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各退一步

陆之道从天而降,落地一个箭步冲到老头跟前。

那老头依旧一无所知,手还揣在怀里,陆之道利落地揪出他的手腕,不管不顾地就往后掰。掰地老头本就疏松的骨头咔咔作响,嘴里吱哇乱叫。

陆之道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你干嘛!快放开……”楚宁匆忙上前拉她。

“离远些。”陆之道提醒说,手上加大了力度,转而问那老头,“手里拿的什么?”

楚宁闻言,还以为陆之道看出了什么蹊跷,听话地后退了一步。

那老头因为吃痛,手掌不受控地张开,手里紧攥着的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之道警惕地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地上在滚的,竟是三个铜板……

看起来不像是暗器的样子。

陆之道用力眨了眨眼,确认地上掉的就是普通的铜板,只好默默放开了他。

老头揉着手腕,中气十足地喊道,“铜板!你不认识啊!”说完赶忙低头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铜板。

陆之道紧抿着嘴,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

“怎么了?”楚宁走上前来,小声问道。

“……”

陆之道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等她说话,老头直起身来,骂道,“你有什么毛病?”

“走!跟我去衙门!”老头拉过陆之道就要往外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楚宁慌忙上前拦着,“老丈,老丈……这是我的同伴,她大概是认错人了,这是误会。”

楚宁虽然这样说,可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误会,于是疑惑地望向陆之道,见她轻微点了点头。

只好无奈向老头致歉,“老丈别往心里去,我替她道歉……”言罢欠身向老头行了一礼。

老头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狠狠瞪了陆之道一眼,“哼。”

转头又换了一副面孔,笑着将楚宁拉远了些,压低声音说,“好好的姑娘,别跟傻子一起玩。”

“她只是有点木木的,人不坏。”楚宁帮着解释。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她一马,”老头说着将三个铜板塞到楚宁手里,“这你拿着。”

“不不不,我帮你写信不是为了钱。”

“收好,这是我一点心意,找别人代笔也是要给钱的。”

楚宁推脱再三,终于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不好意思地接过三个铜板。

老头心满意足地拿着信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白陆之道一眼。

楚宁回到陆之道跟前,无奈地抬眼看她,陆之道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别扭地转移了视线,抿着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却是死鸭子嘴硬,心里自知理亏,只希望她别揪着不放。

楚宁心里明白她是担心自己,也不好怪她什么,只好微笑着调侃说,“跳下来的姿势很帅。”

陆之道扁扁嘴,不置可否,心里却松快了许多。

“我原想出去的,正好遇到那位老丈,他收到孩子的家书,想回一封信,可不识字,所以我帮他写了。”楚宁笑着解释,“意外获得三个铜板。”

随后摊手在陆之道眼前,故意将三个铜板在手心一字排开。

又一把收了起来,转身准备出去。陆之道只好在身后默默跟上。

“去哪里?”

“去把玉佩当了。”

“……”

很快便找到一家当铺,楚宁正要进去,陆之道伸手拦在她面前。

“我再想办法。”

楚宁仰头看她,认真地说,“我不敢用你的办法。”

陆之道不为所动地拦在她身前,就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对这件事这样执拗。

两人堵在当铺门口,互不退让,对峙了好一阵子。

直到店家嫌弃她们妨碍了其他客人,出来赶人,两人才大眼瞪小眼地挪远了些。

“这样,”楚宁举手投降,“我们各退一步。”

“怎么退?”

“你把抢的银子还回去,我也不当玉佩。”

“可这样没钱坐船。”

“你不是说可以再想办法。咱们有手有脚的,赚点钱不难吧?”楚宁看了看她,将那三个铜板拿出来晃了晃,“再说,这里没有追兵,我们可以暂时逗留一阵。”

“可任务是进京。”

“你的任务有规定什么时候进京吗?”楚宁故意问道。

“没有。”

“那不结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见她还是犹豫不决,楚宁继续说道,“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陆之道思忖片刻,只觉得如此一来,就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有些不甘愿。她从不觉得,缺钱的时候抢一点应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愿意就算了,咱们谁也别管谁。”楚宁看出了她的心思,

“可是……”

“陆之道!你怎么磨磨唧唧的?!”

