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捕猎,你陪我一起去抓妖兽吧。”
纪萝把信纸叠起来低头塞回腰带里，再抬起脸看着沈潇。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小嘴微张，眼神虽有些呆滞,却泛着雾蒙蒙的水汽，犹如刚学会睁眼的小奶猫一般委屈可怜。
沈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旋即移开眸光,看着那簇篝火,哑声道：“与我无关。”
“那可不行,你已经养了我这么久，要负起责任来的。”
纪萝竭力露出严肃的表情。
这也就是时代和世界线不同，要是换成她之前经历过的那些现代世界,单单是丢弃宠物这一条罪,已经足以将反派绳之于法。
沈潇：“我们认识才两天。”
“怎么会才两天呢？”纪萝一脸震惊，立刻扳着手指头开始数,“全部加起来的话，应该也有五六七八年……”
经过系统紧急建议,纪萝改了口风,说：“有句话叫作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头圆的人不需要多久的时间，照样头很圆。”
沈潇沉默。
他拿起碗，喝了一口汤，“我猜你想说的应该是投缘。不过,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不需要你这样的有缘人。”
“可是有我在的话，至少你不会挨揍了。”
纪萝打算向沈潇展示猛兽肌肉。
她拽了很久袖子，始终没法把它完全拉上去，一咬牙猛地用力，便把一整截衣袖扯落下来，露出白白的手臂。
“……”纪萝呆若木鸡。
有种亲手把自己拔秃了毛的感觉。
连肩膀带胳膊凉飕飕的，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要说这原主对自家宗门也是忠心耿耿，还在左肩上纹了一朵象征着寒山剑宗的青莲，许是想表明自己与剑宗共存亡的决心——
尽管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并无法起到多大作用，原主最后还是入了魔，杀尽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剑宗弟子。
在这个时候，纪萝左肩的青莲映入沈潇瞳中，却多了几分妖冶。
他低眸，忽然握住了纪萝的手腕，长着薄茧的掌心缓缓从莹白肌肤似有若无擦过去，一寸寸往上，掌心热意和纪萝此刻本就偏高的体温融合在一起，有些灼人。
“你觉得太热么？”沈潇低声道，“把衣衫都撕了。”
纪萝讪讪的，“我……不小心的。”
沈潇的手掌覆在那朵青莲上。
那双即使被七八个大汉按着捶依旧波澜无惊的冷眸，终于泛起了一丝兴味。
他低头看着这个几乎和自己腿贴着腿坐在一起的少女，“我帮你完成任务，能得到什么报酬。”
“报酬啊。”
纪萝想到这个词的含义，不禁有些失落，又有些为难。
她知道反派是在问自己要好处，可她一只胖兔兔，能给人类提供什么好处呢？
无非是兔皮一片，兔肉一堆罢了。
系统：“你就说，可以把他带到寒山，让他成为剑宗的外门弟子，学会真正的力量。这也是原主照顾了反派一段时间以后所做的事，间接促成了魔种的觉醒。”
纪萝转告给沈潇，顺便强调：“我是剑宗的首席大弟子，你知道什么叫首席吗？就是很有地位的人类，带你回去吃好喝好，没人敢反对。”
沈潇打量了一下纪萝。
怎么看也不像是大门派的首席弟子。
倒像是一个偷了剑自己出来玩的剑童。
不过，既然她有那封信函为凭，陪她走一趟倒也无妨。
“睡吧，等你病好了就启程。”沈潇淡淡道。
纪萝见反派终于答应自己，特别高兴，立马一头扎进他怀里，浑身蜷成一团，“只要我们两个一起，肯定就可以抓到那只妖兽的，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好的捕猎者。”
沈潇身躯一僵。
他本来下意识想像昨晚一样拎起纪萝丢到庙外，只不过，看在刚才那句彩虹屁的份上，姑且放过了她一回。
不消片刻，纪萝就趴在沈潇怀里进入梦乡。
兴许是方才的中药起了作用，她的鼻息没那么重了，脸色也恢复了些，就是鬓边不停渗出细汗，将几缕青丝凝结成一团。
沈潇没有干净的帕子，只得亲手为她擦拭汗水。
他听着篝火“滋滋”的响声，安详宁和，催人入梦，手上不停轻轻拭着纪萝的脸，隐约间，便有了种心境渐趋清明的感觉。
仿佛从前萦绕在体内的那股恶气，煞气，都伴随着少女的一呼一吸而烟消云散。
沈潇蓦地想。
他和纪萝，或许的确相识已久。
*
连着吃了三天药后，纪萝终于彻底痊愈，洋溢着两腿一蹬就能跳到庙顶上的青春活力。
她迫不及待，“沈潇，我们去龙牙山！”
“嗯。”
沈潇原本就是孤身一人，也没什么行李，随时都可以离开这座破庙。
他问纪萝：“你打算怎么去？”
纪萝信心十足拿出长剑，“我们一起坐它。”
“嗡——”
