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好的方面想想，承博，你哥虽然英年早逝，不过好在走的无知无觉，没有痛苦。”
“节哀顺变。”
“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休息？脸色这么差，下面的事你别管了，放着我来。和你哥朋友一场，也让我为他做点什么。”
几个人围着方承博，其中稍年长的那个人，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另一边，还隐隐能听到，人群里有人在低声教训孩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熬夜？承渊多年轻？还比你小一岁呢。往常还经常锻炼，他那身子骨可比你强多了，结果硬生生加班熬夜的，把人熬没了。就你这体虚的样，也就是运气好才一直没事。再折腾下去，也是步人家后尘的命！”
“告诉你，以后这些都给我改了啊！晚上十点准时给我睡觉，外卖也不许叫了，老实做饭吃。”
“你是不是亲妈，哪有拿自己孩子跟死人比的？十点？你还不如要了我的命，现代年轻人谁这么早睡觉的？”
“艹！”
会不会说话？！在哪不能教育孩子，非得在人家灵前？
哪怕那对母子俩压低了声音，但双方离得不算远，想听不到都难。方承博还没怎么的，其他人就先炸了。袖子一撸，纷纷准备过去教训下那位大龄熊孩子，把那母子俩赶出去。
话都不算坏，但就是听着太刺耳。饶是如此，方承博还是把人拉住了：“算了，别让我大哥走得不安宁。”
被这么一阻止，其他人也都冷静了下来。想想也是，真打起来，估计又是一场官司，把人打进医院赔钱倒没什么，万一对方不甘心，纠结了人过来大闹灵堂就不好了。
什么事都等办完承渊后事再说。勉强咽下这口气，最终哥几个还是没忍住恶狠狠地瞪了那没分寸的母子一眼。
“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被那么多青壮瞪，中年大妈吓了一跳，没甚底气地咕哝了一句，怕那些人冲过来，她连忙匆匆拉着自个儿子离开。
她儿子瘦麻杆一个，可挡不住这些人。
旁观了这一幕的孟长安，换做是之前，他估计也会以为死者是因为长期加班导致的猝死，但经过昨天的那一番奇遇，孟长安感受了一下灵堂上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噩梦之气，对死者的死因瞬间了然——他估计是在游戏里丧的命。
也是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外地，不然早发现不对了。
到底是同小区的人，以往进出也常常打照面，自觉伪装人类伪装得特别好的孟长安，礼貌地上前上了柱香，才离开。
是的，孟长安不是人类，他是梦魔。以梦为食的梦魔。回到家中，孟长安两眼亮晶晶地躺到床上，准备吃饭。
在没发现那个游戏以前，每次吃饭孟长安都要自己去搜寻梦境，但现在，一直到处瞎跑觅食的孟长安觉得，他终于体会到了人类吃食堂的感觉。
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食堂！
眼睛一闭，孟长安熟门熟路地进入了那个虚无的空间。
“奇怪，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到了这里？难道是在做梦？”一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手插在裤兜里，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纳闷地说道：“可就是做梦，梦里怎么都是白雾？”
“难不成我已经脑袋空空不学无术到了这个地步？连梦里都没什么东西。”小年轻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对啊，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按理说我应该梦到灯红酒绿，美女钞票才是。”
话音刚落，孟长安就出现在小年轻眼前。
“嚯，心想事成啊这是！”小年轻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果然是在做梦。要美人美人就出现了。就是，性别是不是有点不对。”
“不过，长成这样，是男的也没啥。”这么好看，他不亏。小年轻抓了抓头发，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帅气一些。
孟长安看了没闹清楚情况的小年轻一眼，懒得开口。
小年轻被他一看，顿时跟受了鼓励似的，他刚要过去搭讪，就看到又有个人，从白雾里显露出身形来。
这回出现的是个妙龄少女。
头发黑长直，五官秀美，还穿着宽宽大大的校服，一股子学生的清纯气。估摸是个高中生。
“这回性别倒是对了。”不过总觉得前头那个男的，长得更合心意一些。该先和谁说话呢？就在小年轻抉择不定的时候，雾气里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许多人。仔细数数，加上他自己，这里足有九人之多。
看着这些人，小年轻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开头两个也就算了，别管性别，确实是数得上的美人。但后面这些，不说歪瓜裂枣吧，可也就普通长相。
除了外表不符合美人定义之外，这些人里可还有五十多岁的发福大妈和中年男人。现实里自己都没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是梦里。
这不是梦。小年轻正这么想的时候，孟长安兴趣盎然地打量四周，目光在发福大妈和她身边的瘦青年身上停了一停。好像碰见了熟人。
除了小年轻，其他人也意识到不对了。
“这是哪里？”校服女孩问道。猛地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不少人都有些慌乱，但更多的人保持了谨慎，没敢随意开口。唯独发福大妈没忍住自己的脾气：“什么鬼地方？白惨惨的。我就知道今天不该去灵堂。瞧这倒霉劲！”再是亲戚，也没自个重要。
“妈！别乱说话。”瘦青年拉了下发福大妈的袖子。他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明明之前他还在睡觉。瘦青年暗自掐过自己，能感觉到疼，这明显不是在做梦。这样诡异的事，缩着不出头都还来不及，跳出来做什么？！
被自个儿子一阻止，发福大妈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现场古怪的气氛，让她没敢再开口，只好顺势悻悻地闭嘴。
