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讲实话的话,我觉得你一孕傻三年了。”副官说道,将一摞东西放在了莱格的面前。
“不可能。”莱格拿过来了上面的一份,金黄色的眼睛从头开始看了起来,“我二十六岁有的小女儿,现在已经过了两个三年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计算这玩意。”他拿起了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抽出了一根笔,对着屏幕上的地图开始演算。
还真是致命。
三次推演结果倒是出奇的一致。
自己这把输定了。
撤退吗,莱格的目光试图从地图上找到一条出路,但是不详的白色小点告诉他,此路不通。
他吐了口气,整编队形,减少损失,尽量把损耗率控制在百分之三十之下,也许还能把部队抽出来,如果到了崩溃点,那就不好办了。
人类在银河纷争了这么久,也算得上将星璀璨了,但是洛兰绝对是格外耀眼的那颗,毕竟他知道他们会私下里管他叫做,白色星辰,在那个单词里,是人类最缘故的恐惧,当那颗霜白色的灾厄之星出现在天际之上的时候,人间必有祸殃。
莱格看到过他的证件照,洛兰是一个长得清秀漂亮的男生,眉眼间有北地山林的寒凉,苍白的发丝好似冬日里飘的雪,蓝色的眼睛纯粹而半透明,白色的睫毛好似挂了霜雪般浓密而低垂,如果说对他的容貌的印象。
那就是他是白色的。
上将军居左,五行为西,五色为白。
那是凛冬的颜色,是刀锋的颜色,然而这个青年看着镜头的脸,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不是什么例行公事为了拍照片的笑容,而是某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笑,让人想起他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三岁。
他还是个年轻人啊。
虽然现代战争对于信息技术的更新要求,将领的年龄在年轻化,但是洛兰也算是晋升速度极其可怕的了。
在帝国,如果你的家中有爵位,你也许可以年纪轻轻就当上将军,但是洛兰的家里无疑没有这种背景,他却依旧成为了当代最年轻的那个战区总司令。
“我说过你最好不要把部队放在那种地方吧。”洛兰轻声说道,站在他对面的将军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个年轻人正襟危坐起来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人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
“我又不是你的军校老师,为什么驻军之前自己去巡视一圈这种常识都不清楚啊。”他慢慢地说,另一只眼睛停留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你对自己降职这件事有什么不满的吗?”
“没有。”将军说道,得到洛兰的同意后,他退了出去。
洛兰收敛了笑容,他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点开了下一份报告,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大人不愿意让军校提高一下语文教学的水平,每天看各种各样文理不通的报告真的是他人生一大敌人。
“总司令,这个月的包裹来了。”
洛兰闻言站了起来,“有我的?”
“是啊。”通信兵说道,“有您的一份。”
他这辈子还真是没怎么收到包裹,计算了一下他生日明显还早。
洛兰是七月份出生的人,生于冬季行星短暂而灼热的夏季,是小麦和罂粟花的季节,有午后雷雨和蓝色的湖泊。
在他的习惯里,只有生日的那个月会收到包裹。
是安汶寄的吧,他迅速地想到了那个人,他摸出了一把裁纸刀,把包装打开,里面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纸箱,沿着贴的整整齐齐的胶带裁开,里面是几个小盒子。
有一盒是巧克力和饼干,洛兰记得自己离开前安汶似乎在努力钻研如何做一个漂亮的复活节彩蛋,她是会做巧克力的,还有一盒是果酱和果汁,除此之外还有几盒药品,一小袋花肥和种子。
他把种子放在手里看了看,认出来是碗莲的种子,想着有空剪开一个口泡在水里看看能不能活。
他回到指挥部已经大半个月,这期间安汶除了每周一次的例行汇报之外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他似乎总是把那条消息混在曾经的机器人邮件里。
“安汶,”他点开了对话框,“东西收到了。”
“好的,先生,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吗?”安汶很快就回复了他。
