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非煊面无惧色,撇嘴道:“尊上,现在纠结此事还有什么意义?你的徒弟都被打下去了,万鬼坑之下,绝无生还可能。不如我们将另外几个也杀了,出了这里,谁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君玄琅冷笑道:“你倒是精明。”
冥非煊道:“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比起尊上你,我自愧不如。只可惜了你那位徒弟痴心一片……”话未说话,一道紫光夹杂腾腾杀气汹涌而来,他险险避开,衣袖被砍断一片。
冥非煊脸色有些不好看,扭头一望,只见一把雕刻咒文的黑色长剑猛然钉入石壁内。
他诡异一笑,道:“后会有期。”便消失了身影。
君玄琅也不去追,走过去拔|出吾生剑,又来到万鬼坑的边缘。脚下躺了一把银色灵剑,剑柄上还系着一截红色穗子。
可惜,已经断了。
上面原来系着一只金玲,此刻却和它的主人一起跌落深渊。
君玄琅将长生剑捡起,握在手中,低头俯视了一眼戾气腾腾的滚烫岩浆。
若是普通人下去,定身死魂消。然而他知道,陆蔺辰不会。岩浆之下另有一片乾坤天地,这将是锻造他的熔炉。
雪骷山,不死山,万鬼坑,长生药。对于弱者,它是鬼怪,对于强者,它是灵药。
君玄琅将几个昏过去的少年拖出熔洞,才发现雪崩已经停止。头顶是一片暗无天日的火山灰,远处火山口时而发出一声低|喘,隆隆的响声提醒着隐没的危险。
君玄琅发现雪骷山的结界已开,心道必定是火山爆发和雪崩的动静引起了山下的注意,大概是仙门派人来了。于是将手上的几个少年扔在必经之路,揉了揉充满郁结之气的胸口,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一条小路上跑来身着各色服饰的少年们,见到他,喜不自禁道:“前辈!前辈你在这儿?你们没事吧?”
君玄琅一看,竟然是微生仪、微生浔他们,不由问道:“你们怎么出来的?”
微生仪解释道:“前辈你被抓走后,陆公子和我们家的几个师弟就去追你了。我们也很着急,四下摸索,却不知进入到什么阵法里,一睁眼就在外面,还好雪崩停了。诶,师弟!他们怎么晕过去了?陆公子人呢?他追到前辈你了吗?”
君玄琅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这种事情,不能说。
微生仪却看了看他,担忧道:“前辈,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君玄琅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就在这时,另一条小道响起密密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一听便知修为高深,来人甚多,听起来起码有一百以上。
随着踏雪之声,人影逐渐清晰,为首三人分别身着白蓝黄家服,正是三大修仙世家的家主,明光尊百里霁,泽衡尊微生桓,和北凛尊钟离桑。
百里霁首先瞥见君玄琅。他一袭缥缈白袍,宽袖长带,腰佩金铃,年纪轻轻却生得一副冷眉冷眼,俊逸五官犹如镂刻在一座冰雕上,眸子望过来也熠熠生寒。他压着夕光剑剑柄,缓缓转动,冷声道:“魔尊?”
君玄琅连嘴角也懒得扯了,直接将手放在了吾生剑上。
就在两人气场不合准备开打一场,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百里兄,先不要着急。我们不如先问一问雪骷山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劝说的人是泽衡尊微生桓。
他是一种与百里霁截然不同的和煦俊美。规整蓝衣,发束阴阳鱼冠,一举一动却并不显得刻板寡淡,反而露出一股温和的平易近人。他背上背负一把通体乌黑的锦瑟,温润如玉的黑眸望向他,十分客气道:“不知魔尊可否告知,为何会现身此地。”
一旁,钟离桑怀抱一只花猫,点点头连声道:“是啊是啊。”
君玄琅还未开口,微生仪见事态有些误会的样子,忙站出来道:“启禀三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他尚未说完,就被一阵尖叫打断。
只见不远处的雪地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黄色身影,很快就到眼前,是一位钟离家的弟子,他衣服和脸上都脏兮兮的染了一层黑灰,一看见君玄琅忽然见鬼似的惊呼,倒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
君玄琅皱了皱眉。
只见他连滚带爬地到了钟离桑脚边,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喊道:“家主救我!家主救我!他是魔尊!一切都是他搞得鬼!”
若换成其他家主,定要呵斥家族子弟冒冒失失不知礼数,然而钟离桑不会,他把少年拨到身后,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脸上却一片迷茫:“我知道他是魔尊啊。什么鬼,他搞了什么鬼?”
