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九.白衣胜雪

罗姗娜发现安拉变了,变得很沉默,不似平日活泼开朗。

她尝试与安拉交流,却被回避,一开始她觉得小孩子有心事几天就过去了,直至发现安拉将自己关进房间几日不进食也不见人。她深知问题严重了,她知高泪很关心安拉,本想自己解决,如今只得去找高泪。

高泪的反应很平淡,似是早知此事,只道安拉在做训练,让她不用操心。罗姗娜很不能理解,安拉为何突然训练,但高泪不语,她也只能作罢。

“今晚……”高泪骨节分明的手背轻敲着桌面,罗姗娜疑惑地看着她,却发现她陷在思索之中,罗姗娜便静静等着,没一会便看见她开口:“今晚你有空吗?”

罗姗娜意识到今天是花朝节,心里扑通扑通的,怀着希冀望着高泪,却发现高泪又陷入沉思,完全没看自己。罗姗娜不由轻轻叫了她一声,那人很快回神,开口:“我想今晚带安拉出去转转。”

“我有空陪你们的。”罗姗娜语气十分欢快,“我知道东市那边几个有趣的景点……”

高泪摇了摇头,叹气口气,打断她:“我想你和年先生一起留下看店。”

罗姗娜声音戛然而止,笑容有些勉强,语气轻了一许:“可以让年先生一人看店,我陪你们一起。”

高泪站起身,背对着她,不去看她的目光,慢慢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皇城方向,缓缓开口:“李重楼回京了。”

在她身后,罗姗娜身体僵硬,脸色苍白,嘴唇微张颤了颤,看着那抹白影,发不出一丝声音。

白影转身,面色平淡,语气冰冷无比:“你与谁之间有交易,我管不着。但在就酒肆里,你只能是圣火教的信徒,与我教来往。年先生不识李重楼我知,但你不可能不识李重楼。”

“我……”罗姗娜想辩解,却无从解释。那人的茶眸盯着她,能将她看穿,她是没法撒谎的,这酒肆中发生的事果然还是瞒不住眼前这人。高泪给安拉看密件时,根本没回避,她也看见了。那日,那女将军一进门,自己便认出了,故而借题发挥。这是商队的交易,根本没法解释……

高泪看着罗姗娜,心里没一丝波澜,也不再开口,等待着对方。

“我今晚与年先生一起看店。”罗姗娜垂下头,声音很轻:“保证不会发生任何事。”

高泪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高姐姐,你不换衣裳吗?”傍晚,安拉得知高泪高泪带她逛夜市的消息后,一改失落消息,兴奋地换上了中原服饰。

此时,正眨着眼等着高泪给她画额花。高泪脱去外纱,执笔沾了粉色的脂粉,在安拉额上描绘,一笔一描甚是轻柔熟练。

许久,高泪放下笔,深吸一口气,面部表情,甚是严肃的叮嘱安拉不要动,转身出了门。

罗姗娜进门看见安拉时笑得花枝乱颤,毫无形象。后者迅速转头看镜子,无言,想哭。

李重楼揪着苏老二到胡人酒肆时,高泪早戴了白面纱携安拉去了东市。

李重楼自是碰不见,却碰上了上次的中年男子。男子见李重楼时一脸陌生,却对旁边的燕明烁笑脸相迎,恭敬客气。燕明烁习以为常的与中年男子交谈,称男子“年先生”,似是有番交情,看得李重楼和躲在身后的苏璧目瞪口呆。若不是见过这位的真面容,那就信了男子的“和蔼可亲”。

李重楼寻了借口如厕,独自一人往中庭侧门走,却被一个胡人乐姬拦住,胡人乐姬一口流利的汉语,风情万种的黏上她,李重楼笑着用指抵住了乐姬的小腹,乐姬丝毫不忌,凑近她耳边道:“老板去了东市哦~将军要怎样谢我~”

燕明烁和年先生聊完,带着苏璧寻李重楼,正巧看见了这一幕。胡人乐姬媚眼如丝,软腰贴近李重楼,苏璧赶忙低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摸非礼勿碰。巧了!我没礼!”

