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生老病死

沈浮桥凝眉在镂窗前站了一会儿,直到?砭骨的山风吹拂进来,才握拳抵唇闷闷地咳。

他身?形高大,却形如枯槁,明明窗外?的光影在乌黑长发和天青色外?袍的轮廓上洒着朦胧的亮色,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在往深渊里?坠落。

宁逾抱着衾枕,冷风被沈浮桥挡去了大半,吹到?他那里?时只在后腰处留下淡淡的微凉,被拢在一旁的如藻红发沉默地飘拂,那一对诱人的腰窝便半遮不遮地露出?来。

沈浮桥以前学习西方?美学史的时候,有次恰巧听教授说过?腰窝被西方?美学家称为“圣涡”,还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维纳斯酒窝”。从前他很不明白为何会给?予一个医学结构如此浪漫的名?字,此刻他才深觉这评价简直是恰如其?分。

眼前之景,确实是美不胜收。

他咳得?并不重?,只是不胜寒凉,宁逾也没像往常一样急着下床来察看他的情况,只是微微偏头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些冷意,他看不太?清,也看不太?懂。

说起来……这种眼神大概比示弱的眼神更适合宁逾。他脸部线条是很凌厉的,不是适合撒娇卖萌的柔软型,最初那种阴狠暴戾的性格才符合他的设定,只是他看惯了宁逾红着眼哭,都快忘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本并不是用?来诱惑人的。

宁逾天生蓝瞳,而正常鲛人的眼睛应该是深碧色。危险又神秘的蓝,在海底意味着绝对的控制力,只是其?它鲛人不懂,本能地觉得?恐惧,以为是异类便加以排挤。

他是鲛人始祖的遗脉,生来带着嗜血和残暴,日后回到?南海报仇雪恨,王座之下还会有万丈枯骨,注定不是一条只会扑腾尾巴求救的小鱼。

沈浮桥靠着桌案,目光与床上趴着的宁逾倏然交汇,既非喜不自胜,也不黯然神伤。主角与炮灰,鲛人与人类,书中与书外?,雄性和男人……他们能跨越这些不可抗力相爱已然如此珍贵,于是剩下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

无论?宁逾性情如何,他都喜欢。

沈浮桥先一步收回了目光,将私印放回了黄花梨木小匣,仔细地收进了暗格里?。

“哥哥,不烙了吗?”

宁逾轻声问,似乎有点失望。

“不高兴?”

“没有。”

沈浮桥轻轻笑了声,从木筒里?抽了一把制作平安扣时搜罗的细刀,雪白的锋刃迎着天光泛着冷意,他缓缓转动了一下,开口道。

“烙印有点难度,我单给?你纹个字好了,好看一些,也没那么疼。”

他走到?床边的春凳前,随意拿了一支花烛划火点燃了,将刃端置于焰中静静炙烤。昏黄的烛焰明灭跳动,宁逾盯着沈浮桥棱角分明的脸庞细看,抱着枕头闷闷嗯了声。

“想要?什么字?哥哥酌情考虑一下你的意见。”

宁逾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不太?高兴似的:“只是酌情考虑一下吗?阿宁在哥哥心?中的份量好轻啊,哥哥给?别人纹字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沈浮桥如今越来越能分辨出?宁逾语气里?的真真假假,如今听他着半黏不黏的声线,便知他只是在撒娇。

“只给?我们宝贝阿宁纹,满意了吗?”

宁逾耳鳍红了红,故作镇定:“阿宁没问这个,哥哥不要?转移话题。”

沈浮桥将尖刀拿起来,将花烛吹灭了:“先拿着。”

宁逾乖乖地伸手,指节和指节碰在一起,互通过?微妙酥麻的电流,沈浮桥将木柄放在宁逾手心?,温声叮嘱:“小心?,别烫着了。”

宁逾轻轻眨了眨眼睛。

沈浮桥俯身?吻了吻他的眉心?,摸头道:“真乖啊。”

他说完不等宁逾反应,便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澄澈的清酒。这清酒还是前不久为了给?宁逾做醉花鱼向?楚怜借的,一直没找着机会还给?他。

酒精浓度不算太?高,但聊胜于无。

沈浮桥将清酒倒在宁逾腰窝里?,那处像是满晃晃地摇着,浅浅地盛着,沈浮桥净手之后便用?掌心?抹散开,激起宁逾一阵细碎的颤抖。

而掌心?残存的微凉和滑腻,亦使沈浮桥有些情难自禁。

“刀给?我,别抖了。”

“哥哥净会欺负我。”

“欺负便欺负了,你还要?咬回来吗?”

沈浮桥随口敷衍着,接过?刀待那处微干便用?尖刃抵上了涡心?,试探性地压了一下。

“嗯……”

“疼吗?”