“我听到了!我全部都听到了!雪骷山里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他和鬼王联手设计的阴谋!他们想让我们所有人去死……”少年似乎惊吓过度,说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我还亲眼看见他把百里家那位姓陆的弟子打下了万鬼坑,因为他得不到人,就想要毁掉他……”
钟离桑还是有些迷茫:“万鬼坑?”
百里霁和微生桓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了,连同他们身后那一百多人突然警惕起来,灵剑、法宝的光华隐隐流动。
君玄琅心道,这位少年大概当时藏在了石头后面,目睹了整个过程,等他带另外几个晕过去的出来后,才自己通过阵法跑了出来。
百里霁冷笑一声,抽出夕光剑,如落日夕时般绚烂金色的剑芒对准了他。
微生桓也收起和煦笑容,对微生浔和微生仪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微生浔和微生仪懵懵懂懂,觑了一眼他,慢慢挪到了对面。
此时,君玄琅以一人,面对气势汹汹的上百人。
他心里权衡,自己方才已经受伤,动用吾生剑只会加重伤势,钟离桑暂且不算,百里霁和微生桓登上尊位却是有实力的,若与这俩人对战,他虽不至于落败,但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数百个修仙世家的大小家主,蚂蚁多了加起来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君玄琅眼睛一眯,吾生剑上缠绕的黑气越来越浓郁。
百里霁提剑刺来,君玄琅格住一击。他发现,对方的夕光剑剑柄上悬着一枚半月玉佩,样式古朴,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微一愣神,血气从胸腔翻涌上来,然而下一瞬,百里霁的剑光却忽然一偏。
“谁?!”百里霁稳住剑势,瞥见夕光剑剑锋上未消逝的魔气,脸色微微一怔。
紧接着,在场一百多人皆看到一个身形鬼魅的白衣黑冠人,步伐诡谲,闪现叠叠重影。几乎瞬间,君玄琅和他都不见了。
微生桓见状,飞快取下背上的念无瑟,正要一拨而下,却被百里霁扣住手腕。他不解道:“怎么了?”
百里霁脸色难看道:“不必了。”
微生桓微微一愣,随后又恢复温和神情,道:“既然百里兄这样说,那就不必追了。”
魔界。主殿内。
君玄琅打坐静息了一会儿,睁眼,白听风和须瑜立在一旁,见他无事,纷纷松了一口气。
君玄琅对白听风道:“多谢。”
白听风两片薄唇翘起一侧,表情讽然道:“尊上怎么这么客气。”
君玄琅盯了他片刻,道:“你手上的那把扇子,可以给我看一下么?”
白听风眉心蹙起,显然不知道君玄琅为什么忽然这样说,口中说了句“尊上想看,我还能不给吗?”有些不太情愿地递了过去。
君玄琅接过,展开对准一丝光芒,除了一个苍劲墨字“除”,只见扇面上浮现一道清风绕明月纹饰。他收起,淡淡道:“白除扇,除字,是何含义?”
白听风唇角弧度慢慢回落,盯着他,语气有些冷然道:“屠遍正清,除尽公道,便是这个含义了。尊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君玄琅拨了拨扇柄上垂下来的一块半月玉佩,漫不经心道:“没什么。遇到了一些不解的事情。”于是将雪骷山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白听风气的一把夺回扇子,阴阳怪气道:“怎么?尊上是怀疑我与鬼界勾结陷害您?呵,早知如此,我何必冒险去救你。”
须瑜道:“既然尊上和我们说,就说明没有怀疑我们。”
白听风怒气冲冲道:“你懂什么?!”说完,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须瑜脸色有些尴尬,摸摸鼻子,看了眼君玄琅,道:“尊上,我去劝劝他。”于是,也出去了。
君玄琅一脸漠然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忽然一拧,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吾生剑的反噬,又开始了。
等他半死不活地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睁眼,眼前映出一张十五六岁少年的脸。陆蔺辰?!
君玄琅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第二个念头便是——
翻身而起!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喂喂!你跑什么?瞎?”
一听这语气,君玄琅立刻顿住脚步,回过身,只见那位少年的确十五六岁,比陆蔺辰小一些,五官也不尽相同,深邃有神,俊逸朗朗,头顶还竖立着一撮金黄色的呆毛,一开口,嘴角就露出两颗小虎牙。
君玄琅觉得,自己方才说不定真的是瞎了。怎么会把他看成陆蔺辰?
君玄琅疑惑道:“你是?”
少年暴跳而起,语气十分不爽:“卧槽!你脑子瓦特掉了!我啊!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让师尊把陆蔺辰踹下去后,我今天就写的好卡,卧槽,一定是陆蔺辰在报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