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这是一处一眼望不到头的连绵青山,山头一个接着一个,在华国的地图上甚至找不到这个地点的名字。

“铛——铛——”钟声从远处传来,细看,却发现这钟声是来自一座小小的寺庙。寺庙称不上宏伟壮观的建筑,外墙是砖红色的,虽然这砖红色因为时间的侵蚀变得有些黯淡,不似新刷,倒是有些斑驳了,细看,院墙的左边墙角处还因为近日接连几天的大雨,倒还长出了一些青苔攀附在上面。

推开寺庙的门,在往里面看过去,一座金箔糊成的罗汉像摆在了正中央,下面放了三个香火鼎,里面插着几根早就燃尽了的香,香火鼎的沿边上还积累了薄薄的一层灰,也不知多久没人问津了。

“吱呀”一声,寺庙右边的小厨房门被推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生着杏仁眼的小青年,小青年的脸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颇有些可爱和憨喜的模样,但是那双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又知道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但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小青年虽然穿着和尚袈裟,但并非是个受戒了的和尚,他的头发又黑又整齐,看起来整个人清爽又干净。

小青年拿着一个托盘,里面装了两个大半碗的白米饭,以及一叠油淋的小青菜,他端着这个托盘放在了门口的大松树下面的石桌上。

“师傅,吃饭啦!”小青年一放下餐盘,就对着左边的房间喊道。

不肖一会儿,一个年纪颇大,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和尚走了出来,老和尚的嘴巴周围一圈青色的胡茬,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虽是和尚,但是笑里面夹杂着几分不正经,十足个酒肉和尚的模样。

看着老和尚落座在自己面前,小青年问道:“师傅,您真的要我出去赚钱吗?”

老和尚一瞪:“咱们这寺庙都破成这样子了,还不出去赚点钱来补庙,以后没有人来上香火了怎么办?”

老和尚说得振振有词的,还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嘴边一圈油。

小青年,也就是傅清唯不出声。他其实想说,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庙里面从来没有人来上过香,更不用说什么香火了。

但是奇怪的是厨房里的米缸从来没有断过米,至于菜,他自己开垦了菜地,荤食靠山吃山。

他以前还会觉得好奇,为什么这米缸从来没有缺过米。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故意的将米缸中的米全部倒出来,放在另外的盆里,然后每天观察看看什么时候多了米,但是却始终没弄清楚该过。因为这米缸,总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突然间就满了。

傅清唯也问过老和尚,这个米缸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就会讲些一听就很假的故事来搪塞他,久而久之,傅清唯就对这个事不甚在意了。

老和尚拿出酒葫芦出来边喝酒边偷看傅清唯,发现徒弟的神色一脸平静,唉,孩子大了不好糊弄。

于是,他说道:“算了,师傅对你说个实话。我前几天打坐的时候,突然间木鱼破了,这是不祥之兆。于是我掐指一算,发现有上古大妖要出现。这妖怪一旦出现,肯定会造成生灵涂炭,到时候别说其他人了,就我这个小破庙,那也不能幸免。到时候,你的师傅我就没地方住了……”老和尚边说边偷看傅清唯的神色,发现他面不改色的听着自己说的这些话,丝毫没有半点动容的样子。

老和尚还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傅清唯打算了他的话:“我同意了。”

老和尚听了,打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又对傅清唯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明天就出发吧。”

傅清唯:“……”

他知道师傅是想让自己下山历练或者做别的,但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说什么上古大妖,傅清唯其实是不太信的。因为他压根没看到过自己师傅打坐,寺庙里压根也没见到个木鱼,更不用说还把木鱼突然间给敲破了?这话丝毫没有什么可信度。

“你还有何事问为师啊?”老和尚又问道。

傅清唯摇了摇头:“没什么其他的。”他顿了顿说道,“就一句话,如果我下山了,你一个人在寺庙里,怎么生活?”

