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 白芷

原则上,许相是不准许倾每日跑到府外的。

但许倾找准每日她爹出门的时间段,和莲蓉偷偷溜走。许倾自知她一出去,不过多时她爹便会知晓,她也不多在意。

还能罚她不成?禁足便再溜出去罢。

帽檐扎着一圈毛领的淡粉斗篷与许倾的肤色相配极了,她上了些胭脂,这无添加的化妆品还真是不伤脸,细腻极了。

几个街头卖艺人如约到了楼对面等着许倾,许倾到了之后也不见外,暖着脸笑着走过去:“久等了。”

“我们也才到,不知小姐说的这是有何吩咐?”

说话的是拉弦的,边说着,三指捏到一起捻了捻。

许倾自然瞧见了,泯然一笑,比了个数,面前的几人明显面色好转许多。

“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家,不过——”几人的心悬了起来:“若是没有效果,那便折半。”

纵使折半,也是不少的,比自己在街头一个月赚得要多,几人自然没意见。

“那咱们和一遍,前几日给几位的谱子都练了吧?”

“练了练了。”

早在许倾过来之前,这几个人就先好生说道了一番。这位大小姐给的钱多是多,这谱子却是从未见过,花了几日才把这谱子吃透。

殊不知,这可是许倾翻遍家中藏书,才将现代乐谱转换成古代乐谱的,个中必然有误,还是要等几人奏出才能听出来。

此时正值午后,街上人不多,阳光懒散地铺在每个人身上。

那片空地许倾和莲蓉简单装饰了下。

昨日傍晚。

许倾跟莲蓉偷溜出去,先是去衣铺扯了段布,送回了家,又打算去京城郊外那片林地林子砍些小树枝,被逮了个正着。

逮他们的不是许相,而是李琟。

“我见你这几日总是进出。”

“李琟?”许倾缓缓转过身,“你怎么还在这?”

她见李琟眉毛轻蹙,旋即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并非赶你,只是心有疑惑。”

“每日我都是煎好你的晚药才走。”

......

原来如此。

李琟的语气竟带了些委屈,许倾险些被他舞蹈,以为李琟蹙眉的原因并不是误会她赶他走,而是因她平日没注意过他。

目光触及到李琟手里提的药箱,明白他这是要走了。

“你住何处?”

“......”

“我正要出去,一道走还能捎带你一段。”

李琟开口:“城郊。”

言下之意,我去处稍远,不必了。

“好,成交,可你还没说你要去哪?”

“城郊。”

“我知成交,只是——”许倾定住,回过神来一掌拍在头顶:“城郊?城郊好!”

马车行驶平稳,宽阔大路上连小石子都不见几个。

身侧的李琟正襟危坐,许倾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怎么住在城外?”

“出山不久,落脚于此。”

“那你每日是如何到我家的?”

既未见他骑过马,也未见他乘过车。

“依靠双足。”

......

李琟总算是有了动作,伸手一掀车窗帘探着看了一眼,见倒走的路侧颇为熟悉,说道:“到城门便是。”

“无妨,我正也要出城。”

可谁知——

“这是你家?”

李琟颔首示意。

马车停在林外,这林子掩着的一处房子,竟是李琟的家。不过李琟似乎并不认同这是他家,不过是把这里当个落脚点。

刀斧还在马车里,此时可怎好拿出来呢。

“进......”

“我先走啦,回见。”

许倾近乎落荒而逃,独留李琟站在林间小路目送她上马车离开。

还是不要自己动手了,是时找些家里边角堆着的木头算了。

默念默念,爱护环境,从我做起。

白日街上人多,许倾跟莲蓉半夜溜出去,她就料到她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身后定有人跟着护着,到了还有人帮着搭手,岂不美哉。

一夜之间,台子就算是搭起来了。

大红色的背景布亮相在街头,喜庆极了。

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台子,许倾扶额心说,果然夜间不能行事,天色昏沉看不清进度,这台子太过粗制滥造了。

和几位乐师在台后合了两遍,许倾脱下披在肩上的斗篷递给莲蓉,上了台子,乐师紧跟其后。

如此一个美娇娥当着众人的面儿上了台,春风拂过,鬓发云度香腮雪,众人见了自然觉得新奇又眼前一亮,多数凑过来看热闹,少数轻瞥而过。

弦乐响起,箫声应和而起,歌声逸出喉咙。

在这个没有扩音器的年代,街市人声鼎沸,但许倾天生一副好嗓子,既不平颇也不尖锐,洋洒到众人耳畔。

歌声婉转动听,柔而不媚,回旋于街市之间,将那买菜的卖菜的,乱逛的杂耍的,统统引了过来,台上许倾唱着歌,台下众说纷纭。

“这是何人?”

