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十九

烛火燃尽,佳人在卧。

李重楼对床举杯,用唯一完好的杯子,喝下最后一口凉茶。

最终,她选择来日方长,今夜借宿。

李重楼先去了唐小羿的住处,发现主人未归,便隔墙遥望下韩羽住处,寒风过,李重楼心中有丝酸楚。

转辗至客院,刚进客院,便见烛火通明,美人倚门,黄衣少女歪头,眼眸盈盈,正直勾勾看着她。

李重楼刚想打招呼,却被萧小潇抢先:“您老寡人有疾?”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亲到了不算亏。

“……”李重楼保持微笑,眼内精光四射“今晚试试?”

萧小潇迅速关门溜进房间,李重楼上前叩门,房门紧闭,李重楼复叩之,窗户开了,萧小潇探出脑袋,满脸不解,一副不曾见过李重楼的样子。

“你怎么来客院了?可是有事?”萧小潇一身绿衣,此时满脸疑惑,正经的与之前判若两人,若不是李重楼知她本性,便会怀疑屋内有两人。

李重楼不吃这套,直接询问:“你怎么发现的?”

萧小潇转了转眼珠子,反问:“真?假?”

“全。”

“假消息是,苏璧和燕三皇子亲密接吻窃窃私语时,我无意路过听闻之;真消息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

信息量太大,李重楼感觉自己内伤还未好,幻听了。眼见萧小潇准备关窗,她赶忙问道:“苏老二和燕老三亲密接吻?”

萧小潇关窗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后毫无形象地翻着白眼道:“我以为你的重点是你自己的表现。结果你更关心前一个吗?!”

李重楼耸着肩淡笑:“我也没藏着掖着啊。再说,小道消息往往比较有趣。”

“你们天威府的一向出人意表,平日的生活很无聊吗?”萧小潇一脸无语。

“训练有趣,没事的话挺枯燥的,于是就有了内部武赛。”

萧小潇再度翻白眼,往后退了几步:“知道你们生活枯燥了,进来吧,给你留个窗户。”

“不能走们吗?”

“那就没传小道消息的气氛和感觉了!小道消息不就是要私密的传播,私密的扩散吗!”

李重楼觉得有理,走至窗前,撑着窗栏,轻松翻进了房,随手将窗户带上了。李重楼刚转身,只见一手掌袭来,打在了墙上,李重楼低头望着萧小潇,萧小潇抬头望她,二人相望无言,气氛尴尬。

“……”萧小潇默默收回手,一脸残念,嘀咕道:“一个女子长那么高干嘛!”

李重楼被她逗笑了,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随手又揪了揪她的头发:“说说吧,今晚的事。”

萧小潇拍掉揪着自己头发的手,护住自己的头发溜到床边,一把坐下,抬头却看到那人特熟练地坐到桌边,伸手倒茶,萧小潇鼓着脸不满道:“这好像是我的房间,我也要茶。”

“别懒,自己倒。”李重楼一口喝掉杯中的茶,笑着看她。

萧小潇一点都不想动,她叹了口气,盘起双腿,开始讲李重楼昏迷后所发生的事,李重楼也了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听,时不时提出细节上的问题,萧小潇也一并说了自己的看法。当萧小潇说出二种内力都不属于中原时,李重楼变了脸色,她叹了口气,萧小潇看了她一眼,想问问那个白衣女子有没有可疑之处,李重楼看出她的想法,笑道:“高泪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哇!你不会带感情判断吧!”萧小潇一脸夸张。

“不,”李重楼敲着桌面,想着如何概述高泪的行为动机,最后发现自己并不清楚,见萧小潇等着她后面之言,想到今夜高泪所说,便道:“对她没有利益她不会做的。”

“我觉得那女子不会做这种事。”萧小潇后一句没说,她内心有个猜测,若那白衣女子真是她,估计也干不出这事。

李重楼看她欲言又止,却不言说,知她有事掩藏,样子极为有趣,挑眉戏问:“我都没说原因,你就附和,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小潇摆手,一脸不屑:“我赶到时,某人虽昏迷过去了,却死活搂着别人姑娘的腰不放,别人姑娘可是一脸淡然的掰开某人手臂呢。”

“我说呢,”李重楼一副恍然大悟,“我还说为何醒来手部关节痛呢。”

