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世界二 公子琴歌

第二十五章

窗外传来鸟儿的鸣叫,感受到眼?前蒙蒙的光,琴歌知道天亮了,他也醒了,就?是懒得?动弹、懒得?睁开?眼?睛。

昨天晚上,他睡的糟透了。

这些?日子,他虽然时?常喝醉,却总处在一种身醉心不醉的状态,他或许站不稳、看?不清,但神?智却是清明的,可是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的醉了。醉便醉吧,好?好?睡一觉,大梦一场也就?过去?了,可不知怎么的,当他彻底醉死过去?以后,他身体里似乎有另一个“琴歌”冒出了头,吭叽了半宿。

烦不烦啊!

疼疼疼……叫什么叫啊!叫了一晚上还不是疼?有个屁用!

幸好?等他稍稍清醒以后,脑子里就?立刻恢复了清净,不然他真的要头疼了。

自己果?然是强占了人家身体的孤魂野鬼吗?可是他明明就?是琴歌,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再说了,他若不是琴歌,还能是谁?

琴歌不愿深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将成蜷缩状态的身体打开?,准备再睡一觉,却被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声惊醒——妈蛋这声音太耳熟了有没有!

睡意一下?子飞走:他最后的记忆……好?像是一剑抹了秦钺的脖子?所以他这是又被关起来了?

琴歌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呆在自己那张舒服的大床上,看?了眼?手脚上额外多出来的装饰品,再看?看?守在床边、脸上带着惊喜的韩朴、余生两个,愣了楞,然后和颜悦色招手,笑道:“韩朴你过来。”

韩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警觉道:“干嘛?”

琴歌见他不上当,冷哼一声,咬牙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韩朴嘿嘿讪笑道:“你现在又没喝酒,也没本事打死我啊!”

说归说,还是蹭了过来,还附赠了鸡毛掸子一个,道:“要不,你抽我两下?解解气?”他现在也是后悔莫急,不过想开?个玩笑,看?个热闹,谁知道竟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若是打自己一顿有用,他早把自己揍到半死了。

琴歌气的无语,将鸡毛掸子摔到他脸上,晃一晃手腕,灰色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琴歌没好?气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韩朴干咳一声,道:“秦王有令,在你以长春诀修出内劲之前,一不许碰酒,二不许碰剑,三不许离开?质子府一步。”

琴歌神?色一冷,淡淡道:“他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若是只有后者,以他差点弄死秦钺的行为,秦钺只将他锁起来,甚至算的上仁慈,但加上长春诀算什么?没得?让人膈应。

一惯不放弃任何贬低秦钺机会的韩朴这次却没有附和他,而是道:“秦逸给你诊脉,说你那种状态,是以消耗寿命为代价的,你身体本来就?千疮百孔,打了一场以后,内伤又重了几分,若是再这样来几次,小命就?要没了。就?算老老实实待着不动,也没几年?好?活——只有长春诀,能救你的命。”

琴歌不置可否,韩朴干咳一声,继续道:“秦王将治疗你的事交给了秦逸,秦逸就?把这东西拿了出来,说这是他师门至宝,暂时?借给你用……”

暂时?借给他用……琴歌气乐了:“别告诉我戴上它可以洗经易髓,练习武功一日千里……”

“那倒不是,”韩朴老实道:“秦逸说,你要是肯老实听话,那就?不叫琴歌了。带着这个,不影响你的活动,但是踢不起脚,舞不成剑,你也不方?便偷偷溜出去?找酒,只能一门心思?练功……这东西是陨铁制得?,坚硬无比,我试过了,就?算青锋还在,恐怕也切不开?。唯一的钥匙在秦逸那儿,他说你什么时?候练长春诀有成,内伤有所好?转,他就?帮你把它打开?——他说这陨铁是他师傅的师傅偶然所得?,本来准备炼制一柄宝刀,不想竟不能成形,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弄成了这玩意儿。秦逸说,等他任务完成,这东西你想留着他还舍不得?呢!”

“秦逸说秦逸说,”琴歌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我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韩朴咕哝道:“那小子先前还坚持让秦钺杀了你呢!可有什么法子,这天底下?,就?数他医术最高……”

琴歌打断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别人对?我的事自作?主张?”

