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上了年纪,这次瞧着病得比以往还凶险些,贾琏跟他二叔贾政商量了一下,拿了名帖就去请太医。
大管家赖大打发了伶俐又得脸面的家生子和大老爷的长随一起,往京郊荣府的庄子去请大老爷。
这会儿尚晖正窝在燕山山脉里默默修炼,不过他神识一直笼罩住宁荣两府,所以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也什么都耽误不了。
老太太病了,于情于理他都得回去瞧一瞧,但是赖大居然派手下过来请他,而不是选个大管事过来,也是够不给大老爷面子了。
对比一下就知道,宁府贾敬让儿子袭爵,自己落得一身轻,长住京郊的道观,整日里修道炼丹,逃避现实,但宁府老太爷的架子总是足足的:无论出事还是来送东西,贾珍有空就亲自过来,贾珍实在忙不过来就改由贾蓉出面……
虽然尚晖乐见贾家败落,让全家人感受一下人间疾苦,再提改进,但把依附贾家而生却又毫不犹豫背主的蛀虫们提早碾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尚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隔壁身上:荣府庄子的隔壁就是皇庄,还是个土地肥沃且包含温泉,足以让皇帝体验田园悠闲生活外加疗养老寒腿的好山庄。
别误会,皇帝正值壮年,不过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刚好戎马半生——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以善战之名闻达于天下,老寒腿也是在西北积年累月坐镇而落下的病根。
当年皇帝没少从荣国公贾代善这里取经,在皇帝心里更是把贾代善当作半个老师,所以元春进宫后能如此风光有牌面,初封就是贤德妃不说,皇帝对她亦颇有几分真心。
闲话一句,元春是真的心明眼亮,知道自己因何得宠,而荣府几位王家女,包括薛姨妈和宝钗母女在内,可就不那么明白了。
这次尚晖不打算给皇帝治病:在这个世界灵气稀薄的前提下,神医发挥余地比较有限,皇帝未必言听计从;而有神识“作弊”,再有微弱的灵气引动气机,当个说啥啥灵的神棍难度实在不大,找皇帝做利益交换也更容易一点。
只不过他一副沉静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由不得人家不多思量。
他住着的这个庄子真不缺明白人,因为庄子的大管事老胡曾是老公爷贾代善的亲兵。老公爷回京,他也拖家带口地跟了回来。
这位胡大管事可不是宁府的焦大能比的,在忠心之余不乏手段:整个庄子里的人手包括庄户在内都信服且听命于他。
尚晖住过来不过几天,胡大管事便对大老爷大为改观:他跟着老公爷见过大世面,如今的大老爷总让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一个多次经历战阵还能全须全尾回来的老兵,自然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荣府这次派过来的几个人,还没如何就先让老管事的儿子摁住了。
就在荣府来的几个小伙子很不服气,与老管事的儿子胡大郎起了口角之际,尚晖穿着件道袍翩然而至。
如今灵气入体,不说马甲现在有多强,只说气质……是挺唬人:大概就是标准意义上的一举一动通身仙气。
尚晖开口声音都有点缥缈,“这几日不见,家生子们威风派头比我都足。”
来人除了一个在长房伺候的长随,剩下几个都是赖大的心腹。他们先是看自家大老爷看得呆愣了片刻,又被这大老爷教训了一句……几个人脑子里一片白,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全跪了。
对,就是噗通一声,几个小伙子都挺年轻,跪地自然特别整齐。
尚晖见小伙子们不仅额头见汗,肩膀都在微微发抖,就知道自己引气入体后他对凡人的影响和威慑都比预计得更大一点。
不过刚好歪打正着,他往后还是会注意:要随时调整一下输出功率。
却说胡大郎望着尚晖双眼放光,但却小心翼翼地问,“大老爷……得道了?”我们全家是不是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啦?
话说胡大郎和他老子都不带怀疑的:这父子乃至于他们一大家子都笃信老公爷,荣国府还出了位衔玉而生的哥儿……足见荣国府祖荫和气数俱在。
胡大郎雀跃和期盼毫不遮掩,尚晖一直都蛮欣赏这种直白,“得道谈不上,只是略有所得。”他笑了笑,“罢了,你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小子跟我回府走一趟。”说着扫了眼惊惧不已的几个小伙子,他又补充道,“没事他们也不会寻过来。”
尚晖坐车回府,胡大郎亲自赶车。而那几个再也不敢抬头的小伙子面对尚晖的问询,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大郎听了都在咋舌:赖大前前后后竟获利十万银子……胆子未免忒大了,简直自取死路!
