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打游戏

又一次回到小区,空中艳阳高照,小区里的绿化映着阳光在地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余玖就踩着那些光影回了自己家。

门是张妈开的。

“小玖回来了?”

一如既往亲切又和蔼的笑脸,非常有感染力。

余玖每次进门都靠着张妈的态度给自己调整好面部表情,他“嗯”了一声,在门口换了鞋进门。

“她呢?”

“在厨房呢。”张妈说:“太太今天亲手做了你最爱吃的黄焖鸡和蒜蓉花甲,就等着你回来吃呢。”

余玖笑了下,没说话。

餐厅里,余卉刚好端了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已经进门的余玖,眼中微亮道:“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

“嗯。”余玖很自然的应了声,去洗手间洗了手。

餐桌上,三个人的午饭很安静,余玖只埋头吃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余卉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看着他。

余卉今年已经年过四十,但是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双和余玖有七分像的眼睛,皮肤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却比三十岁的女性更多了几分风韵。

她看着余玖,有心想主动开口,只是一看到余玖的额头,话又被堵在了喉咙里。

余玖额头上的伤已经脱了痂,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他没再特意用刘海遮住,所以看起来很明显。

余卉看了张妈一眼。

张妈立即道:“小玖啊,味道怎么样?”

余玖道:“挺好的。”

“这些菜啊,太太一个人忙活了一早上呢。”张妈笑道:“太太为了你,专门学做了这几道菜,还专门起了个大早,陪我去菜场买的菜。”

“……”

余玖夹菜的动作略顿了一下,终于肯抬眼,朝余卉的方向看了一眼,“谢谢妈。”

不带任何的情绪。

余玖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她开口道:“谢什么?你如果喜欢,妈以后还给你做,对了,你下午想吃什么,我……”

“下午我要回学校。”余玖说。

“……”

余卉刚扬起的嘴角突然僵住。

刚刚活跃起来的一丁点气氛,因为余玖的一句话,瞬间降回了冰点。

余卉笑容微敛,“你不是……放假了吗?”

月假加五一,起码有三天假。

余玖面不改色道:“我们班安排了补课,我这次……考的不是很好。”

“你不是考了第一吗?”余卉有些急切道。

余玖抬头看向她。

余卉猛的意识到什么,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说:“是、是你们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还在我面前夸你呢。”

“……”

余玖也没有拆穿她,只是放下筷子,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成绩排名表,展开之后递给她说:“是考了第一,但是不是很稳。”

余卉犹豫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去。

余玖又低头吃饭,借着夹菜的瞬间关注着对面的人的表情变化。

在拿到排名表的时候,余卉的脸上还只是茫然带着点疑虑,直到看到总成绩那一栏,她眉头微蹙。

“翟迟……”

她喃喃了一句,“这人是谁?”

余玖平静道:“新来的转学生。”

他或许应该庆幸,因为余卉从小对他就不关注,所以对他交了什么朋友玩伴叫什么名字几乎都是一无所知。

所以看到翟迟这个名字,余卉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她只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分差有反应。

余卉语气微冷,“你这次……”

“这次是我大意了。”余玖说:“我下次会努力的,你放心,第一的位置不会被别人抢走的。”

“……”

在余卉发作之前,余玖已经作出了保证。

就像路上那个司机说的,用一个好的态度做出积极的保证,虽然不一定能让大人消气,但起码,能让她说不出更难听的话。

余卉脸色不太好看。

余玖低着头不看她,夹了块香菇塞进嘴里,淡声道:“班上安排的补课是自愿的,如果你不想我去,我……”

“我还管得了你吗?”

余卉沉声说了一句。

余玖没回答,低头继续吃饭。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拒绝交流的模样,余卉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啪”的一声把成绩排名表放到餐桌上,直接转身上楼了。

“……”

余玖对此置若未闻,又给自己夹了只花甲。

张妈在旁边急得不行,想开口叫住余卉,张了嘴却没敢发声,她目送着太太上了楼,回头见余玖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饭,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

余玖说:“张妈,快吃吧,一会儿菜凉了。”

“……”

张妈无奈,又在旁边坐了下来。

她把余卉随意扔在餐桌上的成绩排名表重新折好,小心递到了余玖面前,“小玖,太太她……她只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我知道。”余玖默了片刻,终于吃不下了,放下碗筷道:“张妈,我吃好了。”

他从桌上拿了成绩单,就要起身。

张妈忙拉住他,“小玖,其实你不用这么拼,你已经很优秀了,拿不拿第一不重要,你别总这么逼自己,我相信太太她也不会在意……”

“她在意。”余玖打断她说:“她在意。”

他又强调了一遍,张妈听着喉咙有些哽。

余玖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在讽刺又像是在自嘲,“毕竟我越优秀,她在我爸面前才能更抬得起头,不是吗?”