萧小潇见她如此无耻,便哼了一声:“将军有情,娇娘不屑。某将军没点自知。”

只见李重楼依旧笑眯眯的,还闲适地给自己斟茶,没有预料的伤心,萧小潇一脸失望。

李重楼见她如此,便觉差不多了,喝了口茶,悠悠道:“我的内伤,她强行冲穴给我治的。”

萧小潇听闻,眼神发亮,一脸好奇兴奋。

李重楼却在这时起身,伸了个懒腰,冲她笑眯眯的道别:“茶也喝了,小道消息也交流了,夜深了,该睡了。”

说完,不等萧小潇阻止,走至窗边,翻窗而去,留萧小潇对着紧闭的窗户一脸抓狂。

“啊啊啊啊!李重楼!我再也不和你交流了!”

窗户忽然被反推开,李重楼笑眯眯站在窗口,道:“我要是你,便会说‘再也不说你寡人有疾’了。夜晚冷,自己关好窗。”随后不见身影。

夜深,客院又传来一阵咆哮:“李重楼!你个小肚鸡肠的将军!!简称小鸡军!!!”

李重楼躺在隔壁客房的床上,摸摸自己的唇,嘴角带着笑意,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高泪睁开眼,望着床顶,意识清醒了不少,她坐起身,环顾四周,枕头上只有一个塌陷,便断定了李重楼并未同床而眠。高泪松了一口气,又觉丝丝嘲讽,李重楼也不过逢场作戏……

高泪抬手捂着额头,手背轻敲额头,自己怕是睡糊涂了,究竟在想什么,目前最紧要的是弄清楚天威府的态度以及自己的处境。酒肆暂时不能回,但得想办法多得到信息。

昨日,那唐将军将她放出,带到李重楼这,无非是想借着李重楼束缚着她,顺便警告她:若她聪明,便老实呆着,待这场戏唱罢;若她愚笨,便当李重楼的替罪羊。

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高泪起身洗漱,将桌上的暗器拿起,在手中摩擦,半晌,她向外走去。

……

一夜好梦,李重楼一大早便醒来了,且神清气爽,迅速拾掇完毕,看着隔壁客房门紧闭,便没打招呼,赶去郊外的练兵场,其他将领还未到,李重楼便先热身,各将领及军卒陆陆续续抵达,将领们一一和李重楼打招呼。

最后赶到的是韩羽和唐小羿二人,二人一齐踩着时辰赶到。

大多数将领已见怪不怪了,二人的关系虽未揭开,但也没掩藏,心思玲珑者也能猜到。韩羽打了个哈欠,趁唐小羿整顿军卒时,站到了已整顿好军卒的李重楼身边,趁军卒开始热身训练,便搂着李重楼脖子转身,满脸揶揄:“和你的美人睡得怎么样啊,李大将军。”

李重楼笑得春风满面,正直道:“我可是正人君子,存天理,灭人欲。不像韩军师,将人欲之为行至极致,一夜春宵无眠时。”

韩羽并不接话,摇着扇子,直白戳穿:“睡客房呀,啧啧啧。”

……李重楼笑容僵住。

韩羽摇着扇子一脸得意。

二人相视。

“斯文败类!”

“您老有疾。”

“衣冠禽兽!”

“有心无胆。”

“小羿姐。韩军师他……”

韩羽一把捂住李重楼嘴巴,李重楼伸手掐着韩羽的另一只手,韩羽保持着面部笑容,冲望过来的唐小羿摇头:“我和她说昨晚的事呢。”

唐小羿便回身接着监督训练了。

韩羽面容扭曲的放下手,李重楼也放开掐人的手,韩羽揉着手臂,道:“你狠!”