韩朴低头不吭气。

余生解释道:“你昏迷了五天,样子很……不好?,秦逸不肯救治,说你不肯听他嘱咐,以致把身体弄成这个样子,便是他这会儿救醒了你,你照样不会听他的话,他师门规矩,不救冥顽不灵之人。秦王下?令,他也不肯让步,最后秦王发怒,他才不情不愿拿了这个出来,说这样你就?不得?不老实听话练功。他亲手给你戴上,才开?的药……”

琴歌看?看?韩朴,再看?看?余生,最后下?结论:“两头猪。”

韩朴一噎,余生抿着嘴不说话。

琴歌道:“去?吩咐人准备热水,我先沐浴更衣。”

余生转身去?了,韩朴道:“洗什么澡啊?先吃点东西!先前你有动静的时?候我们已经让人去?取粥了,眼?看?就?要来了。”

琴歌懒得?理他,从床上起身,他身上的手链脚链都?有两尺来长,行走坐卧并不怎么碍事,就?是重的很。手脚腕上套着的铁环也并不太紧,薄一点的衣服能先一点点塞进去?再穿……算了,先就?这么着吧,差点把秦钺抹了脖子,总得?付出一点代价不是?

韩朴见他走路吃力的模样,心里难受,道:“你先忍两天,等他把长春诀送来,我就?去?给你偷钥匙,就?算偷不到,揍他一顿抢也抢来了!”

琴歌微微一愣,道:“长春诀还没送来?”

韩朴道:“我听他和秦钺说话的意思?,好?像秦钺先前让他设法将长春诀送到你手上,可是你回?来十多天,也没有要寻觅功法的意思?,他托付的人也没机会……要先从那人手里取回?来才行。”

琴歌不置可否,进耳房沐浴更衣,将自己彻底收拾干净,又开?始用他迟来的早饭。

还没吃完,便见韩朴兴冲冲进来,道:“秦逸知道你醒了,令人将长春诀送了来!他说你的病吃什么药都?没用,止疼的药他早便开?好?了放在你房间,你自己看?着吃就?成,他就?不过来了。”

琴歌接过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册子,翻开?第一页看?了眼?,这册子看?着有些?年?头了,纸张都?已经泛黄,墨迹也有零星脱落,于是笑道:“东西做的倒挺像的。”

合上册子,又开?始低头喝粥。

韩朴和余生神?色骤变,韩朴失声道:“你说这是假的?”

琴歌不紧不慢的将口里的粥咽下?去?,道:“自然是假的。”

韩朴将东西抢过去?,胡乱翻看?,神?色有些?慌乱,说话语无伦次:“怎么会是假的?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我们又没问他要,他好?端端的送本假的来做什么?这看?着也不像假的啊,哪儿假了?”

韩朴一页页翻着书,努力想找出它是真的,或是假的的证据。

琴歌将早餐吃完,见韩朴和余生还凑在一起研究呢,遂道:“行了,别瞎折腾了,我都?还没看?出来什么地方?像假的,你们两个不过勉强认得?几个字,能看?出什么来?”

韩朴放下?册子,道:“那你怎么知道它是假的?”

琴歌瞥了他一眼?,道:“你们也接触过秦逸此人,他可是拘泥于规矩的人?他若真拘泥于规矩,我戴不戴枷锁,他都?应该坚持不治才对?,可现在呢?”

见两人神?色依旧茫然,琴歌叹道:“你们就?算不了解他,总该了解我吧,我若不愿练这长春诀,他就?算拿十条锁链来,又有什么用?我若肯练,又何需这玩意儿?”

“所以,这链子……”

“所以这铁链,绝不是为了让我老老实实配合练功疗伤才让我戴上的。这东西正如秦逸所言,戴上它,踢不起腿,舞不成剑,但最重要的还是,它重,比一般的铁链还要重上三分。”琴歌道:“我常年?练习剑舞,身体的灵活柔软以及反应速度,都?不比习武之人差,唯一弱的便是力量……我便是喝醉了酒,也只是剑法厉害,力气却没什么增长,带着这玩意儿,什么剑都?挥不起来,自然也不可能再同谁动手了。”

韩朴将他的话消化了一阵,才道:“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这和长春诀也没什么关系啊?秦逸对?秦钺忠心耿耿,他怕你再伤了秦钺,哄你戴上这玩意儿也正常吧?”

