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去王家之前,许倾还是想先回家和李琟报备一句,说说她的推测,而后行动。
晌午将至,雨也停了。
高阳悬挂于空,虹隐现在其侧。
到相府之时,府中一人自门前出来,与许倾擦肩而过。
这人脸生,又是从自家门前出来,许倾自然要询问一二:“敢问公子是......?”
李恒对答如流:“来找李琟的。”李恒不知这人是否知道李琟的身份,故也没说自己的姓名。
说完,打量起身前这个姑娘。
走了一路都无人敢拦他,此刻到了门前反而被拦下了。本是没将李琟今日就带走有些烦躁,便没正眼看人。此刻一看,这姑娘皓齿红唇,杏眸含水,是个标致的美人。
从未听说过李琟除了山清人还有其他亲友。
李恒又问道:“那敢问小姐是?”
“我是府上大小姐的丫鬟。”
听得莲蓉和老赵瞪大了眼睛。
“哦?”刘恒点点头,心说这姑娘可没有半点丫鬟的样子,“我与你家小姐的兄长,关系不错。”
“......”
对于这位兄长,许倾说不上一概不知,但也没多少了解。全都是靠旁人对她哥的评价而知的,知道她哥是个武将,现在还在边境打仗。
至于何时回来,许倾不得而知。
“走了,回见。”
为何回见?这人以后还会来?
许倾忙进了院子,直奔别院。这人正煎着药,右手握着扇子,左手持着本书在细细研读,“一心不得二用”似在他这里不生效。
“李琟。”
李琟闻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给许倾把门打开。
许倾跟在他身后一路走进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琟却觉得十分愉悦。
先是说了些用不着的,不想一进来便说些沉闷的话题,话头说完,进入正题:“李琟,我知道是何人偷走幕布的了。”
“嗯。”
“是王——你不好奇吗?”
“嗯,”又补上“好奇”二字。
许倾掏出那支裹着帕子的簪子递给李琟:“这是我在那片小池子里捡到的,是王如清的簪子。”
还有部分推想,许倾也一并说出:“楼后是条窄巷,一般没人走,夜晚更是。可是幕布是在楼后寻到的,那边是王如清在外有个接应,在楼下等着接过去,不然她便无法在自己脱身之时带着幕布。”
而那个人,许倾猜测,是徐娇。
“只有那人有这簪子?”李琟连着帕子接过去,在手里看了看,倒是细致,上面刻着个“清”字,该是那人专属的,“王如清是何人?”
“是正阳街王家的女儿,海选那日一早便带了一整箱珠宝过来,说是要榜首,我怎会应允她那豪横要求,”许倾叹了口气:“我当时是言重了些,不该那般的。”
“不该哪般?是不该拒绝,还是不该反讥?”
许倾不假思索道:“都该。”
李琟闻言笑了出来,这副眉眼弯弯的样子还是许倾第一次见,笑得浅浅的,好看极了,比沉默寡言时的深沉要吸引人得多。
想到这儿,许倾马上给自己一小记暴栗,脑子里怎么净想些不该想的。
“既然都该,便莫叹气。”
簪子回到许倾手上,许倾赶忙拿好。
“我打算日昳之时去趟王家。”
“嗯。”
“你要去吗?”
“不了。”
许倾点点头,也是在意料之中。本来过来便就是为了象征性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此一来,李琟不去,她便更有发挥的余地了,不必在意形象。
“小姐——相府许小姐来找。”
针落地有声,针尖染着指尖血。王如清颤着手拾起来,扎在绷紧的锦缎上。
“许小姐。”
“王小姐,今儿我来,是来完璧归赵。”
“此话何讲?”
莲蓉将簪子呈上来,许倾接过,给王如清递过去:“你看,是不是你的?”
王如清颤着的手自许倾过来便没停下过,定然不会自己去接,唤了身后的人取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看,正是她那日在众乐楼里丢的那个。
她自以为不傻,不会主动问起许倾是在何处寻着的,只道了声谢。
“这是在我家府上门口寻见的。”
王如清藏得好好的慌张,此刻在眼眸中一览无遗。
“还是多谢许小姐了。”不知说些什么,只能道谢。那日她并未从相府门前经过,许倾所言在她家门口将簪子拾起必定有假,也就是说,许倾知晓那日是她了?
不对,不对,仅凭一支簪子,怎能将她定罪?
