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习惯很早到学校，这个时候的b中走道里空无一人，学校外卖早饭的摊子也才刚刚摆起来，没有人刻意地盯着她，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走进高二3班的教室，面不改色地从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翻出几本破破烂烂的课本来，然后拿着书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有着远比旁人多一个多小时的早读时间，以及远比旁人认真的学习态度，江念却是老师眼里的坏学生，她永远交不上作业，甚至连考试的试卷有时候都是破破烂烂看不清楚字的。
人群陆陆续续从校门口走进来，每个班级都坐满了人，一日的早读时间开始了，高二3班的班主任今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盯人。
她在忙着转学生的事情，顾李跟在她后面拿着新发的课本和新领的冬夏季校服,原主这一年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原本的贵族学校退了学，她便让管家给自己在b中办了入学手续，方便自己近距离和江念接触。
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课，她带着顾李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级里转来了一位新的同学，希望大家能和她相处愉快。”她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扭头示意顾李做一下自我介绍。
顾李的视线在底下环顾了一周，确认了江念坐在底下后才露出了个笑容：“大家好，我是顾李。”
她人长得好看，气质也落落大方，给旁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顾李同学就坐在这里吧。”老师笑着指给了她一个前排的座位，那些一个人坐的却没有被选上的同学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在底下的江念瞧着她笑着坐在那人边上，心下就凉了半截。
她竟然成了自己的同学，还和张楠成了同桌。
手里的伤口才刚结了痂，她却攥紧了拳头，丝毫不在意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
顾李走过去，将书和衣服放到外面的桌位，友好地朝着这个新同桌点了点头，自己已经和江念在同一个教室了，也不用强求一定要和她同桌才行。
距离下一个易感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要在这段时间里和江念打好关系，并且尽可能地缓解江念现下的的处境。
“顾李同学，你好，我叫张楠。”那女生是个omega，样子柔柔弱弱的，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友好地朝顾李伸出了手。
只是顾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那动作很细微，对面的omega并没有察觉。
“你好。”对着那伸过来的手触之即离，顾李就开始低头整理起了自己的课本，并将暂时用不上的东西锁到自己的课桌里，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她翻开语文课本，有意识地跟上老师的节奏开始听课。
前世22岁被查出血液病，正巧是她开始工作的年纪，所有的打工人都无比怀念做学生的时光，她也一样，现下能够再一次坐回高中的课堂，感受青春最肆意的时光。
张楠对着新同桌的颜偷看了一会儿，新同桌的后颈上贴着Alpha的抑制贴，这么漂亮的Alpha，张楠的心思动了动，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就想要找话题同她说上几句话：“顾同学刚来我们班，应该很好奇班里的人吧，我们班有个特别出名的人，就是坐在最后面的那个江念，她爸爸，杀过人。”
这话像是说过千万遍，连每一个地方的语气和调调都揉捏的恰到好处。
【父亲失手杀了人，这个家里本来就只剩一个顶梁柱，现下也垮了，江念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觉手脚冰凉，她站在学校的保安室里，听着奶奶哭泣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变得天昏地暗，还好她最好的朋友张楠站在边上小声安慰着她。
···
江念请完假回来后就发现自己班上的人看她的眼神不对了，直到班里最流里流气的那个小混混当着大家的面大声地问她：“江念，你爸爸是杀人犯啊。”】
最好的朋友。
顾李沉默地看了张楠一眼，那目光冷得很，刺得张楠收敛了些得意的神情，她将语文书往后翻了一页，在文言文上添上老师刚讲的备注，才开口道：“张楠同学，我们先认真上课吧。”
...
“下课，语文课代表把我昨天留的作文收上来。”班主任说完，便拿起课本走了。
张楠看着顾李放下笔，才又开口道：“她爸爸看起来可吓人了，一看就是会杀人的样子，我以前不知道还去她家玩过，近距离接触到过，现在想想真是..”