琴歌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叹道:“这铁链既然是他为了防止我再次对?秦钺不利给我戴上的,为什么还一再强调只有长春诀能治我的病,只要我好?好?练长春决,便会替我解开?铁链?你也说了,他一直坚持让秦王处死我,若我不听医嘱,早早死了,岂不正和他的心意?”

韩朴终于反应过来,咬牙道:“所以……”

琴歌道:“所以,我的伤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他不过是在危言耸听,我若是真的练了这见所谓的长春诀,才是真的不妙。”

韩朴猛地站起来,转身向外走。

琴歌喝道:“韩朴,你做什么?”

韩朴咬牙道:“我去?杀了秦逸,拿钥匙和真的长春诀回?来!”

又看?向余生,道:“你去?不去??”

余生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

琴歌摇头,道:“先不用麻烦,这玩意儿是好?东西,戴几天涨涨力气也好?,我还舍不得?还他呢,等以后再说吧!至于长春诀,找它做什么?反正我也没准备练它。”

韩朴急道:“没有长春诀,你的身体怎么办?”

琴歌道:“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说过的话了?秦逸的鬼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的身体,绝不会因为他练剑或做了别的什么而有所恶化,也绝不会因为好?好?调养就?能有所好?转……韩朴上前,按住他的腕脉,虽然一样破败不堪,但和他上一次的脉象相比,不仅没有恶化,反而还好?转了几分,顿时?又喜又怒:“该死的秦逸,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他!”

琴歌笑道:“我倒是很欣赏他。那个人,平日里和谁都?嬉皮笑脸、勾肩搭背好?似亲兄弟一般,该下?手的时?候却毫不犹豫,敌我分明,绝不含糊……要收拾他等以后吧,会有机会的,如今不宜节外生枝。”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回?楚大计,其他的都?先放放。

余生忽然开?口,道:“我出去?一下?。”

也不等有人答应,快步离开?。

等他走远,琴歌问道:“先前我让你办的事儿,可有进展?”

韩朴道:“你这个样子,我哪有心思?管别的啊?”

又道:“其实先前我曾悄悄去?过驿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发号施令的,都?是那个正使,没看?见别的什么人。嗯,我今天晚上,再去?探探!”

琴歌道:“离秦王大婚只剩下?半个月了,这些?齐人如今怕是紧张的很,你别太勉强。若我猜的不错,那人一定会出现在婚宴上,我到时?候找找看?就?是了。”

韩朴应了,正待说话,两个人神?色同时?一愣,扭头看?去?,只见虚掩的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美貌少女?带着两个婆子、两个侍卫径直闯了进来:“你就?是琴歌?”

两个妇人在他们身后跌跌撞撞进门,诚惶诚恐道:“公子恕罪,奴婢们没能拦住……”

琴歌摇头示意无事,挥手令她们退下?,转头问道:“你又是谁?”

少女?仰着下?巴冷哼一声,道:“我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月娥,公主有话要我转告你。”

公主?哦对?,半个月以后要和秦钺大婚的楚公主。

琴歌颔首:“你说。”

月娥见琴歌脸上全无惶恐之色,眼?中顿时?显出怒色,但又强自按捺下?去?,道:“公主让我告诉你,凡事注意些?分寸,别忘了你来秦的目的是什么。秦王陛下?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同你玩玩,不代表会一直这么好?耐心,若有一日,你当真惹了陛下?不悦,便是公主贵为王后也护你不住!望你好?自为之!”

琴歌嗯了一声,道:“多谢公主教诲。”

见他的反应实在太无趣,韩朴瞥了他一眼?,笑道:“哈,琴歌,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来秦有什么别的目的呢?你不是被派来陪伴做质子的二皇子吗?”

琴歌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公主发话,应了就?是了,偏你多话!”

“我就?是好?奇而已!”韩朴笑嘻嘻道:“我们都?知道楚王派了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来供秦王取乐,却还真不知道,派你……”

“韩朴!”琴歌打断道:“不说话憋不死你!”

韩朴知道自己话里辱及易安,让琴歌不高兴了,嘿嘿一笑不再说话,琴歌转向气的脸色发白的月娥,道:“姑娘话已经带到了,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月娥胸脯剧烈起伏,恨恨看?了两人一眼?,咬牙道:“我们走!”