“痒。”

沈浮桥暗暗松了口气,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浑圆,佯怒道:“不疼就别乱叫。”

宁逾一下被打懵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傻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被腰窝处的刺痛唤过?神来,但眼神依旧呆呆的,难以置信地扑了扑长睫。

“哥哥!”

“怎么了?”沈浮桥分心?回应着,刀尖却没丝毫停滞,血珠不断从刀痕处渗出?来,在腰窝处积起浅浅的一滩,宁逾变态的恢复能力在此刻充分发挥着作用?,随着最后一个笔锋的收势,腰窝里?的字慢慢结好新痂,依稀能看得?出?是一个血红的“沈”字。

“你打哪儿呢?!”

沈浮桥垂首将腰窝里?多余的血迹吻去,不懂宁逾在急眼什么:“你身?上哪里?我没碰过?,打一下怎么了,又没用?力,发什么脾气?”

宁逾翻身?而起,抓起枕头不轻不重?地砸了他一下,暴躁骂道:“登徒子!”

沈浮桥简直一头雾水:“?”

宁逾面红耳赤地往床角缩,抱着双腿像是个被暴徒□□了的良家子,看得?沈浮桥头疼不已。

“你小心?伤口裂开。”

“不要?你管。”

沈浮桥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从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和深蹙泫然的眉眼间勉强判定出?他不是在撒娇,而是真的生了气,这才倏然慌了神,在春凳上搁下刻刀,试探性地朝宁逾靠近了些。

“阿宁?”

“哼……”

还愿意应声就好。

沈浮桥定了定心?,凑过?去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哥哥错了,不该打阿宁,原谅哥哥好不好?”

宁逾沉默不语,抱紧双腿贴紧墙角,脚踝处那圈鳞纹有些泛红,粉圆漂亮的脚趾微微蜷曲着。

沈浮桥实在是拿他没办法?:“阿宁,你身?上还有何处不能碰不能摸,趁着这次机会一并说与哥哥罢。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都会有同你的亲密PTSD了,以后你再让我抱你吻你,可能会有些困难。”

宁逾听不懂什么是PTSD,只是串联起来大致理解了一下沈浮桥的意思,看着位置和姿势差不多到?位了,气氛也差强人意,便装作急得?顾不上还在生气的模样,抓住沈浮桥的手腕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沈浮桥冷不防被他一拽,原本身?体就长病久虚,此刻更是重?心?不稳,勉强扶住了墙,但两人唇齿和鼻尖还是狠狠磕在了一起。

两人均是痛嘶了一声,沈浮桥连忙撑着墙撤了身?,捧住宁逾的脸心?疼不已,摸摸他被撞得?通红的鼻尖,又摸摸他紧抿的唇:“阿宁……疼不疼?我去给?你冷敷一下……你忍一忍。”

宁逾却只是蹙眉凝望着他,微微启唇咬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像幼猫啜饮食盆里?的牛奶一样,小心?翼翼,万分可爱。

“别闹,乖,松开。”

沈浮桥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声音莫名?变得?有些嘶哑。

宁逾才不听他的话。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含住他的手指,能在舌尖依稀辨认出?醉花鱼原料的味道,微辛辣,不如沈浮桥身?上的药味好闻。

沈浮桥近距离与他相望着,两双盛满爱意的星眸在一瞬间激起对峙的火花,互不相让,但并不狠戾,反而有点温柔缱绻的意味。沈浮桥从他踌躇满志的目光里?察觉到?自己似乎被捉弄了,但指节被湿软裹含的触感很好,让他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小骗子,以后你再做出?这副表情,我可不会再心?疼你。”

宁逾狠狠磨了磨牙,泄愤似的,含混不清地哼了声。

太?过?得?意忘形,一时露了马脚。

最后两人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占的便宜更多,总之沈浮桥算是尽兴了,那血色的沈字纹印看起来亦恰如其?分,陷在宁逾腰窝里?,昭示着强势的、不容辩驳的占有和归属。

沈浮桥挺满意的,虽然宁逾不是疤痕体质,等血痂脱落之后很可能只会留下很浅的字迹,但至少别人抚摸那处时,他大抵会记起被自己的刀刃笔笔割划而过?的痛楚。

两人照常吃了晚膳,明明是最为兵荒马乱的一天,到?了晚间却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平静。宁逾不知为何安静了许多,入睡时单是抱着他的腰深深埋在他怀里?,并不像往常一样胡闹,时不时地唤他一声,听到?他答应便松一口气。

而窗外?清月高悬,草木摇落,寒鸦阵阵,江浪轻拍礁石,在空谷发出?幽幽的回响。

沈浮桥从这种反常中隐隐察觉到?某种悲兆,直到?怀里?人微弱的呼吸逐渐平稳,乌鸦都休鸣入眠之后,他才缓缓睁眼,像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注视着急剧衰竭的器官给?身?体带来难以忽视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宁逾:老公一夜之间变成老公公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流泪鱼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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