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神女石像

少年们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反应过来,这个白衣人影不是鬼怪,也没有因为上吊瞪眼珠吐舌头死翘翘了。

是一个活人。

立刻上前将之摘了下来。

“没事吧?快看看还有没有气?”“醒醒,快醒醒!姑娘……”

被救下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七八,穿着一件白纱轻衣,衬得脸色苍白,呼吸虚弱,双目紧闭躺在地上如一条溺水的鱼。

因为对方是个女子,为了避及,众少年不好施救,只有百里熏儿将她扶起靠在怀里,往她嘴里喂了颗灵药。

半夜三更,荒村破庙,若不是确定这个姑娘身上有充足人气,为安全起见,恐怕就要先将她装进御魂囊里走一遭了。

少年们定定心,抓耳挠腮,也想不明白一个姑娘家的,为何夜半时分独身出现在这座破庙里?又为什么脖子套白绫挂在梁上?难不成是被人绑到这里的?又或者是企图自尽?

君玄琅见状道:“想不明白就先放放。等她醒来一问就清楚了。现在寻龙引如何?”

百里十七举起手中的寻龙引,一时讶异地忘记了说话。

方才还正常的寻龙引,此刻正旋转不停,像是一只焦躁不安的困兽。

君玄琅看了一眼,道:“失踪之人,就在这座庙里。”

听他如此说,少年们先松了一口气,忙活许久终于找对地方了,却又显出几分凝重和疑色。君玄琅道:“这座庙不大,我们分头找。”

众人点点头,井然有序地分头行动。有些人去了后堂,有些人则留在放置神像的堂前。

这座庙不同于民间经常供奉的常见庙宇,倒像是这个枯岭镇特有的风俗。悬挂的匾额已经掉落,摔在外面破破烂烂的,看不清写的究竟是什么字,便也不知道庙里供奉的是何方神圣。案上摆着一只香炉,香灰里插|着稀稀落落烧完的香火。

君玄琅四下走动一圈,脚步停留在神台前,抬起头,仔仔细细地将神像打量了一遍。

雕刻的是位女子。身着霓裳仙裙,臂挽长风,面容姣好,风姿绰绰,温和眉眼俯瞰下方,露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淡淡笑容。

似乎就是一座普通的神女雕像,可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这股不对劲儿藏在了心里某个地方,可君玄琅这时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半天,无甚结果,转眼看了一眼身边,只见陆蔺辰也盯着那座神女像,微微皱了皱眉头。

君玄琅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陆蔺辰侧过脸道:“我感觉这座神像有些眼熟。”

君玄琅点头:“我也这样觉得。”可他心里清楚,神像面容绝对是陌生的,的的确确从未见过。

就在这时,神像之前,摆放香炉的供桌忽然动了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了。

陆蔺辰警惕异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搂住君玄琅的腰,将他往后带了一步。另一手拔剑,对准了那个方向,紧盯着,话却是和君玄琅说的:“师尊,我来。”

君玄琅愣了愣,才低低嗯了一声。他当然不是被吓到,而是记起来,之前几年带陆蔺辰历练打怪的时候,也是类似这样的情况。陆蔺辰好像总想竭力为他做些什么。

听到动静,其余少年们围拢过来,齐刷刷地拔剑对准了桌案底下。

少许香灰落到了地上。明黄色布料被轻轻一掀,里头滚出来个白乎乎的影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

百里十七从供桌下面钻出来,望着自家气势汹汹的师兄们,又重复了一句:“你们这是做什么?”想了想,惨白着脸:“我……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君玄琅见他怕极,哭笑不得,上前一步想将他拉起来。谁知,陆蔺辰动作快过他,一把拎了百里十七的衣领,将他从里面拔|了出来。

众人看清楚之后,一脸戒备顿时换成了一脸无奈。百里十三气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没事钻桌子底下去干什么?这里面难道还会藏着人么?!”

