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扑过来的篮球差点把贺明珠撞倒,出于惯性,她倒退了两步。
“啊啊啊!太强了!1号!1号……”迷弟小张在哄闹声中也跟着大声疾呼。
贺明珠大翻白眼:“……”
打到人身上了,都过界了,这叫很强?
小朋友,你有没有眼光?
全场聚焦的感觉并不太好,贺明珠站定身体,把手中的篮球朝场地扔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轻轻松松单手接到手里,手贴额,向她那方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全场又是轰然。“1号,1号”的呼喊此起彼伏。
贺明珠一阵无语……环顾四周,小伙子哦哦直叫,小姑娘含羞带怯。
明珠扶额……
阳光直射下,她处于背光,实在看不清那人,什么模样,是老是少。她只好点点头,以表达“没有大碍”的意思。
赶紧打你的球去吧,别霍霍普罗大众了。
迷弟小张这才有了正常的反应:“啊!姊姊,你没事吧?”
没事,呵呵,没事……就是被你偶像砸了一球,荣幸之至,啊,哈。
远处急慌慌跑来一个人,喘着大气,踹了小张一脚,“小兔崽子,好好的不去上学,敢逃课!”
是张主任。兔崽子的爸。
大兔崽子?
小张捂着屁股,理直气壮的喊:“又冤枉我!我放学才来的!班里一大半都请假了,老师好人,放我们都回来了!”
“帮你带人,还要被你骂。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
委屈的小张。同类的父子。
一个骂兔,一个骂狗……
贺明珠假装咳嗽清嗓子,救场:“张主任,多亏了你儿子,给我领了一路,他是个好孩子呢。”
张主任原本坐在对面最靠前的观众台上。外县急冲冲赶回来,就是为了赶上这最后一场篮球盛宴。没想到眼睁睁看见一个球飞到场外,暗叫好马失蹄!
又一眨眼,好家伙,那不是自家的臭小子吗?那不是昨天见到的个体户吗?
他急慌慌地穿越山川和人海,给了臭小子一脚。
等等,竟然有人说他那臭小子是好孩子?眼睛没被球砸瞎吧?
虽然有那么点小窃喜。
张主任最终放过了他的臭小子,赶他去底下自己的vip位置。
转头则对贺明珠说:“小贺同志,没砸伤吧?那1号是个高手啊,怎么就过线了呢?邪门!要是被罚下场,可完蛋,少了他,还有什么看头!”
说着说着,眼睛又朝球场上,“好样的!哎!好!”
又飞速侧头瞄一眼贺明珠:“要不你等等,等这场冠军赛完了我们再谈?你也看看,可好看了……好!好球!”
贺明珠:“……”
张主任,您好忙。
吐槽归吐槽,实际上,她哪能不说好,人可是衣食父母呀,“没问题,我就在这,张主任你请自便吧。”
张主任倒也不好意思真自便。怎么地,也是他叫她来的。虽然来得不是时候。
再者,他发现这臭小子选的位置,还真是没的说!虽然背光看不清球员面貌,可够高啊,场地整个都在眼底。球员的号数都是一清二楚的,动作也没问题。那就够可以了啊!
于是,贺明珠就沉下心,陪这对父子先后观赏了一场八零年代的篮球赛。
一场看下来,那个1号显然是个好手,中篮的数他最多。难怪备受追捧。每当他投中一个球,全场都得欢呼一阵。好好的球赛活脱脱像是他的个人秀。
球赛终于结束了,毫不意外,1号所在的队赢了。冠军队!一群看客蜂拥而上,讨签名的讨签名,递水的递水,献花的献花……
张主任情不自禁,握拳做了个给力的手势……和他的年龄、身份有点……不相称。然后斗志昂扬地招呼贺明珠去他办公室。
不知是看在她陪着看了一场球赛的份上,还是看在她被明星球员砸痛的份上,贺明珠觉得,张主任也太好说话了吧!
7000张饭菜票,只瞄了一眼,就全收了,还叫贺明珠不用客气,只管报价。
贺明珠:那可真不客气了啊,呜,球赛渐欲迷人眼……
4毛钱,成交!