或许是在别处拾起的呢?
......
“这簪子别在头上,少了半两的重竟没发现,王小姐也是太大意了。”
“许是那时我睡了,簪子从马车掉下去了,掉在贵府门前了。”
“这簪子是何时丢的?”
“前两天。”
“莲蓉,叫他把人带上来。”
等在门口的许家家丁让王如清的车夫进来,王如清霎时失了神色。
车夫也没见过这是何场面,紧着步子挪到两人跟前。
“你家小姐,近日何时从相府门前过过?”
那车夫憨厚老实,眼睛瞅着房顶大梁回忆,实话实说:“没走过,这两天没走过。”丝毫没看见王如清的眼神暗示。
“王小姐,那可是怪了,这车夫怎么说没走过?”
王如清扯了个笑,脸上的梨涡都僵住了:“许是他年岁大了,记性不好。”
“那你家小姐,可是曾去过正阳街?”
“那是自然,我家正店就在正阳街。”说起王家正店,做车夫的都觉脸上有光,那条街属王家生意最红火。
“每日都去?”
“那不是,”车夫掰着手算了算,“近几日只前天去过。”
“你信口胡诌!”王如清有些激动,定了会儿神,又说道:“你定是记错了,再好好想想?”
“没错啊,保准儿没错。”
“做了这么些年车夫了,这还能记错,岂不被人笑话?”车夫摸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得王如清无地自容。
尚怀着些侥幸,才要开口,却听门外一阵吼声。
这几声吼也把许倾吓了一跳。
王府被包围了。
王如清到了此时可没有许倾镇定,反倒是许倾先走到门边,打开门,一众官兵站在门前。
“王小姐,恕罪了。”门侧的官兵站在推门而出的许倾身后,才要将许倾逮捕,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放手!”
来者是李恒。
“拜见——”
“闭嘴,起来。”
那人立即识相,起身不再言语。
“许小姐。”李恒自打见她第一面儿便知这位是相府的大小姐。
“兄长先生,这是......?”
“王家衣肆,蚕衣作假,宫中两位娘娘着王家之衣,身皆现红肿,太医诊为衣料所致。”
“王家衣肆已关,王钦山已认罪入狱,便算是了了。念家眷不知情,不予惩戒。只是这王府啊,不是王爷命,却起了王爷府邸名。”李恒冷笑一声:“封。”
说罢握住许倾的手腕,把人从府中往外头带。
“公子还请自重。”许倾一下挣脱李恒的手掌,李恒也未多在意,抿了抿唇角。
王如清才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还抖着,这下听了李恒方才所言,两股战战起来,直接跌坐在地。
与那日她将王若柔推搡在地的姿态如出一辙。
“王家被封了,那她住到哪去?”许倾指了指屋里的王如清。
李恒站住脚,头微侧:“怎么,王家被封,许小姐不高兴?”
这话说得许倾一头雾水:“虽说她搅了我的场子,但不过要的是句道歉。她家此时家产荡然一空,她爹身陷囹圄,她呢,无处可去,我有何高兴的?”
“那今日许小姐过来又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公道。”
“王家受了此果便也是公道行事,他王家装着胆子往宫里送料子不纯的衣裳,莫不是该罚?”
是倒是,此事许倾并不知情,不过她今日过来不过是想让王如清自己认错,给孙湘道个歉,没想到来个这么个转折。
眼前这人,看似权利很大的样子。
“那便是今日该她受罚吧。”
“这便对了。”
“可她......”许倾想说可她尚未道歉,便瞧见王如清垂着脑袋,落魄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那根簪子,声音里带着哭腔:“许大小姐,您帮帮我吧。”
说罢,直直地跪在许倾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许倾赶忙把人往上扶,可这王如清却像是掺了水的烂泥,怎么扶都扶不起。
“许大小姐,你是相爷的女儿,你一定有法子救我爹的。”
“求你了,求你了。”王如清搂住许倾的小腿。
许倾心是软了些,充其量不跟她计较幕布一事,可若是帮她,做不到。且不说她还未给孙湘道歉,就连错都没认。
“王小姐怕是忘记了,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吧。”
明为还簪子,实际上呢,是来兴师问罪啊,相府一众人也在门前守着呢。
王如清这才想起自己的那些勾当,颤巍着松开了抱着许倾小腿的手,泪水把精致的妆容哭花个彻底,头发也被扯着散了下来。
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