“行,各退一步。”陆之道原本还担心她一向衣食无忧,没受过穷。可见她一幅无所畏惧的样子,甚至开始嫌弃自己,干脆点头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反正如果她后悔了,随时出去抢点也方便。

但这话现在更不敢说出口了,只是放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先哄她把玉佩收好就行。

……

楚宁也留了个心眼,盯着她把抢来的钱还回去。

两人到了被抢的那户人家门外,“我真的去还了?”陆之道再次确定。

“嗯。”

“别后悔。”

“我才不会。”

“走远些。”

楚宁听话地后退了几步。

“再远些。”

楚宁只好退到转角处。

陆之道转身绕到那户人家的窗户外,探头探脑地向里面打量一眼,见户主正坐在房里唉声叹气,心知这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便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解开手帕,见里面有三锭银子,陆之道偷眼看了看楚宁,趁她不注意,收起一锭最小的银子,别在腰间。

想着还是以防万一的好,总有需要用钱的时候。

但又怕会被她发现,不放心藏在腰间,便俯身装作擦鞋的样子,随手将碎银扔进了靴筒里。

剩下两锭稍大些的银子,陆之道放手上掂了掂,对准户主的脑袋扔了进去。

“哎哟,哪个缺德玩意儿!”

听到里面传来骂声,陆之道拔腿就跑。

跑到转角处,拉过楚宁,逃似的一路飞奔。

原本陆之道一直在前面,可跑着跑着便感觉有些硌脚,右脚每一次踩下去都被硌地生疼。

藏在靴筒里的碎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底下,陆之道右脚不敢用力,每次都只是轻轻地点地,努力往前跑的时候,一副身残志坚的样子。

“木木,”楚宁拉住她,“你瘸了?”

陆之道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追上来,才停下脚步。

“没有。”陆之道脚尖点了点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走吧。”

“真的没事?”

“没事!”

楚宁不无担忧地望着她,陆之道却咬死了不说,一瘸一拐地往前去。

再无暇顾及其他,只想趁楚宁不注意的时候,将银子取出来。可是楚宁却寸步不离,还与她商量起来。

“我们现在有多少钱?”楚宁问道。

“八百文。”

“不对!”

陆之道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还以为被她发现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犹豫着还是坦白从宽的好,于是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想着……”

“八百零三文。”楚宁笑着打断了她,边说边取出了自己身上的三文钱。

“对……对。”陆之道猛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点了点脚尖。

“还缺多少?”

“过路费很贵,每人至少要准备三两。”

楚宁低着头细细思索,“那是要攒一阵子了。”

“没事,容易。”陆之道脚下被一块银子硌着,说话格外有底气。

楚宁心里却没有底,一路思索着怎么赚钱,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路过集市的时候,楚宁就格外留心起来,看到有人在摆摊卖文人扇。

楚宁便动了心思,拿起扇子反复看。

“喜欢就买。”陆之道大方地说,趁她看扇子的时候,试图俯身取出靴子里的碎银。

“你很有钱吗?”楚宁拿着一把扇子,突然转身过来质问道。

“没有!”陆之道急忙站直了身子,摆了摆手撇清关系,依旧面无表情。

楚宁笑着踮脚凑到她耳边,陆之道更是不敢乱动,任由耳畔传来温润的气息,像被点了穴位一般僵在原地,却听她调皮地压低了声音,“我画的比他好。”

陆之道傻愣在原地,有些心虚,也有些莫名的紧张,从前哪怕面对比自己强大几倍的对手,都不曾这样慌乱无措过。见陆之道半天也没有反应,楚宁便轻轻将她推远了些,现在可没有心思管她。

“我知道怎么办了。”楚宁言罢,俯身看起了摊上的扇子,挑来捡去,选了个最便宜的两面空白的扇子,刚好三文一把。

便用身上仅剩的三文钱,换了一把空白的折扇。

陆之道也无心顾及其他,只想赶紧找机会,将靴子内的碎银取出来。

脚下被尖锐的碎银反复磨着,愈发疼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楚宁见她瘸地越来越严重,不无担忧地问,“我们去医馆看看?”

“不用!”

“确定吗?不要讳疾忌医,别担心钱。”

“我没事。”陆之道紧咬牙关,尽量迈出正常的步伐,可是脚底疼到发麻,好像每一步都是赤脚踩在尖锐的石子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客栈,陆之道一屁股坐了下去,顺带着翘起了二郎腿,这样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楚宁将扇子放到一旁,不无担忧坐到她边上,“脱了鞋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