“不认识,从未见过这位。”

“啧,姑娘家家的在此作甚哩。”

“也不知是不是寡妇......”

“不守妇道......”

“真个是天仙下凡啊。”

......

许倾不是听不到台下众人的议论,说丝毫不受台下众人口中是非影响是不太可能的。

可她既非人妇,又非遗孀。

她是许倾,绝无仅有的许倾。

想及此,便多了几分昂首的自信。

歌声有起有伏,和着乐声上下,曼妙的身姿随着词调的变化不停舞动,许倾并未给自己编排舞蹈,只是即兴做了几个小动作,颇具现代色彩,让此地的人耳目一新。

台下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响,许倾却也唱得越来越好。

渐入佳境就是这么回事儿。

一曲毕,台下轩然,台上台下本就相距不远,此地也只不过是较高一些罢了。

不过许倾已经选择性耳聋了,听不到那些个议论,只听到了掌声与叫好。

趁着人聚而未散,许倾往前站了几步,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喊:“女声歌咏比赛明日起开始报名,报名费用二十文钱每人,报名地点是相府大门,届时我将在那儿候着,还多谢了各位今日捧场,许倾在此谢过!”

说着作了个揖。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漫天都是许倾的小广告,许倾跑了很多铺子买到了最适合做传单用的纸,叫整个相府闲着的下人和她一起,照着她给的例图画了那么几百张海报。

当然是有丰厚奖励的,许倾也不会过分剥削劳工,一人一天画那么几张。

许倾在相府门口摆了张桌椅,等着报名的人来登记,可是并不顺利。

一上午过去,报名表上除了表格没有其他的字了。也是,这是古代,不比现代民风开化,正当许倾想收摊回府时,有人把她叫住了。

来的人是两个小姑娘,一个眼睛大大的,里面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另一个目光闪烁,站在那人身后,明显是被拉过来当伴儿的,没想到古代的小姑娘也喜欢这样拉帮结派,有意思。

“二位是来报名的?”许倾笑脸相迎。

“对,如何报名?”站在前面的显然气场强些,手里拿着许倾绘制的宣传单,念道:“到许府许倾处报名,你就是许倾?”

“对,找我报名,填一下这个表就行。”

“表?”

许倾差点忘了古代的表是一种文体,而不是表格,“这里,”许倾招招手,两个人走过来,“把二位的姓名,住址填写一下就好了。”

站在前面的先填上了表,姓名,周钰。

周钰身后的姑娘犹豫了半天,盯着报名表踌躇不前。

“怎么不填?”周钰问道。

不等那姑娘开口说话,周钰又拿起笔,把她的信息填好。

孙湘。

“我帮你填好啦。”

两人跟许倾道了声谢,交了报名费,才刚要走,周钰脚步一顿,她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许倾道:“你的病好了?”说得跟她们以前就认识一样。

但如果以前就认识为什么刚才还要确认她是不是许倾呢?奇奇怪怪。

许倾答了句好得差不多了,周钰点头笑了笑说了句多保重身体,和一直也没开口的孙湘一起走了。

想着既然来了两个人,不如多在这儿守一会儿,就没动。一天下来,抛去晨练、治病、三餐的时间,许倾都守在这儿,共五人报名。

其中还有一个中途被她家夫君带走了,说不做这抛头露面的事儿,就算许倾怎样解释也不听,那夫人也是好生厉害,把她夫君脸上挠出三道爪印。许倾看不下去了,把那夫人劝走了。

这要是比赛期间出点什么事,她可还真怕闹出人命来。

这次比赛,许倾本就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进行了改进,在宣传单上写得一清二楚。

女性歌咏比赛,人藏在帘幕后边唱歌,正面标号,谁也看不到谁是谁,到时候根据号码牌投票。

想到这儿,许倾暗叫不好。

费用方面,昨儿在台子上一时兴奋,没说明奖励,只说明了报名费,前三名的奖金种种她都想好了。

最关键的这一环节她没说,难怪这么少的人,五个人都算多的了。

许倾又连夜查漏补缺,次日一早,一张硕大夺目光鲜亮丽色彩招人的海报贴在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的街头。

歌咏大赛奖项设置:

三等奖一名奖金十两银子

二等奖一名奖金二十两银子

一等奖一名奖金五十两银子

这可包含许倾的所有积蓄。

还有莲蓉慷慨解囊借了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