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度弦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廖以潇给他推荐了一家老?火锅店,关度弦本来是想回去?接言逾一起去?吃的,可是回家之??却没看见?人。
他在家里找了一圈,最??却只在茶几上看见?了几本摊开的专业书,还有旁边那一碗看起来已经不冰了的西瓜。
有事出去?了吗?
关度弦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本想稳重一点,免得言逾又说他控制他的行踪。
可是五分钟??,关度弦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静静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兀自陷入了沉默。
言逾看起来像是临时出的门,是有谁找他吗?什?么事这么匆忙?而且为?什?么不接电话?
关度弦坐在沙发里,把手机放在面前,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可言逾却一直没有回他电话。
他和谁在一起呢?半个多小时都不看一下手机的吗?
而此时的言逾却并没有和谁在一起,他这会儿正一个人,在他以前高中附近的房子里。
言逾以前高中读的是寄宿制国际学校,同学大多都是出国党,不准备参加国内高考的,言逾最开始其实也是这种打算。
而言逾以前没现在这样好相处,毕竟谁都有那么几年中二叛逆的时候,可他同学一个个也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个个都傲气,是以当时他们班大部分人之间的关系都挺冷淡。
最开始言逾还能忍忍,直到??来和宿舍同学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屁事儿闹了矛盾,言小少一怒之下就瞒着爸妈出去?住了。
正好他们家在学校附近有个房子。
他记得那会儿他十六,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天气热加上心情?烦躁,言逾拖着行李去?那房子的时候,嘴巴翘得老?高,行李箱也在玄关撞得乒乒乓乓响。
然而下一刻,屋内却出来了一个人,身形瘦高,面容比言逾见?过的各种明星还要英俊,但周身气质却冷得不像在六月。
当时言逾一腔火气莫名地消了下去?,心里也丝毫没有家宅被陌生人闯入的冒犯,当时他只是呆呆地看了对方?几秒,然??愣愣地问:“哥哥你是谁啊?”
之??言逾才知?道,原来这个房子被他们家的房产管理出租给了对方?,并且已经签了合同交了房租。
对方?是R大法律系的学生,今年大学毕业,已经保研,趁着近日这段空闲在外实习积攒经验。
正好实习的律所离这个小区很近,便短租了三个月。
哦对了,对方?叫关度弦。
当时双方?交流过彼此的状况之??,关度弦沉默了会儿,大约也是看在言逾是房东的孩子又是个小孩儿的份上,便跟他提议说这房子有两间卧室,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住。
言逾根本不想回宿舍,而且他见?到关度弦第一眼就有好感,于是便果断地答应了下来,并且跟关度弦承诺说房租可以减半。
关度弦当时只是笑?笑?,并没应承这话。
之??两个人便这么住了下来。
但实际上言逾忙于学习,关度弦又忙于实习,两人都是早出晚归,一天下来话都说不上几句,而周末言逾又时常要回家,所以两个人实际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整个六月下来,言逾和关度弦之间,大约只能算得上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室友关系。
直到言逾放暑假。
那两年璨星正面临转型,言逾爸妈很忙,忙就容易焦虑,言逾叛逆起来又是个炮仗性子,所以为?免出现家庭大战,言逾暑假就没有回家,还是在那房子里待着。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关度弦下班回来会顺路给言逾带些?好吃的;言逾碰上不会的题只要他愿意找关度弦,那必然一问一个准;有时候俩人还会一起去?海边散步,傍晚的风很凉快,言逾每每想起来都总是很开心。
以至于??来言逾越来越黏关度弦,关度弦下班久了没回来他会主动发消息询问;周末关度弦去?爬山他也要跟着去?,说要一起去?看山顶的星星和清晨的日出;有时候半夜饿了还会拉着关度弦一起下楼吃蟹粉馄饨……
总而言之,十六岁那年的暑假,对言逾而言就像梦一样。
那个夏天像梦,那个哥哥也像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刻进了少年的脑海,再不能忘。
可是暑假结束的时候,梦就醒了,因?为?言逾要开学,关度弦也要回R大读研,他不再实习,也就不用再续租了。
最开始言逾本来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联系,并且他还在心里暗暗决定,两年之??,他一定要考上R大。
但他都还没来得及把这些?告诉关度弦,关度弦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于他生活的海里。
就好像这一切真的只是言逾自己虚构的一场梦一样。
而那之??的五年里,言逾也一直都没再见?过关度弦。
但在五年??廖以潇介绍他们认识时,言逾却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关度弦,并且在那瞬间,他少时未曾来得及萌芽就被扼杀的情?感几乎立刻就疯长了起来,这让他明白,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关度弦。
可是关度弦好像……不记得他了。
言逾其实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从?关度弦提出协议结婚,一直到他们婚??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言逾却从?来都没敢问上一句‘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想到这里言逾眨了眨眼,紧接着又被手机铃声唤回了神,但当他想接起来的时候,却由于长时间无人接听?,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
言逾拿起来翻开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正是……关度弦,在此之前的两个小时里,他打来了有十几通电话,而他居然一直都没听?到。
而此时关度弦正踱步在家,眉眼冷硬锐利,他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他心里决定,如果言逾八点十五分还没有消息,那么他就开始找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度弦盯着时钟,最??在分针走向三的时候,站起身子,与此同时脑中已经列好了思路,先问言逾爸妈,再问言逾舍友,最??看物业监控……
可就当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的那一刻,玄关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关度弦敏锐地回头,便发现言逾站在那里看着他,看起来有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当时关度弦并没来得及回味这些?,只是走过去?,问话语气有点因?为?着急而带出来的冷:“你去?哪儿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小题大做,言逾一个成年人,几个小时联系不上其实很正常,可他却忍不住。
殊不知?此刻言逾看见?关度弦的模样,内心是一片翻江倒海。
言逾有点崩溃地想,他妈的,万万没想到他恢复记忆的关键居然是因?为?被学习打通了任督二脉。
但恢复就算了,他为?什?么要想起这么尴尬的往事啊!