有什么需要的,洛兰愣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的。
他一贯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
毕竟他并非什么喜欢奢侈享受的长官,当然不会找一个行星上最舒适的地方睡觉,他对生活水平也没有很高的要求,只要给他口吃的,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医生严厉地批评了他这一点来着。
“我没什么想要的。”洛兰回复道。
“你还好吧。”他打上了几个字,然后点了发送。
“很好,谢谢。”安汶的消息很快地弹了出来。
洛兰知道有钱人家对于管家的态度,他们只不过把他们当成机器人的领班,希望他们做一些机器人做不到的工作而已,并不希望他们过多打扰自己,甚至不希望他们表现的像个人类。
他曾听闻过,皇帝陛下的女仆曾经因为气息吹到了贵人的身上,就从此不知所踪了。
只能说他幸好不是仆人,毕竟他还曾经一口血吐在贵人的身上,现在还算好胳膊好腿的,还在人间没去另一头。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他轻轻地出了口气。
安汶正在处理着藏书间的空气过滤器,消息提醒器发出了一个清脆的提示音,该不是洛兰那家伙终于想出来自己想吃什么了,她出了口气,漫不经心地点开了未读消息。
这还真是个好兆头啊。
安汶的嘴角掠过了一丝浅淡的微笑。
她知道,在恋爱上,最好不要在一开始过于逼迫对方,有时候让他自己呆上一段时间,他会忍不住找点话题。
如今看来,到了那个时间了。
“在整理房子,先生。”安汶轻声说道。
拉近亲密关系的一个秘诀是,分享秘密,让对方认为他和你站在了同一个阵营,比方说现在。
“先生,正好有个问题想问您,那些夹层里的电路,我看已经废弃了似的,要不要拆掉。”
洛兰是个聪明人,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白发的青年轻轻地伸出手捂了捂眼睛。
他当然知道安汶在说什么,和每个平民出身的官员一样,他的家里肯定设置了直属中央情报部的监控,虽然说这样可以防止自己被刺杀。
但是,他轻轻地出了口气,“不用了,说不定有什么用呢。”
“你还是不要碰它了,防止有什么危险,毕竟很多年没人动过了。”洛兰打道,安汶不得不承认,洛兰是她这辈子见过打字最快的人,没有之一。
简直比他说话都快。
“如果呆在家里太闷了,可以去城里玩玩。”洛兰说道,“那附近还是有一些公园的。”
安汶将尘槽拆了下来,放进清洗器。
她微微地笑了笑,洛兰倒是并没有把她当成个机器人呢。
从一开始他似乎就没有这样。
她曾经接过一些短期的潜伏任务,知道不少所谓的帝国高层是什么德性。
安汶知道一些洛兰的生平,她知道在他曾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流放到了边缘战区,然而很快苏娅叛逃,林诺降级,高层被迫把他调回来了。
而如今她补全了这份情报。
他反对了帝国的安全区计划,即将和共和国之间的灰色交战地带的行星大量毁灭,制造生命真空区,这样他们认为有利于自己国家的安全,至于撤离人口,他们觉得没必要撤走这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居民们。
这个方案虽然有一部分高层弃权,但是只有一张反对票,就是洛兰的。
最终据林诺所说,应该是洛兰积极活动之下,这个计划没有实施。
他也在当时被流放出了中央,不过高层们显然是不够硬气,他只离开了两个月就又被调了回来。
洛兰这个人看着绵软,但是不知道你碰到他哪里了,他非得和你不死不休不可。
而且他的人望很不错。
尤其在普通士兵中。
他是众人心中无比耀眼的那颗帝国的白色星辰。
安汶将尘槽拎了出来,装了回去。
洛兰有一间不大但是他很喜欢的藏书间,四壁都是直通天花板的书架,放了一个深色的木□□,中间是一张铺了蓝白格桌布方桌和一把椅子,窗台上种满了淡蓝色的绣球花。
书墙中让出了一幅画。
洛兰倒是说起过一次它的来历,是他当时路过美院的毕业季,学生们那时候会卖掉自己的毕业作品,他看上了一个学生的画,就是这一幅。
有冰冷的银河和温暖的提灯,少女在图书馆的大窗子前爬上了□□,星图拼出了巨神影影绰绰的脸庞。
它被命名为,摘星之人。
安汶看着它,忍不住笑了笑。
人类从来渴望手摘繁星,那寒冷的,遥不可及的,但是光辉灿烂的星星,安汶把□□放在了一边,让阳光照了进来。
天气真好啊,安汶想,她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她打算下个表情包来回复洛兰。
这个时候,应该自己可以试着再进一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