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经历过前两天的放松娱乐之后,痛苦的工作时光总是要来临的。

赵野原的事情祁倾没再研究,全靠对面自觉主动联系他来维系关系。何况在认识元初之后他便已经打听过情况,对方一行人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城市。

虽然相隔不远,但祁倾也还是并不想谈异地的恋爱。

总之,在来C市旅行的第三天,两人总算是步入了工作的正题。

花房和花田的位置开车是无法进入的,基地专门为他们准备了观光车走专用小道。

祁倾抱了瓶冰水,靠在季欲边上慢悠悠拧瓶盖。这一整片区域都是花卉种植基地,无论是当季还是反季节的花卉他们都有存货。

事实上,对于今天他们要进什么样的货,祁倾心里根本没个标准。

曾经他父亲进货时找到的并不是C市基地,而是转手在更大的花卉市场批发鲜花运输。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在种植基地拿到第一手货源。

“这里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祁倾四处观望着得出结论。

整个基地占地足有万亩,除开是全国最大的花卉种植基地外,还是一片小众冷门的观光景区。

“跟着我就好。”季欲安抚道,“我提前联系好经理了,一会儿你只需要签个字。”

祁倾数着银行存款嘟嘟囔囔:“……那,价钱……?”

季欲理所当然:“不会很贵。”

“……”

信你个鬼!

这地方单是运营就要花不少钱,能从这里对接的应当都是国内的高端花卉公司、或者做公司专供的鲜花。

像他们这种街角小店,这辈子都少有机会和种植基地接触!

观光车很快将两人送去了基地的办事大厅,在领事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一间不大不小的会客室。

祁倾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间会客室的装扮。

贴墙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放置了花圃,里边开着大簇的绣球花。

再往上则是墙上钉着的木质装饰栅栏,在其中有着各种装饰草和大小花朵的插花搭配。

似乎这里每日都是有专员打理的,并且这个专员的插花手艺还不错。

“您好,”前来谈合同的部门经理穿着打扮倒是日常,短T牛仔裤就翘着腿坐在了沙发上,只随手带来了一个文件夹,“来这边坐吧季总?”

旁边的小助理为两方人端上茶水才离开,等房间里安静下来,经理才又开口:“这位一定就是祁先生了?”

祁倾点点头,不知道该寒暄些什么。

他对这种场景当真头大,毕竟他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这专业完全不对口。

季欲两手在膝头扣着,十指穿插交握在一起,眉头微微一皱,在气势上便压了对面一大截:“流程简单点就好。”

对面的小经理有点冒冷汗,想起来自己上司千叮咛万嘱咐地表示面前这两个人他一个都惹不起——最重要的是,无论“祁先生”对方开价多少,他都要接受。

……反正最后都有季总帮忙兜底。

“好的。”

经理换了个姿势,把合同和一份图册一起拿出来放在祁倾面前。

“我们基地一般走的是花卉专供这个渠道,主打长期合作签约项目。短期当然也可以签,不过一是性价比并不高,二是季总之前和我们聊过,祁先生的花店大概比较适合一或者两年约。”

祁倾一头雾水地拿起来那份十多页纸的合同,不明白自己买个花怎么还要做阅读理解。

他装模作样地时不时点点头,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来直言“我看不懂”。

“您可以看之前预约过的花种图册,季总说您能在这里边挑选到比较满意的花。”

季欲对着祁倾的表情一看便知这孩子根本什么都没看明白,索性任劳任怨地接过合同一项项核对起来。

见祁倾出手有些犹豫,他直接拿起图册来递到祁倾手里:“这图册里都是我专门挑出来的种类,你应该可以盲选。”

祁倾:“……”

逐渐心虚。

他难得反思了一瞬间自己这个老板做得是不是不太合格,这才接过图册打开。

图册里的花卉品种都是他的小店里不常见的,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也是普通的类别用以大量订购。

“这些,龙胆紫、胭脂云、六出花,都算是少有的品种,不过前两种养盆栽会好一些。”季欲帮着他翻了几页,“其他的,尤加利、满天星这样的装饰草你也可以多订一些。”

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把自己两眼一抹黑的状况归咎于之前的感冒还没好全。

总之现在他算是晕乎乎的,季欲说什么他订什么便是了。

“……阿倾,你稍微要听一下这些知识的。”季欲放缓了语气,稍微弯了弯腰和祁倾平视,“毕竟你还是花店的老板,很多事情你都是要学习的。”