佩剑顿时发出尖锐振鸣，表示抗议。
沈潇微微敛眉，“看来两个人对它来说超重了。”
“怎么这么脆弱啊。”
纪萝捧着这把剑，对于不能和沈潇一起遨游天际感到非常失望。
长剑傲娇的翻了个身。
虽说它无论正面还是反面，看起来都一个样。
它并非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而是这个男人身上魔气太重，会污染了它的剑锋！
“抢辆马车罢。”
“抢？”
纪萝对这个字表示疑惑。
“反正没钱买马。”沈潇抬眸，望了一眼时不时会有人打这儿抄近道的山间小路，“在这里守上片刻，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应验这句话，道路尽头便已出现一辆马车。
沈潇阔步朝那辆马车走去。
“等等。”纪萝慌慌张张，伸手在衣袖里使劲寻找，“不用抢，我有钱的！”
“……”
沈潇转过头来，看向纪萝手心里捧的一堆金叶子。
“你有钱，怎么不早说。”他捏住了纪萝的脸蛋球。
害他当初为她求医的时候遭受那么多人白眼。
纪萝拧紧小眉毛，“你也没问过我。”
沈潇稍微使劲，在她雪白漂亮的小脸上掐住红痕，“你还有什么东西，全部交出来。”
早知道他在纪萝晕倒的那天，就应该直接扒了她搜。
不用对这只家伙顾忌太多。
“你先撒开我。”纪萝虚空挥出一拳。
沈潇便放开了纪萝，默默看着她从衣袖、领口、靴子等地方扒拉出皱巴巴的白纸，啃了一半的仙草，咬了一小口的仙丹，试图咬但差点豁牙、导致上面有个浅浅牙印的银币，诸如此类。
沈潇拾起那几片草叶子，“你是狗么？”
纪萝立即表示抗议：“我比狗高贵大气很多。”
“你带的这些东西，要是在生病的时候吃，应该早就能好了。”
沈潇现在总算相信纪萝确实在剑宗里有点地位。
这些仙草丹药散发出浓郁灵气，是凡间不可多得的宝物，而她却能随随便便带着这么多。
纪萝呆了呆，随即嘿嘿笑道：“我觉得有时候生病也挺好的，你比平时更认真照顾我了。”
沈潇看了她一眼。
“算了。”他伸手拿走金叶子，“你好好把它们收起来，以后没我在你身边，自己记得吃。”
纪萝手忙脚乱把刚拿出来的家当统统塞回原来的地方，急匆匆跟上沈潇的步伐，“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说好了你要对我负起责任的。”
“我并没有对你做过需要负责任的事。”
“你……”
沈潇拦下了马车。
他以一片金叶子的价格，强行“买”下这辆马车，把车夫和坐在里面的老爷都赶了出来。
在车夫和老爷揣着小手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沈潇把纪萝端进车厢，自己坐在车夫的位置，将马车调转了方向。
纪萝躺在舒舒服服的马车垫子上，心里感到很欣慰——她又成功阻止了反派想做的一件坏事。
要不是有她，反派可就要变成山贼，去抢人家的马车了。
*
马车的行驶速度比御剑飞行慢很多。
所幸，龙牙山距离沈潇的暂栖之处不算太远，两人乘坐马车走了五六天的路程，便来到传言中这座妖兽横行的仙山脚下。
山脚有一座小镇。
从镇上的建筑可以看得出，此地以前应该是相当繁华，连客栈都开了好几间。如今它却变得落败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客栈、茶肆大多关门谢客。
沈潇和纪萝一路行来，途径的每个地方都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气象，唯独这座镇子像是乱世荒芜，毫无生机。
“卖糖的。”
纪萝突然掀开帘子，从窗口探出一颗圆溜溜小脑袋。
沈潇没有回头，靠在马车上懒懒道：“上回你买的那罐还没吃完。”
纪萝义正辞严，“我只要把它们全部舔一遍就够了，不需要吃完。”
沈潇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兔子吃糖的吸溜声。
他停下马车。
抱了纪萝下来，两人一起走进那间零嘴铺子。
掌柜蔫蔫的，看见有客人来，勉强抖擞起几分精神，笑道：“哎哟，二位是外地来的？”
沈潇没吭声，只有纪萝礼貌回答：“本兔自中土寒山而来，想去龙牙山捉妖兽。”
掌柜像是早已料到：“呵呵，近几年也没少见像你们这样的外地人，要么是冲着赏金，要么是想扬名立万，可惜哟，最后没一个能活着从龙牙山出来。”
纪萝：“可能他们从别的地方偷偷走了呢。”
在小动物眼里看来，瞒着别人进山出山的办法多的是。
掌柜摆了摆手，“我说他们没能活着出来，不代表没有死的出来。妖兽只喜吃人脑髓，不喜躯干，因此龙牙镇上的老百姓现在除了本行，每个月都多了一个活儿要干，那就是在山脚下收拾那些被妖兽吃剩丢出来的尸体。”
掌柜一抬眼，就看见纪萝把糖罐里的糖都撒了出来，拿罐子盖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