他就是一个筹码,一个他妈用来膈应他爸的筹码。

直到他从别墅里出来,张妈没有再拦过他。

出了别墅,站在阳光底下,余玖想起张妈说的话,莫名有些想笑。

多陪陪她……

既要他事事争先,又恨不得他时时刻刻都留在家里,人总是这么矛盾。

可在他需要人陪伴的时候,爸妈又在哪儿呢?

他一个人彷徨无措的时候,只有……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张脸,余玖猛的甩了甩头,快步离开了家。

五一假期的校园里,理所当然的很安静。

余玖不是第一次在假期返校了,所以他很习惯这样的安静。

补课什么的当然都是骗人的。

两天前还让他感到威胁的翟迟第二名的成绩,现在却成了他逃离家里的借口。

他径直从校门口转向宿舍,计划着接下来的几天他一个人的校园生活。

他像往常一样推开宿舍的门,感受到的却不是以前的静谧。

“……你捡到三级包了吗?给我一个。”

“靠,毒圈什么时候来的……我被毒了,哪位兄弟支援一下我这个新入门的小可怜啊!”

“跑?哪边儿啊……诶等等我!”

“……”

开门就听到最靠近门边的床位上有一个人在乱嚎,据余玖为数不多的经验,应该是在打游戏。

他门刚开了一半,床上的人就察觉到了,直直的朝门口看过来。

“……”

余玖不知道翟迟为什么没有离校。

翟迟没想到余玖会在这个时候返校。

两个人又一次同步愣住了。

片刻后,翟迟的手机里传出一声暴喝:“卧槽!翟迟你干嘛呢!你特么嫌别人枪法不够准吗?趴下……哎哟卧槽!”

只听到手机里一阵枪林弹雨的声音,翟迟的角色已经被人爆了头。

翟迟听到声音低头的瞬间,屏幕已经黑掉了。

“……”

他也不怎么在意,抱着手机看向门口,“你怎么回来了?”

余玖还没开口,麦克风里有人道:“什么?谁回来了?”

余玖:“……”

还没说话就被人打断了,余玖干脆先进门,转身把宿舍门关上之后才道:“我回来……”

话音又是一顿。

他回来干什么呢?

好好的假期,全校的人都回家度假去了,空荡荡的校园,他一个人回来能干什么?

余玖本想随口说回来拿点东西,可他不确定翟迟什么时候会走,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我回学校住两天。”

“谁啊?余玖吗?什么回学校住两天?你们两个还在学校里吗?”

“……”

“……”

麦克风里的人嗓门很大,而且辨识度很高,余玖怔了一下,问:“队长?”

翟迟也回过神来了,点头道:“嗯,他们在吃鸡。”

“什么他们?你小子没吃?”

放假之后,程远超刚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拉了篮球队的几个人开黑。

“现在什么情况?你们俩在一块儿吗?正好,余玖来,咱们一起开一把……等我们这把结束,就剩周铎一个人还在拼了。”

余玖本能的想拒绝,“不用了,我不太会玩这个游戏……”

“不会玩怕什么?”程远超道:“翟迟那小子连个视角都切不明白不也一样上了?他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楚。”

“……”

余玖有些好笑地抬头看向翟迟。

绕是自己路痴的毛病在余玖那里已经不是秘密,被他这么看着,翟迟还是有点尴尬,“不是,队长,这玩儿个游戏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这不是人身攻击,这是教你技术。”程远超说:“我们这边线上教学你听不明白,现场手把手指导你总行吧?余玖你带带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队长说“手把手”的时候,翟迟不觉愣了一瞬。

余玖顾着把自己带来的衣服放进储物柜,没在意麦克风里的人说了什么。

翟迟坐在上铺看着他,忽然弯身凑过去,“小余老师,麻烦你带带我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