说着看过去,却见李重楼面无表情推开那人,还整理了衣服。

胡人乐姬侧脸似是忧伤,令人怜惜,李重楼无动于衷。

苏璧一脸震惊。

“欸,明烁,”苏璧勾着燕明烁的脖子,“你说,重楼说她好女色是不是借口啊。”

燕明烁眸光闪了闪,面色镇定,反问道:“何以见得?”

“你看这等姿色的送上门了,她都推开。之前我们玩乐的时候,她却在前堂喝酒。”苏璧勾着他的手挥了挥,仰头哼哼,笑的一脸猥琐:“她不是借口,那就嘿~嘿嘿…到底是女子,和我们那方面不同~”

燕明烁轻咳了声,矮身从他臂下闪出,走到一边,开扇悠然道:“重楼,听见了吧。”

苏璧视线回到正前方,看到的是挥来的铁拳。

“嗷——”一声惨叫掺进了悠扬的琴声之中。

“重楼,好重楼,”小贩看着明蓝色袍子的青年拿起摊上的一物,讨好的和旁边的红衣女子说:“你看看这个,新式擀面杖,给谢夫人当礼物怎么样。”

小贩看着那公子拿着一头当挥使,当街大声嚷嚷,引得街上行人惊诧的目光还浑然不知,不由小声提醒那名公子;“那个,这位公子,此物……”

“啊!我知道!新型的擀面杖嘛!”青年一脸了然,冲红衣女子道:“重楼,你转身看看,我买你送谢夫人怎样?”

那女子和身旁明黄袍子的公子一齐转身,看见物品皆脸色一变,只听一声含盛怒的“苏!璧!”

持物那位儿脸上多了一个对称的青色眼圈。

小贩说完了他的未尽之语:“公子,这是女子闺房中乐趣之物。”

……

苏璧生无可恋,欲哭无泪看着前方的身影,最后只能掩面去旁边面具摊买一面具戴上,奄巴巴跟上。

燕明烁偷瞄着后面和败狗一样“废”的,一脸愉悦。

李重楼一脸无奈,同他道:“把你乐的,我还以为你会心疼。”

“非也,”燕明烁摇着扇子,“我只好女色的。”

“那每次看他出丑时,你难得的一副真心实意的高兴样。”李重楼一脸不信,“还总替他背锅。”

燕明烁扇子一顿,转头凝视她,遂粲然一笑,一脸坦然,言语甚是感慨:“正因为被他坑,看见他出丑,才会发自内心的开心。至于背锅,我和他互利互惠,各自有数。”

李重楼知他所指,也不再谈,眼睛环顾四周,表面一副漫不经心逛夜市的样儿。

东市的人流明显甚于西市,除去各式小摊,一些民间的擂台赛,这些摊子和台前都挂着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灯,各自成圈。最具盛名的“廿十四桥”也在东市,故东市的夜市也被称为“灯市”。

走至廿十四桥前,便被各色花灯迷了眼,这些灯挂于桥上,映得人群有些朦胧,那一袭白色西域服饰在一堆各色中原服饰中甚是好认,再加之她牵着一名女孩,正在人群之中向这头缓缓走来。

李重楼不由加快向走了几步,又呆在了原地,只觉已听不见周围喧闹,心上只有桥那头的花灯,及等下白衣如雪的女子。

“喂!重楼!你在看什么呀~”苏璧叽叽喳喳的,唤回了李重楼的神志,李重楼回头,无视燕明烁和苏璧的满脸好奇,只道一句:“我有事,你们逛,明日武擂见。”

不待二人开口,身形便飘忽进人群不见。

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本想跟上,武功不济,只好叹息作罢。二人勾肩搭背,从桥边石梯下去,走向河边,一番挑选下,上了一艘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