原来,一开始众人四下走动检查的时候,趁不注意,是百里十七钻到了桌子底下。被他这么一吼,百里十七脸上显出几分委屈,一下子蹦到了君玄琅他们身边,道:“这里面还就藏着东西呢。前辈你看。”

他手上的东西,是一卷落了灰尘的卷轴。君玄琅接过展开,字迹陈旧,一看便是有些岁月了。迅速读完这些文字,他摇了摇头,抿起嘴唇,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百里十七见状,心急道:“前辈,上面讲的是什么?”

君玄琅没有立刻回答。

陆蔺辰就在君玄琅身边,自然也瞥到了卷轴上的内容,但卷轴上的文字奇特,并不是人界或者魔界的常用文字。可能是小镇独创,也可能是其他两界的通用文字。

虽然看不懂,但他已经猜出几分,瞥了瞥君玄琅,只见他目光里一片了然。

君玄琅合上手中卷轴,轻轻放在了香案上,然后转身,觑了百里十七一眼:“真想知道?”

百里十七忙不迭点点头。其余少年,除了百里十三一副不屑表情,此刻也都露出了求知欲。

君玄琅重新拿起卷轴,笑道:“那我就给你们讲一讲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关于这座庙的来历、传说,以及这座庙原来叫做什么。”

少年们好奇道:“叫什么?”

百里十三也忍不住好奇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却对上了陆蔺辰的视线。陆蔺辰的眸子平静无澜,可他就是感觉到了一种针对自己的不怀好意,于是咬了咬牙,恨恨地扭过了头。

这边,君玄琅继续道:“卷轴上写着,这座庙原来叫做,千金庙。”

而且记录了这样一个传说。

据说,两百年前枯岭镇上住着一户大户人家,这户人家有两个女儿,两位小姐虽不是亲生姐妹,却情比金坚,因为貌美贤良,在镇子上名声远扬。等到了她们十五岁成年那年,提亲的人快要踏碎门槛。姐姐看上了一位相貌儒雅的秀才,可对方家里只有几亩薄田,员外本来不同意,无奈爱女心切,终于还是松口将她许给了秀才。而妹妹被许给了镇子上另一户富有人家。

两姐妹的婚期均定在一年后。本来两位名声远扬的美人姐妹一同出嫁,在镇子上必会传成一段佳话,然而,这其间却出现了意外。

姐姐许配的那位秀才考中了举人,并且当上一方父母官,这在闭塞小镇可是十分罕见的,纷纷感叹这家的姐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不料,妹妹原来对秀才也是芳心暗许,此时更是妒火中烧,一气之下杀了姐姐,并将她的尸体埋在了院中的牡丹花下。到了出嫁那天,妹妹代替姐姐穿上红嫁衣,盖上红盖头,坐上了原本属于姐姐的那顶红花轿。

因为秀才之前没有见过未婚妻,掀了盖头,一看是如此美娇娘,毫不怀疑地认为她就是自己那位名声极好的未过门妻子。两人相敬如宾地过了一年。期间,妹妹找了各种借口没回娘家,也拒绝娘家的人来探望,而对于失踪的姐姐,所有人都以为消失不见的是妹妹,姐姐伤心过度,情思忧伤,才不肯回娘家一趟。

时间过得飞快,有一天,秀才从外面买回来了一盆牡丹花。这株牡丹花鲜艳欲滴,香气扑鼻,丫鬟们都很喜欢,可妹妹见了它却脸色大变。因为她觉得这株牡丹花很像埋着姐姐的那丛,鲜艳花瓣很像血的颜色。秀才安慰了她,但妹妹还是很恐惧害怕,叫人把牡丹花扔到了外面。谁知,被扔掉的牡丹花没有枯萎,反而扎根在了院子里,越长越茂盛。除了几次,都没有用,每当过了一夜,院子里会重新长出一株颜色鲜红的牡丹,就像一个笑吟吟的女子静静注视着屋内。

丫鬟们没发现牡丹花的异常,倒是发现了夫人的异常。妹妹开始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讲话,时而尖叫,请了几回大夫都查不出病症。妹妹脸色愈来愈苍白,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行踪也越来越不定,好几次都会在夜晚偷偷溜出去。丫鬟们原先还会追去找她,可次数多了,任谁心里也犯嘀咕,只当她是疯了。终于有一天,妹妹失踪了,丫鬟们怎么也找不到她。过了一个多月,鲜艳欲滴的牡丹花开满了整个院子,可众人闻着闻着,脸色却变了。因为这并不是花香,而是尸体的腐臭味。