真的是艹了,前几天他还信誓旦旦地质问关度弦什?么,你是不是暗恋我???
妈的,谁暗恋谁啊!!
此时关度弦见?他不答,眉头蹙得更深,又走近一步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如果最开始言逾想起往事的时候是有点冲击还有点感伤的,那么他此刻就是一个尴尬集合体,真的绝了,他失忆之??,搞的都是些?什?么事儿,误会套中套吗??他原地去?世算了。
而且现在想来,之前他搞出的那些?事,虽则看似杂乱无章毫无关联,但实际上他妈的居然每一件都跟关度弦有关。
比如他同意协议结婚才不是因?为?什?么算命的,他根本就不信那个,纯粹就是馋关度弦本人。
还有他之前在他父母家抽屉里看见?的那张关度弦的照片也是从?那时候就一直保存下来的,怪不得那上面关度弦看着要稚嫩一些?。
而他那个爱情?记录帖,虽说确实是他贴合角色人设才想起来编的,但帖子前面记录的却是他那个暑假和关度弦在一起时发生的事,??面记录的一些?更是他希望和关度弦一起做的事。
再之前他答应和陈竟思假扮情?侣,也确实是有点私心,因?为?陈竟思和关度弦长得有点像,所以陈竟思一提,他就忍不住答应了。
同理,苏幕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来那一摊子的事。
原来他之前没有猜错,他是真被人统一过审美。
而他的白月光本人,居然还差点误会自己是替身?
反正总而言之,这一切的一切,都他妈是因?为?他馋关度弦!
言逾越想越觉得内心震颤且羞耻,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关度弦知?道!
正此时,他这才注意到关度弦神色越发迷惑,于是赶紧就解释了一句:“我去?学校查了点资料,手机静音了。”
在这瞬间他脑子还转得很快,想起关度弦并不知?道他目前的状况,眼下好像还停留在……关度弦因?为?骗了他所以处于理亏的阶段对吧?
是的是这样的,言逾念及此,越发坚定了不能露出端倪的想法,否则的话,他在关度弦面前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于是跟着又补了一句,尽量理直气壮地说:“哎呀不就没接着你电话嘛,你有必要这样吗。”
关度弦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凉了下来:“有必要。”
他这语气听?得言逾就有点不乐意了,一激动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得了吧,咱俩就一协议结婚,你这弄得还多真似的。”
若是之前,言逾必然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指不定此刻还以为?关度弦是在担心他。
可现在他想起来了啊!
什?么关度弦在乎他,都是狗屁,关度弦就是那个狗性格,看起来挺有距离感一人,实际上占有欲强到爆棚,不经意间总是做些?让他误以为?他很在乎他的事。
就像之前误会出轨那事儿,这会儿言逾想来,关度弦当时才不是吃醋,估计就是单纯以为?自己被绿了所以跟那儿生气呢。
还有他说不想离婚,肯定也是因?为?觉得离了婚之??麻烦事一大堆,反正才不是喜欢他。
因?为?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关度弦除了在外人面前要和他做做样子,私下里可连话都跟他说不了几句,冷漠得一比!
当然了,言逾那会儿也不怎么爱主动搭理关度弦,但他一来是因?为?不想舔着脸凑上去?,二来也有点怕关度弦……知?道自己意有所图。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关度弦居然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
言逾一想到这里就快要被气死了,这会儿简直不想再跟关度弦多说话。
但关度弦被言逾突然的脾气弄得怔了一下,片刻??盯着言逾的发旋,回答说:“那也是结婚。”
言逾听???差点都被气笑?了,心想形婚算什?么结婚。
抬眼刚想回一句,但却在看清关度弦神色的那一刻,又蓦然冷静了下来。
言逾看着关度弦英俊的面容,突然间就想,他和关度弦结婚,不就是图他这个人吗?
可现在人在法律上不是到手了吗?那他跟这儿唧唧歪歪地矫情?个什?么?至少眼下关度弦就是属于他的啊。
而且关度弦现在还以为?他尚且处在失忆状态下。
所以这其实是多么好的一个……霸王硬上弓的时机!
他何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面?
言逾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于是接下来,就在关度弦本以为?今晚难免会出现一场矛盾之时,就见?言逾忽然一反方?才的态度,啪嗒啪嗒地朝他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好像在做什?么决定似的,然??言逾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软了声音撒娇似的说:“对不起我错了嘛,我刚刚是胡说八道的。”
光这样说完还不够,紧接着言逾又忽然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