老和尚愣住了,沉默了半晌:“你不用担心我,我个酒肉和尚,总能生活。”

傅清唯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可能是下了好几天的雨,突然间放晴了,晚上的天空布满了很多星星,月明星多。

傅清唯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就穿上了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沿着寺庙的小路走到了自己种的菜园子边。此时正值初冬,山间夜晚风也大,但是白天的时候,温度却不低,照得人身上暖暖和和的。

冬天种不出什么好菜,无非是些青菜萝卜罢了。

傅清唯弯腰在菜地里把那些已经长得很肥大的青菜给拔了起来,然后放在了一旁的菜篮子里,随后提着菜篮子放到了厨房里。

其实他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寺庙,到底属于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十岁以前的记忆全部消失不见,分明没有人教给他那些种菜以及日间知识,但是他竟然全部知道。

这些,他都不知道如何对其他人说。当然了,他也无人可说。唯一一个师傅,但凡他问到这些,他都是胡诌或者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次师傅是故意让他下山的。他很清楚这一点,当然,他自己也并不排斥下山。与其这些稀里糊涂的活着,不如把一切都弄个清楚明白。这些,总能找到自己存活在这个世间的意义。然后顺便再赚多多的钱回来,再看老和尚怎么赶自己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傅清唯收拾了东西,看了看还在睡觉的老和尚,轻轻的合上了他的房门,离开了寺庙。

他刚走,沉睡中的老和尚就醒了过来。

他披了一件外衫,走到了寺庙门口,看着那个消失在山间小路上的身影,脸上没什么神色,但是嘴巴的抖动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一阵风吹了过来,老和尚咳嗽了一声,脸上一贯的酒肉之色已然消失殆尽。

他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轻叹了一句:“四百年了,也该醒了。”

青松庙和傅清唯所料想得差不多,真的是在群山之中。傅清唯不知道为什么老和尚要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但是对于想要走出这山的小和尚而言,这山路真的太远了。

他从庙里面出来没带什么东西,就是带了一本老和尚在他十岁那年递给他的一本薄书,封面上两个繁体字,写着:术藏。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们的寺庙是隶属于佛教,供奉的是罗汉和菩萨,但是老和尚偏偏给了他□□教的书。

傅清唯其实将这书里面的内容都记了个透彻,这本书里涉及的是古往今来凡尘中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里头还记载了解法。明明是一本薄薄书,但是他当时也花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看完。傅清唯觉得,这本书并不是像它外表所展现的模样,仅仅几十页而已。不过想到老和尚不会老实的告诉自己,傅清唯还是将这个疑问放在了心里,没问出口。

傅清唯这一路走了三四天,中间没停过,翻过山,也趟过小河,这才在傍晚的时候,见到了几个人。

那是几个村民,手里提着菜篮子,里头放着刚从地里面摘下来的青菜,上面还带着些鲜泥,正神色有些惊恐和慌张,小跑地朝着村里面——自己的家里走去。

傅清唯急忙走了过去:“大婶,你们这是怎么了?”

村民之一,是一个穿着枣红色的袄子,因为长期在太阳下耕作,皮肤黝黑的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边走边好心说道:“还是个伙子,小伙子,这天要黑了,我看你啊,赶紧走,不要在这野外了。”

其他的妇人也跟在后面附和道:“对啊,小师父,赶紧回到寺庙去,不要在这附近,特别是我们村这附近……”

村妇的口音夹杂着一些方言,但是傅清唯也能够推测他们大概的意思,说道:“我这刚从山上下来,要去城里面去,不知道接下来应该从哪里走?几位大婶儿能不能告知我一下?”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村妇回答了傅清唯的话:“唉,小伙子不是我诓骗你,而是去外面的路从我们村子过去,只有一条,要过一条黑潭,但是最近一些日子,咱们村不太太平,没有多少人去外面去。你还是过段时间再去吧!”

傅清唯听到这里,已经知晓了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怪事,看这几个大婶惊慌的模样,恐怕还是不小的事。既然通往外界的路只有一条,那别无二法,前面无论是什么,他也要去看一看。

“大姐,我刚从山上下来,这天黑了,我也回不去,您看能不能让我去你们村里借宿一晚?”几人在对话之间,前面的村子已经出现了眼前。

那妇人看傅清唯身上穿着和尚的袈裟,虽然并不是个光头,但是瞧着这孩子年纪也不大,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而且长得也讨喜,想了一下,还是回答:“那你就到我家去,我家男人几年前进城去打工了,这些年也就我和我家小孩在家里,没人。你就住我男人那个房间就行。”

傅清唯点头,跟上了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