祁倾反思一秒钟便理直气壮:“可是现在店里有你啊。”

“……”

有道理。

季欲无奈放弃了劝说这个不想动脑的小混蛋,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和经理完成了交涉——果然,祁倾只负责在商议的最后提笔签了个名。

事实上他的本意还是想要祁倾有所进步的。

并不是说祁倾维持现状他就不愿意养着对方,而是为了祁倾本身。

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但如果祁倾就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背后给人出力。

今天签订合同的用时并不久,连带着后续一系列的供货运输价格和方式都已经明确地写在了合同中。

祁倾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什么也没听明白,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好像他是老总来这里巡查工作似的。

不过到了离开之前,这个头脑空空的家伙首次主动说了话:“你们这间房里的插花,是有专人打理的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祁倾往后退了退以表示自己的意思:“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见见那个插花的人。”

他平日里在店里干过最多的工作不过是包花插花,这两项也是少有的他能够感兴趣的活儿。

原本今天只是想来“看看”的他在刚才的心虚过后,竟然有了几丝想要学习新鲜玩意儿的欲望。

对此季欲的表态很简单,他只是用不冷不热的眼神和经理一个对视,对方就懂得了他的意图:“您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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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叫来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气质儒雅柔和,一身素色的裙子衬出几分这个年龄女性的温婉来。

祁倾和季欲只是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对方便笑着应下来。

不过由于时间的关系,这名女性也只能对祁倾大概讲出个皮毛来。

“事实上,在这些围栏上装饰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插花’,只能说是园艺。”女人笑了笑拿出一只茶色的花瓶来,“真正的插花,至少应当是在容器中的。”

祁倾像个乖乖听课的孩子一般端坐,手里拿了一大束教学用的人造花,唯一不和谐的则是他旁边的季欲头顶夹着的那朵硕小野花——是祁倾刚拿到花草时随手按在对方脑袋上的。

在这位临时教师的指引下,他还需要先做出一束漂亮的插花来给对方看,用以更妥帖的指导。

而祁倾只是一样样把花草看过去,随手拿出三样来便开始在花瓶里凹造型。

“红梅,木枝,还有唐松草,”女人对着他的成品看了看,“看来你还是很有想法的。”

不等祁倾开心,她便用十指竖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但是成品不够柔和,至少应当在纯白和深红色之间挑出一个过渡色。”

说罢,她随手从花草里挑出一枝米色的小花来摆进花瓶:“要么柔和整体色调,要么选出一个主体去突出。”

祁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接着便跟着这位老师接着往下推进进度。

等两人终于意识到该离开时已经是半下午,种植基地临近闭园。

整个下午的时光让祁倾收获颇丰,当然,他身边的季欲也不得不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跟他一起学插花。

唯一令祁倾不爽的是季欲似乎比他还有天赋些,中途还被那个老师表扬了许多次。

和老师道了谢,又收好了今天签完的合同,总归才算是到了应该离开的时间。

然而季欲却在最后的时刻从花丛里挑出一束造型奇特的花来。

老师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季欲和祁倾之间转了一转:“怎么?”

“这束花我比较喜欢。”季欲垂眸,目光从花枝顶端一路缓缓扫视,“它应该怎么搭配?”

“红海芋啊。”老师点点头。

有些难办。

事实上这种独枝开放的大型花朵都很难在插花里有什么出彩的搭配。

不过当她又细细去琢磨季欲脸上的表情后,忽然却找到了一丝头绪。

在祁倾期待的目光和季欲的低头不言中,这位见多识广的中年女性意味深长道,“像它的花语那样,它不需要任何搭配,独自绽放的时候便是最好看的。”

“花语?”祁倾没太明白。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让祁倾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眨眨眼睛,不太自然地抬手卷了卷颊边的碎发,这才听到来自季欲的解释。

“我喜欢你。”

祁倾一怔,看向季欲。

对方眼眸深沉,半下午的夕阳暖光在他蓝灰的瞳仁里映出奇妙的光晕,眨一眨眼便是一往情深的模样。

“它的花语,”季欲轻声道,“就是我喜欢你,所以才说不需要其它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