“好了人齐了。”过了好一会也没新的人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你们谁看过小说？无限流知道吧？和那差不多，咱们这些人，就是小说里那些被拉进无限游戏里的倒霉蛋。”
“这里是噩梦游戏。”
“每个人只要做了梦，就有可能被拉进游戏里。运气好过关了，就能活下来。运气不好，没过关，那么恭喜你，第二天你的家人起来，就会悲伤地发现，你在睡梦中猝死了。”
这死法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大妈在心里暗自嘀咕。
“不过过关了也没用，只要被拉进来一次，下一次你睡着了，一旦做梦，就会再被拉进来。无一例外。”
“真的假的？那不是没完没了么？”谁还能不睡觉。睡了，谁能控制住自己不做梦？小年轻有些不相信：“什么噩梦游戏，你不会是在糊弄人吧？”
校服女孩倒是没怀疑事情的真假，她是个高中生，读书压力大，平常空闲的时候就靠看小说解压。无限流这段时间一直挺流行的，她多多少少也看过几本。瞧这架势，倒是很像。
尤其是，她试过了。这片白雾看着轻飘飘的，却跟墙一样，堵着四周，压根没办法走出去。
普通人能做到这一点？
电影特效也没这么厉害的。
无限流就没有不死人的，校服女孩心里慌乱。难得有个看着就像熟手的人愿意解说，结果有人瞎打岔。怕中年男子不再介绍情况，哪怕不敢得罪人，校服女孩还是偷偷撇嘴。一看就是小混混，尽会瞎捣乱。
好在中年男子没受影响，他看了小年轻一眼，继续说道：“事关生死，我劝你认真听。”
“一旦进了这个游戏，就是没完没了。除非死亡。”死人不会做梦，自然就不会再被拉进来。
“反正就我知道的，没人能躲得过去。我勉强算老玩家，这是我第四次进这个游戏。中间我用尽各种办法不睡觉，连兴|奋剂都试过。这次是我熬的最久的一次，足足熬了三天，结果还是没撑住。刚刚就是在喝咖啡的时候，不小心睡着的。”中年男子苦笑。
“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希望你们别心存侥幸，胡来坏事。”
“都安分点，对自己对他人的生命负责。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想办法过关。”中年男子语重心长，全然为大家着想的模样。
“既然这样，那你能说说之前那三次是什么情况吗？给大家做个参考。”一个白领模样的青年男子突然说道。
中年男子一噎。有心想不说吧，但看看其他人期盼的眼神，怕犯了众怒，最终，他还是开口：“那三次我都是稀里糊涂过来的，也总结不出什么规律。不过，有老玩家说过，这游戏之所以叫噩梦游戏，就是因为，每一个关卡，都是一个梦境。”
“梦嘛，往往都没头没脑，稀奇古怪。”所以我说不出规律很正常。怕白领青年再追问，中年男子转移话题：“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每次进入关卡之前，游戏都会给我们留出一段时间缓冲，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就像现在这样，所有人会在这个白雾空间暂时停留一会。可以趁机介绍情况什么的。”
“这大概是这个游戏，对我们这些倒霉蛋，仅有的怜悯。”
白领青年还想再追问，场景就突然一转换。
“进关卡了。”中年男子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四周一片黑暗，看不见倒还没什么，最让中年男子忧心的是，他不能动了。
“我没办法动，你们呢？”
“我也动不了，到处都黑乎乎的，我不会是瞎了吧？”校服女孩有些害怕地问道。
发福大妈骂骂咧咧：“这都什么鬼地方？”她之前就想问了，什么叫无限流，什么是噩梦游戏。好端端的她怎么就进游戏了。她都多大岁数了，根本就不玩游戏。要不是被儿子制止，发福大妈简直有一堆话要问。
一个没顾上，老娘又开始折腾。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这脾气。
瘦青年本来想等中年男子介绍完情况后，再向自个老娘解释无限流。谁知道这破游戏压根就没给他留时间。一点征兆都没有，说进关卡就进了。好在他经常玩游戏，小说也看过不少，自保应该没问题。
爱说就让她说吧。瘦青年索性不管发福大妈了。
“我好像能看见。”突然有人说道。
中年男子回想了一下，这声音好像是那个流里流气小年轻的。
还没等他问清楚，下一刻，就好像小黑屋的门被打开了一样，光亮透了进来。除了小年轻之外，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视线全恢复了。
“我能看见了。”
“我也是。”
……
“什么情况，儿子你怎么变成了一块橡皮？”发福大妈陡然看见一块橡皮擦顶着自个儿子那张瘦脸，吓了一跳。再环顾四周，其他人也都变成了文具。发福大妈不由得打量了下自己。明明没办法动弹，但是奇异的，她一想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居然真的就看见了。
她变成了一把小刀。应该是用来削铅笔的。这玩意很多年不见了，她记得她儿子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还用这样的小刀削铅笔。等到了五六年级，就开始流行起了卷笔刀。把铅笔放进去转来转去就能自动削好铅笔。因为方便，还不会伤到手，所以很快就取代了小刀。
“这应该是学校副本。刚刚我们待着的地方估计是文具盒。”中年男子说道。文具盒关着，可不就是小黑屋么。那个小混混八成是变成了文具盒，所以就他一个人能看见东西。现在大家都能看见，应该是文具盒盒盖被打开了：“学校副本的危险性相对较小，不过大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游戏关卡就没有好过的。”
孟长安安安静静地躺在文具盒里，等待开饭。临开饭前，他看了下其他人的情况。
发福大妈变成了小刀，橡皮擦是那个瘦青年。小年轻是文具盒，校服女孩是铅笔，白领青年是圆珠笔。中年男子则是尺子，还有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变成了一支水笔。有个卷卷头的短发姑娘变成了修正液，自己则是一管固体胶胶棒。
即使中年男子警告过大家别掉以轻心，看清周围的情况后，发福大妈一个没控制住：“至于么，变成文具能有什么危险？”
是啊，变成文具能有什么危险？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无限流不一样啊。其他几个看过无限流小说的人也都暗自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