人可不会信。总之你敢说给别人知道,我就敢不承认。”

“都说美人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最是动人。我给你这样难得的机会,你当感谢我才是。况且,我这样的小娘子,便是你不愿意,整个长安愿意替我擦泪的,能一直排到横门外去。你不夸我哭的漂亮,竟然还嫌我哭脏了你的衣服,是不是你不对?”

她说着,渐渐恢复了以往神采奕奕的模样。

苏三却被她说得哭笑不得。

他没见过哭得这样恐怖的美人,简直一塌糊涂。

偏她臭美成这样。

二人回房,苏三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笑问:“哭得这样漂亮的小娘子,饿不饿?”

两人在都没吃两口,就下来了。

月浓看他一眼,便道:“你也饿了吧,这时候大家都要过节,肯定没人管我们。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苏三便陪她去。

幸好厨房有拉好的面条剩,却不够两碗的量,月浓想想,索性磕两个鸡蛋。

不过,生火似乎是个难题,她试了一次,没成功。

苏三见了,便说他来。

最终二人协作,两碗热腾腾的面出锅。

清汤上浮两根青菜叶,上头盖一枚鸡蛋。

称不上美味,却也咸淡适中。

月浓饥肠辘辘,连面带汤吃个精光,苏三平日那样挑剔的人,不知是否看在她面上,也吃得一根不剩。

她笑着宣布:“三哥,生日快乐!”

苏三愕然。

月浓在他面上亲了一口,叹息说:“我还这样鲜嫩,你又老了一岁,怎么办!”

见他似乎不是一般的惊讶,便得意得眨眼睛,夸耀自己:“我猜到的。况且你的什么事,我不清楚?”

苏三垂眼,再抬起来,眼眶有些红,自嘲:“这么些年,我倒是第一次过生日。也是···最开心的一次。谢谢你,月月。”

谁叫他生日就在中秋节的后一天,前一天大家都热闹完了,又有多少留给他?况且他一向不爱麻烦别人,爹娘去得早,自然就没谁记得他生辰了。

只是生辰,是一个人降生在这世上的日子,是人生的第一个重要时刻,怎么会不重要。

偏头问她:“你的呢?”

月浓凑近前来,商量:“我就不过生日了,过也是别人的日子。你是我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以后,我们就只过你的生日。将来我们若成亲,我也算是重生一次,我们成亲的日子就当我的生日好了,这样又能替我庆祝生日,又能纪念我们成亲的日子,岂不是两全?”

苏三从未听过这样新奇的说法,却意外得合他心意,便朗声低笑:“月月,我不知道,你竟这样盼着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