带着人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回?头,见琴歌韩朴依旧稳坐不动,毫无起身相送的意思?,不由更怒。出了院门便是一声冷笑:“不过是个闲来取乐的玩意儿,看?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去?!秦王还有半个月就?要大婚,到时?候,有些?东西也该清理清理了!”

韩朴和琴歌两个,耳朵都?是一等一的灵便,哪能听不见她说什么,何况她的用意原本就?是让他们听见?

韩朴啧啧道:“南楚小姑娘就?是心宽啊,这当口儿还有心思?争风吃醋呢!”

琴歌耸耸肩,道:“末世都?有爱情呢,何况现在。你又何苦和几个小姑娘较真?”

又叹道:“南楚那一帮子达官贵人,早就?连根子都?烂了……”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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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宫中,秦钺沉着脸,听奶娘絮絮叨叨:“陛下?身边可以有很多女?人,但妻子却始终只有一个,那是站在陛下?身边和陛下?相互扶持的人,和那些?匍匐在陛下?身下?的女?人是不同的……”

“不管王后以前是什么身份,等成了亲,就?只是陛下?的妻子,同陛下?休戚相关、荣辱……”

“奶娘!”

突然被不耐烦的打断,奶娘吓了一跳,虽然她在秦钺面前很有几分体面,但却也绝不敢直面秦钺的怒火,脸上的慈爱几乎立刻化成了惶恐:“陛、陛下?……”

秦钺冷冷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没,没有!”奶娘脸上显出惧色,道:“是奴婢太想让陛下?身边有一个,可以和陛下?……”

“够了!”

奶娘惊的一跳,慌忙闭嘴。

秦钺冷冷道:“退下?!”

奶娘抱着秦钺别说试,连看?都?没看?一眼?的喜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很后悔被那一座小小的白玉观音打动。

看?着已经不知不觉布置出几分喜庆气息的寝宫,秦钺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仿佛那里被什么东西,堵的死死的,让他不能畅快呼吸。

他先前从未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过——不过是为了政治,在后宫里多放一个女?人罢了!可如今越靠近婚期,他便越觉得?难受。

和他并肩而立,相互扶持?

秦钺冷笑:凭她也配?

他的脸一直到了前殿都?阴沉着,像是随时?能滴下?水来,让来回?事的几个臣子一直悬着心,生怕不小心就?惹得?他爆发出来。

秦钺听着他们又在抱怨哪里要花银子,哪里要派兵,哪里又有人打着某个皇子的名头举起了抗秦的大旗……心中一阵比一阵烦躁。

忽然眼?尾扫见门边上的内侍在朝外面打着手势,意思?是让外面的人先侯着,他实在不耐烦听这些?,于是冷声道:“进来!”

门外内侍进门,秦钺道:“说。”

内侍低头禀道:“质子府方?才来人,说琴歌公子醒了后,没多大反应,沐浴更衣又用了饭,和往常没有两样,并未饮酒,也未练剑。秦大人已经派人将长春诀送去?了,但没看?见琴歌公子开?始练。另外,楚公主派人去?见了公子,说了几句话就?怒气冲冲走了,临走还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话未说完,只见秦钺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声音低沉,几乎是咬着牙道:“去?告诉楚使,婚事取消……寡人不需要一个不知进退的王后。”

不中听的话……他不用问也知道会是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什么东西,也敢对?那个人……

“陛下?!”

秦钺豁然回?神?,发现身前已然跪了一地的人。

“陛下?,万万使不得?!”

“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万万不可出尔反尔啊!”

“陛下?,此事涉及两国邦交,万万不可任性!若是楚国惶恐之下?,联合大齐对?付我朝,则大事不妙啊!”

“陛下?,千万三思?啊!”

“……”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秦钺只觉得?耳朵里尽是这四个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闭嘴!”

随着秦钺一声怒喝,铿然一声脆响,龙案被整个劈成两半,上面的东西轰然滚落。

众人骇然抬头,只见秦钺双目赤红,提着剑站在龙椅前,胸膛剧烈起伏,从齿缝中挤出一个“滚”字。

见众人依旧待在原地,秦钺怒喝一声,一脚踹翻面前的半截龙案:“滚!”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隔日更,但是多多量很足啊!

那个关于名字的事,是多多偷懒了,但这篇真的不好改了,向亲们道歉,绝不会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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