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季总,这是我们上午会议的会议记录,您请过目。”

季欲正埋头签字,钢笔在纸上书写的唰唰声在静谧的办公室有几分突兀。

听闻来人,他头也没抬:“先放着。”

“是。”

助理对这位季总也没什么兴趣,他深知董事长最喜欢的是哪个儿子,至于季欲,最多不过是老爷子给儿子安排的工具人罢了。

就连季总这个称呼——全称,季副总——也是临时被按在季欲头上的。

季欲签完手头最后一份企划书,抬腕看表,随后叫住了放下文件正要离开的助理:“等等,把财务部的李秦贺叫来。”

等助理关门离开,他才拿过放在一边的会议记录翻开。

上午的会议讨论的是这次政府招标的投标初企划,他的弟弟,季家真正的继承人季崇光当然也在。

不过这家伙在经商这方面是个实打实的榆木脑袋,从小在父亲的精英培训下也还是翻不起什么浪花。

办公室的红木门就在他沉思企划案时被敲响。

李秦贺怀里拿了文件夹推门而入,顺手关上了门,随后从文件夹的“财务报表”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无题文书。

“我已经按照您要求的,把这次的招标议价所有压价因素整合出来了。”

“六千万。”季欲放下手头的文件,摩挲着手机,抬屏时亮起的壁纸是祁倾逆光的侧颜。

李秦贺微笑:“季崇光先生看完这份文书后给我的大致价格是五千万。虽然后期这个价格还要全公司董事层一起决策,但是……”

“哦?”

季欲眯了眯眼睛,双手垫着下巴,“比我想的更废物。”

甚至就连材料成本价都没算进去。

政府招标、或者说,无论任何大厂招标,都不是说出价越低中标率越高。

招标相当于采购,而投标方则相当于卖方。招标方会想尽方法压低价格,但同时也会考虑到产品质量因素,并不是一拍脑袋选择出价低的就好。

更何况这是政府招标,需要采购的器材质量要求极高。

原本在季欲的设想中,季崇光出价会和他大差不离,那么他还要演一出戏来让季崇光压价、随后再和他发生争执,以便季欲本人在投标失败后将责任推给季崇光。

而现在看来,戏是没必要演了,只要想办法让季崇光稳住这个出价就足够。

李秦贺对于废物二字并不评价,毕竟季崇光的为人处世公司的人都明白,不过是那几个老牌员工更相信季董对于血脉的执念罢了。

那些员工所相信的,无非是无论季欲先生多么厉害,最终也只能在季董威压下给季崇光打工罢了。

大家都知道季欲是季董失散多年的长子,可当年季欲是怎样“失散”,后来又是怎样被找回的却是作为家丑不可外扬。

那么也就更无人知晓季欲自己在外还有两家公司了。

其中一家曾经推翻了季崇光在外练手的公司,这也就成为了季欲回家的契机——季董看到了季欲的商业才能,给了他好处让他回家帮衬季崇光。

而另一间公司,就算是如季董这样的商业巨擘也难以查出它最大的股东。

“季总,”李秦贺作为一个慕强主义者,这声季总叫得便真心多了,“青宇那边的投标计划……?”

青宇便是季欲在外匿名的那家企业。

“七千万,具体数额等和其他几个股东开会再议。距离开标还有一段时间,不只是价格,器材质量数量、交货期竣工期都需要决策。”

“明白。”

季欲点头:“最近在忙的主要就是这件事,还有其他的特殊内容要汇报吗?”

李秦贺停了停,无奈道:“您又要去那间小花店?”

“阿倾那边事情很多。”

李秦贺默默想着祁倾花店里所谓的“很多事”。

浇花、修剪枝叶、打扫卫生、送外卖、处理账本,最多不过帮忙联系大客户。

这些事情哪个能有季家的事情重要?

“另外,祁倾父亲的情况并不容乐观。,我还在寻找合适的□□。”季欲想到这件事就解不开眉头。

祁倾和父亲的感情很好,父子二人之间也从来没什么秘密。

因此当祁倾父亲出于担忧,把自己真正的病情隐瞒后,祁倾竟然也不做他想,只是问了问医生就再没了下文。

……但,季欲在背后关注的并不只有祁倾的花店,还有祁倾的父亲。

当事情无法隐瞒下去的时候,他要如何表态才能维持乐观的心态?