至于那一大编织袋的鱼干海货和一串的鳗鱼鲞,更是二话不说,照单全收。
按张主任的话说,就是,这么点算什么?他们光食堂就有三个,根本不够分配嘛!啥东西卖他们厂只会少,不会多的。
一天就吃完了啊。
价格讨价还价也不存在的。在张主任眼里,贺明珠给的价格比别人给的价,那真是便宜太多了!太实在了,这小姑娘。
对价格满意,对人满意,什么生意都变得好谈,长来长往就变得自然而然。
张主任先是定了长期的海货供应,然后是,邀请贺明珠在他们矾镇住一夜,玩一玩。
还特地加了一句,会安排个女同志给她当向导。住宿嘛,住女同志宿舍或是他们招待所,随她挑。
其实嘛,主要是因为今天厂区有篮球联赛这样的大活动。最后一天,人员都要散场,镇里的大巴车过了午都被征用了。贺明珠要回去,估计是没车坐的。
这是张主任的考量,贺明珠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不晓得这一层。
在她看来,接了这样的大客户,对方又有这样的诚意,还安排得这般妥当。当然不会也不能拒绝啊,所以点点头就应下了。
有了这笔钱,加上父母那里的存款,反正买地基的钱也七七八八差不离了。重生以来,天天都在打鸡血状态,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她也很愿意稍微歇一歇,调整调整状态。
张主任说到做到,安排了一个叫海霞的小姑娘,招待贺明珠。
海霞大明珠一岁,是矾矿厂的女工,刚顶了她父亲的岗。非常活泼开朗,有着这个年纪女孩独有的青春活力。不像贺明珠,经历了两世,心理年龄不知道比她大多少倍。
当海霞听说贺明珠是个体户的时候,倒没像普通人那样眼光不善,反而露出欣羡的神情。
“哇,你太厉害了吧,我也好想去当个体户啊!可我家里就是不同意。我闹得厉害,我爸竟然提前办了病退,非让我去顶岗。啊啊,他们就想把我束缚在家里!”
贺明珠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姑娘。干个体是自由,可也要付出无数的汗水辛劳啊。这一看就是被从小宠大的姑娘,能吃得了多少苦?她的父母显然是最懂她的。
“我就说一件事吧。我早上5点钟就起了,先走差不多一个小时去了趟金镇,找货拿货。然后能又跑半个小时去海边舅舅家拿海货,紧赶慢赶赶去码头。”
“好不容易可以船上歇歇,可是船舱里座位早就被坐满了。我只好在船头席地而坐,今天风大,迎面吹,吹得脸都发疼。”
“然后呢,靠岸到了县城,我扛了两大编织袋,这么大。”贺明珠手比划了一下。
“我从码头一路小跑到汽车站,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县城,那码头离汽车站真是太远了!接着山路十八弯一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车上挤满了鸡鸭鹅和人人人,才终于到你们矾镇。”
贺明珠并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前世,那样的苦她都吃了,现在这点苦实在算不了什么。她这么说,只是想给这个不知世事的天真姑娘说说现实,提个醒。
果然,海霞小姑娘张开了嘴,瞪圆眼,一副惊恐的样子,“你怎么不坐车啊?有三轮车的啊?我爸带我去过县城的,我们都是搭厂车去的,下了厂车我们就坐三轮车了呀。”
小公主呀,真是小公主呀。
车船都是固定的时间出发,既然时间足够,那贺明珠当然也不必去计算时间成本。该省的时候省,不该省的时候绝不省,这是她的行为理念。
“所以嘛,每个人都有适合她的生活。你的生活,你家人帮你安排好一切,这不也挺好的嘛。”贺明珠笑笑,有些酸涩,“我嘛,我喜欢给家人安排好一切。”
海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懂没懂。
她带了明珠去他们的厂食堂,吃了一顿工作餐。然后又去了她的宿舍休息。
海霞家就在家属区,但是午休的时候她会在自己的宿舍睡个觉。
宿舍有上下铺的铁床,一人一床正好。海霞拉上窗帘,招呼贺明珠睡个觉好好休息一番。
两人正要脱棉袄,敲门声响。
“谁啊?”海霞喊问。
“是我!海霞阿……姊,早上那个找我爸的姊姊……有没有和你在一块啊?”
是小张?
两人又扣好外套,开了门。
小张小脸红扑扑地站在门外,手上提着一篮东西,上气不接下气地嘿嘿傻笑,“啊……哈……太,太开心了!”
海霞:“……”
贺明珠:“???”
“说吧,什么事?小后生仔,这是女生宿舍欸。”海霞二丈摸不着头脑。
小张递上手里的篮子,忍笑又憋不住笑,“有人,有人让我把这个拿给贺姊姊。”
贺明珠手指着自己:“我?”
“快说,别傻兮兮地傻笑。”海霞拍了拍少年的肩,“谁给的?”
“那个糖,那个糖可好吃啦!他也给了我一大把,啊,哈哈……”
“谁啊?”贺明珠和海霞不耐烦地齐声问。
“1号啊,1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