“^_^”李重楼笑眯眯的比了口型,“唐、小、羿。”

“老地方见。”韩羽落败。

李重楼得到想要的回答,便不再理会,转身监督训练。

结束完训练,李重楼不等其他将领,先行一步,带着汗水赶回天威府。

在府门外的大老远处,就看见一袭白衣立在门口,似是在等着谁,李重楼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加快脚步向天威府赶去,至门口,却愣住了,她看着那张如冰山的脸,有些懵。

白衣男子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后,开口十分确定:“内伤好了。”

“额?”李重楼不知男子身份,便寻思着如何开口接话。

男子说完便也不再言语,场面一时沉默。

“咦?你们在门口干嘛?”萧小潇人未至,声先至,打破了沉默,李重楼松了口气,望向声源处,只见萧小潇正挽着一人从府中出来,细看,被挽着那人竟是高泪。不怪李重楼没立即认出,高泪此时穿着中原服饰,样式简洁,却精细,衣色青白相间,下裙上绣着荷花莲叶栩栩如生,她稍卷的长发被梳至脑后,全部拢起,绾成一个清晰纹理的发髻,并以青色饰品点缀,额上绘着红莲,双唇粉嫩,宛若中原世家大小姐。

李重楼被惊艳的有些呆滞,一旁的白衣男子也有些怔楞,毫不避讳的直盯着高泪。

而被盯着的人,依旧一脸冷漠,却没掩饰眼神中不耐的情绪,萧小潇放开挽着女子胳膀的手,冲二人挥了挥,二人并无反应,她一脸自豪的回头:“我就说嘛!小泪你这样肯定好看!看他们都看呆了吧!”

高泪听到她的称呼时轻皱了下眉,显然很不适应这称呼,萧小潇接着道:“不习惯汉服也没关系,穿着穿着就习惯了,你那身胡衣太明显了,你要想出门,就得伪装。”

高泪沉默。

李重楼看着高泪眼中流露着无奈,不由笑出声,她走过去,拍掉萧小潇搭着高泪的手,心痒痒的去牵高泪,却被高泪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李重楼也没在意,笑道:“萧萧是忆盈楼楼主,出手自是不凡,但——我觉得这一身出去更引人注目。”

萧小潇将她的行为和高泪的反应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不理会李重楼的话,蹦跳到白衣男子身旁,拽了拽白衣男子的袖子,笑嘻嘻的问:“叔叔,你觉得呢?”

白衣男子平静地望了她一眼,并未回答,萧小潇吐了吐舌头。

李重楼注意到萧小潇对男子的称呼,便带着询问望向萧小潇。萧小潇想起李重楼昨夜并不在,不认识高脉,便主动介绍:“重楼,这是我叔叔,忆盈楼前楼主。”

高泪听闻,细细观察男子,却发现男子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高泪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

李重楼自始至终关心着身边人,稍稍上前一步,挡住了高泪,她极其自然的冲着白衣男子笑着抱拳行礼:“在下天威府李重楼,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萧脉。”白衣男子淡淡回答,一旁的萧小潇眨了眨眼睛,不等二人再次寒暄,便主动插话:“你们吃午饭了吗?”

二人皆摇头。

萧小潇蹦跳到李重楼身后,道:“我和泪泪也没吃,去‘酒楼’吃吧!”便伸手去挽高泪的胳膀。

李重楼注意到高泪一瞬的闪躲,便伸手搂上高泪的肩膀,将人带进怀中。

萧小潇手一空,看着李重楼将人搂进怀中,不满的咂嘴,完全没形象,又见高脉皱眉,她咂嘴变成话语:“走走走!今天我请客。”

说完,率先出府,白衣男子紧随其后。

见二人出门,高泪用手肘捅了一下李重楼的腹部,李重楼松手,无奈笑道:“高老板,你这行为有点过河拆桥。”

“我没想过河,有人却拉我过河。”高泪淡淡回道。

李重楼笑出声:“我以为经过昨晚的袒露,我们在一条船上。”

“恩。”高泪并未反驳她,李重楼听闻显然心情甚佳,眯起了眼,嘴角笑意更深,高泪观察够了,便悠悠开口:“我本在岸上,没想过河,被拉上船,还要我过河,你说,我上了岸该不该拆船呢?”

李重楼听出话中含义,也不恼,只觉现在的高泪更有趣,看着对方,笑着回道:“那请高老板上了岸,拆船之前,将本人也带上岸。”

高泪嘴角微勾,眼神中竟含狡黠,李重楼未见过高泪这般神色,再度不防,心神一恍,脑内浮想翩翩。

“李将军你——”语速由慢至快,“就呆河里喂鱼吧。”

“……。”

“正好洗洗浑身的汗臭味。”

再多的遐想,也经不过无情的话语。

李重楼留下一句“在荫蔽处等我”,便匆匆回房。

高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垂下眸子,唇角却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