公司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季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离开。

他拿出手机想和祁倾提前说自己要去,但一整天都没有来自对方的消息让他失了信心,最终还是决定悄无声息地先下手为强,直接去到祁倾的花店。

这样至少还能见上一面,不至于被祁倾拒绝。

等终于到达艳阳花店时已是下午四点钟,距离祁倾下班只有不到两小时。

季欲在司机异样的目光中整理了衣领,又仔细穿好围裙那好手套,手里提着带给祁倾的水果沙拉下了车:“先在这里等我。”

他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忙于泡仔的祁倾赶出来。

花店经过装修已经远不是原本的模样了,茶色玻璃门透出高级些的质感,从店铺外表来看这家花店的定位已经被提升了至少两个档次。

事实上店铺内部的装潢他还只在设计师给出的效果图中看到过,现在还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家已经大变样了的花店。

“欢迎光临。”

季欲满眼都是趴在柜台上写东西的祁倾,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声欢迎观临并不来源于祁倾——等他大步走进店铺里,才忽然一回头。

祁倾放下笔,抬眼:“诶,你怎么来了?”

这个家伙无论何时看人都是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的样子,配上微微勾起的唇角和湿红的唇珠,让面对他的人永远都提不起怒意来。

“……来帮你。”

把后半句“还需要帮忙吗”给咽下肚,季欲若无其事地把水果沙拉打开放在祁倾面前,换来他甜乎乎的一声“谢谢”。

季欲回身看向店里站着的另一个碍眼的存在:“他不是B市的人吗?”

祁倾说到这个就觉得好笑,但还没开口,就先听到另一边那人阴沉沉的声音。

“和你有关系吗?”

赵野原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事实上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非常开心,几秒钟之后——季欲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就隐约听到自己血浆沸腾的声音。

“咦?”祁倾忍不住拿他逗趣,“哥哥,那我还能不能和他说你的事情啊?”

一声哥哥把赵野原叫酥了骨头。

半弯不弯的性取向也许也不太容易再直回去了。

赵野原忍不住在心底责怪自己。

从C市温泉村回去后,祁倾和他主动联系的频次便少了太多。他又是个脸皮薄的,按捺几天才终于问出口祁倾放弃他的原因。

“B市离这里太远啦,我想联系你也提不起劲头来。”

面对祁倾这样的回复,他却嘴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祁倾很快又发来新的消息。

“好想见你啊。”

——当晚他就定了第二天的高铁票杀过来。

事实上B市A市的距离也不过就是高铁一小时的路程,但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在和父亲申请调来A市的分公司了。

……太冲动了。

眼看着赵野原就要陷入沉思,祁倾抿唇一笑,朝着季欲wink一下才扭过头继续和他讲话:“就算你不让说也晚了呀。”

“什么?”赵野原茫然地把牛皮纸叠好放进储物柜。

“元初今天联系你,但你都没有接电话……我就和他说了你来啦。”

赵野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说这两天他也会过来。”祁倾笑着继续道。

这次花店里的另外两人都崩不住面色了。

赵野原平日里就是性格冲动的,急躁起来的时候就连打人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能让一向处变不惊的季欲撇下嘴角,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了。

祁倾并没太注意季欲的神情,却是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沉默不语的赵野原面前,看似克制地轻轻拥住对方的手臂:“不过你放心,我拒绝他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呀!”

“……”

太过分了。

赵野原觉得自己仅存不多的清醒消失殆尽,看着面前人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忽然间觉得性别根本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他该考虑的,分明是要怎么样才能独自占有这个人。

“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

祁倾不明白地看他:“什么?”

怀里抱着的手臂和贴近的躯体都明显散发出比刚刚更高的温度,祁倾歪了歪头,看到这家伙耳朵根都是绯红色的。

季欲只是远远看着那边两人,整顿好了自己的情绪,随后拿出手机发消息。

“我在想,”赵野原觉得自己应该是哪里不太正常,不管是现在这个有些想亲吻一个男生的自己,还是从前那个竟然拒绝了祁倾的自己,“我之前怎么会拒绝你呢?”

“……现在又怎么会想——”

“叮——”

店里的小喇叭不会阅读空气,不合时宜地放起了声音:“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赵野原:“……”

垃圾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