顾李合上书页，转头看向张楠：“张同学。”她将张楠靠到自己课桌上的书移回她的位置上“我并不想听这些。”
那头的江念只看得见她俩面对面在说着话，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张楠还时不时侧身瞥自己一眼。
一定是，一定是在说那件事情了，她不知怎么地就站了起来，膝盖上的伤口还没好全，整个人一瘸一拐地朝顾李的方向走了过来。
张楠被顾李这句话打断，正觉着尴尬，抬眼就看见江念正往这边过来。
顾李有所察觉，或许是该说她的鼻子比她的感觉要灵敏，早就嗅到了味道，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离自己越来越近，不是一般人的血腥味，她的身体有记忆，那是昨日遇到江念时，自己闻到过的无比吸引她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想要捂住鼻子。
她转过头去，正好碰上江念走到面前，她手抬起来就要触碰到她的肩膀，这血的味道太浓了，较之昨日要浓上百倍千倍，她现下完全是靠自己的意志强忍着，才没有扑上去咬江念细白的脖颈。
顾李躲避的动作太过于明显，她急促地推开了江念，整个人往教室外跑去，那力道不重，却推疼了江念的心。
她想。
她果然讨厌她了。
张楠不明白顾李这般的举动是为什么，但总归是不待见江念的，她双手抱着胳膊得意地看了维持着被顾李推开状态江念，那脸上满是失魂落魄。
下一秒，她的视线停在了江念的校裤上。
“江念，你姨妈流出来了。”她故意说得大声，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楚，那蓝色的校裤上溢出了一片深色，江念用手去触，夏季的校裤布料薄，后面晕开了一大片。
她这节课光顾着看张楠有没有同顾李说话了，连自己的生理期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还没有分化的女生还是有生理期的，身后那粘腻的感觉连同旁人锐利的目光刺得她浑身发烫，她僵在原地一会儿后，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厕所走去。
远处，跑的停下来的顾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是要坏掉了。
好渴好饿，咬她好想咬她。
这念头充斥着她的整个大脑，强烈的欲望连给她戴口罩的机会都没有，她用舌头去触碰自己那两颗有些伸长的獠牙，挫败地蹲在地上。
怪物。
顾李走回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她站在教室后门处，悄悄地瞥了一眼江念的座位，她的位置在最后排，孤零零的一个，上面没有人。
自己嗅到的那么浓重的血腥味会是什么呢？
然后她看到了江念椅子上的那抹猩红。
女beta的厕所门虚掩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拿手蘸着水一点点地擦洗着身后红色的痕迹，水打湿了裤子，一次却只能将那刺眼的红色稀释一点，凉水贴着腿间，慢慢流下来，一点一点地渗下去。
顾李隔着那扇门戴着口罩，在较远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憋着气走上前去，将袋子里的东西放在门外，然后轻轻扣完了门，便跑开了。
听到声音，门内江念的身子一僵，她将身子背过来，遮住大片湿透的后面，这门并没有被推开，也没有人进来，她小心地去查看，发现门外的地上有一袋卫生巾和纸巾，下面叠好了一条崭新的校服裤子，周围却并没有看到人。
会是谁呢？
江念攥着校裤和卫生巾站着，还能有谁会有新的多余的裤子给她穿，也就只有今天刚转学过来的顾李了，她愿意给她处理伤口，给她带卫生巾，还把自己的新校服裤子借给她穿，却对她的触碰异常的反感。
等她换好裤子回去上课的时候，那坐在前排的顾李已经在位置上认真听讲了，她给的裤子比她原来的那条要长了些，被她挽起了裤腿，凳子上的血迹还在，她拿出多余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擦干净才敢坐下来。
要和她说声谢谢，尽量不要触碰到她。
江念心里默默想着。
她埋着头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着。
那被人弄得皱皱巴巴，丢回她抽屉里的作文薄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咒骂的话语，封面上端端正正写好的江念的名字被红笔划去，替代上的是：
杀人犯的女儿。
她觉着眼眶热的很，感觉眼前的事物都模糊了，她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都没能把这次的眼泪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