尚晖对一直立着耳朵静听的胡大郎道:“回去就收拾了这一窝蛀虫。”
却说尚晖赶回荣府,已是午后。贾母让太医瞧过,喝了汤药,又歇了一会儿,此时精神头还好,但人一病难免自控力略差。
猛一瞅数日不见的长子,老太太的表现也没比那几个找到山庄的男仆和长随强到哪里去。
老太太目瞪口呆,扶着鸳鸯的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她郑重道,“你这是……得了什么机缘!”
经历过亲孙儿生带异象,老太太还能有什么接受不了?!
尚晖笑道:“整日里折腾古董典籍,总是有些收获。”又替原主挽尊一下,“银子不至于白花了,总不好当真一事无成。”
老太太叹了口气,显然内心非常复杂,过了一会儿便彻底释然,也笑了起来,“你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所以老太太说是慕强大概没毛病,哪个厉害哪个能耐就更偏心哪一个……也是够真实的。
尚晖又道:“方子给我瞧瞧。”
鸳鸯得了贾母眼色,起身去拿。
话说她只在大老爷进门时匆匆瞥了一眼,就吓得她心脏砰砰乱跳:大老爷身周绕着一层金光!寺庙里的神佛也没这等威仪!
于是这个灵透的大丫头就在无比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大老爷变化忒快,她根本就无所适从。这个时候别提什么大老爷要她做姨娘……大老爷眼里压根就没她这个人!
鸳鸯回来得很快,尚晖接过药方看了看,“挺好。”放下方子,便对贾母道,“老太太去了心事,只要再静养几天便是。”
贾母笑着点头。
尚晖话锋一转,“那顺便把咱们家的蛀虫挖一挖吧。”
贾母还没老糊涂,哪里不知道长子说得是谁,不过她保险起见还是要问一声,“背主许是算不上,但若不是奉承足了王家,赖大也不敢如此得意。”
尚晖一针见血,“王子腾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那贾母还有什么好说的?蛀虫杀了,家里怎么着也能再好过些:家里银子见底……黛玉都能算得出进得少出得多,贾母从重孙媳妇一路混到老祖宗的,还能连黛玉都比不过?
说来也巧,王夫人带着周瑞家的一起过来,说是拿了娘家嫂子送来的好药给老太太——周瑞家的作为王夫人陪房,不仅仅忙着说嘴跑腿,更管着王夫人部分私藏。
来都来了,那干脆把全家都叫过来,尚晖就对贾母道,“咱们弄得再热闹些?”
贾母摆了摆手,“你尽管做主去。”
王夫人都进了门才知道大老爷正和老太太说话,此时她不知为何就是心生不详,嗓子也跟着又干又紧,额头立时就见了汗。
然而都进了门,她扭头就走也忒不像话,起码得跟老太太禀报一声——从这一点就看出老太太认真起来,不必怀疑她对她自己地盘的掌控力。
王夫人一直低着头,那莫名的预感让她不敢抬头去看大老爷;而周瑞家的偷摸瞧了一眼,就这一眼便让这个伶牙俐齿的陪房像是被生生钉在了原地。
王夫人感觉不对,想了又想还是余光扫了眼过去……她顿时头晕目眩,心疼病都快犯了。
尚晖现在有点随时开启荆棘光环的意思,对他怀着恶意,就会立时在精神层面受到反噬——王夫人和周瑞家的没能当场晕厥,都是尚晖回府后刻意稍微控制了输出的结果。
不多时,全家人齐聚贾母日常起居的大厅堂。
家人们到场见一眼尚晖,最轻也得懵逼一下……这都是小事儿,大家的注意力随后就全落在了被胡大郎亲手捉住五花大绑又堵了嘴的赖大身上。
尚晖从袖子里掏出刚刚在马车上得来的口供,让胡大郎站在自己身边朗声宣读。
读完,不待众人有何反应,尚晖便端着茶笑道,“克扣贪污中饱私囊不算,他一家子顶着荣府名头在外放印子设赌局外加坑蒙拐骗夺人家产,我粗略算了算,不算家产只说现银,赖大手里都不止十万。咱家里修了园子,孝敬完宫里,四处结交维持人脉,到如今现银还能有五万吗?”
要是还有几万现银,凤姐儿就不至于联系鸳鸯典当老太太的私房来度过难关了。
话说尚晖说话本就带有特殊的力量:非常让人信服。如今他身带灵气,说得又是真相,更是没人能生出半点怀疑之心……以及丝毫反抗之力。
所以赖大直接晕了过去:作为荣府家生子和多年大管家,他最后给自己留下的体面便是没有当场失禁……
在场好几位听了尚晖这番话都面色惨白,周瑞家的在得了二太太和二~奶~奶反复的眼色后,硬着头皮更克制不住颤抖地站了出来,“这样背主的奴才合该打死!”
尚晖轻轻地“哦”了一声,“老公爷在时,不守规矩的奴仆都是送官,你张口闭口就是立时打死……王家都这么威风吗?”
话音未落,周瑞家的两眼一翻……步了赖大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