丫鬟们将牡丹花拔除,发现它们的根茎扎在一具尸体上,竟然是拿这个当养分才长得那么快,那具尸体面目狰狞,似乎是遇到了极可怕的事情,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更可怕的,它浑身血肉都被吸尽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包着骨头,牡丹花根系在它身上扎的密密麻麻,丫鬟们从穿着判断,这具尸体就是失踪的妹妹……

少年们听完这个故事,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拍了拍手臂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百里十七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君玄琅翻了翻手里的卷轴:“没了。”

“什么叫做没了?”

君玄琅将卷轴递给他:“没了的意思就是,后面没有记载了。”

百里十七随意翻动了下:“我也看不懂。不过既然后面没记载,前辈怎么知道这是千金庙的传说?这座神像又是谁?”

少年们闻言好奇地看他。陆蔺辰的视线本就停留在君玄琅脸上,不过此刻更深了几分。

君玄琅摸着下巴道:“卷轴外侧有个题字,就写着‘千金庙传说’几个字,不想知道也难。”

少年们:“……”好吧。你有文化你说的都对。

君玄琅把卷轴从他手里拿回来,道:“至于这座神像,我猜测是那位姐姐。至于镇上居民为何要给她立殿供奉,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传说是传说而已,口口相传,添油加醋,真相如何,也不能以卷轴上记载为准。毕竟这卷轴里面,有很多东西说不通,逻辑混乱,情节狗血,文笔糟糕……”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嗦声打断了。

众人暂时忘记卷轴之事,纷纷转头去看传来声音的方向。

是躺在百里熏儿怀中的姑娘醒转了,她睁开了一双迷茫的眼睛,盯着上方,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君玄琅走过去几步道:“醒了。”

姑娘害怕道:“嘤嘤嘤……”

君玄琅:“……”为什么有种自己是一个流氓的错觉?

姑娘打量了一圈人,刷的蜷缩起膝盖,道:“嘤嘤嘤,你们是谁?不要以为我长得美,就好欺负。”

少年们:“……”为什么有种他们是一群流氓的错觉?

君玄琅仔细瞅了瞅,盯着对方算是漂亮的脸,道:“咱们商量个事儿?”

姑娘道:“什么?”

“能别嘤嘤嘤了么?”

姑娘愣了愣,道:“嘤嘤嘤,我就知道你们想欺负我!”

众人:“……”

百里熏儿柔声安慰了她一番,姑娘趴在她的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此,陆蔺辰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君玄琅伸出一根手指,悄摸摸地戳了戳怀中的陆梧,见它窝着不动装死,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姑娘怪异,定然不是普通人,但应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反派。

君玄琅见陆蔺辰站在神台之前,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神女像,神情忽然松缓了一下。

君玄琅走到他身边,也抬头观察,问:“看出来了?”

陆蔺辰嗯了一声,将目光收回,移到了他的脸上:“我好像知道那种熟悉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师尊也应该看出来了吧?”

君玄琅仔细观察着神像。温和微笑的神女雕像,正静静注视着堂内的一切,嘴角微微上翘,右眼底有一颗泪痣。这让她看起来似乎有一只眼睛在笑,一只眼睛在哭。

君玄琅沉声道:“我也知道了。”

陆蔺辰笑了笑,和他视线相触,两人一同将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那些村姑的笑容,和她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陆蔺辰:好气。又从哪里冒出个炮灰。

君玄琅:这有什么好气的???

陆蔺辰:师尊的目光,只能给我一个人。

君玄琅:……所以,这就是你蒙住为师眼睛的理由???次奥,你做什么……住手!!孽徒!!!

写的我好害怕。。。来个段子轻松一下。。。还是好怕。。。啧。。。。

感谢唐宋元明清的地雷,哈哈,爱你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