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夏秋果在林园园的催促下仍配合地加快脚步小跑到老王办公室。
“报告！老师我来啦。”
她轻快地敲了敲半开的门，上扬的语调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快乐。
“进来吧。”
老王沉着声音应答，压抑着怒火的眼神缓缓从云又薇身上扫过。
云又薇下意识地闪躲了眼神，又在下一秒钟更加挺直了身子，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她又没有做错事，只是将自己发现的一切告诉了教导主任和校长，王书文这老头凭什么对她不满。
要是夏秋果自己行的正坐得端，又怎会留人话柄。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呀，校长和主任晚上好。”
夏秋果对此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她在进办公室时便一眼看到了神情严肃的主任和校长，因此极有眼力见地收回了她在老王面前一向的嬉皮笑脸。
可纵是如此，其他人仍能从她说话时无意间透露出的亲近与信任看出，她十分尊敬且喜爱自己的班主任。
老王见此脸色愈发铁青，心里早已将云又薇骂了千百遍。
虽然夏秋果这学期才开始成为他的学生，在此之前并没有过接触，但他敢摸着良心说，这丫头绝对是他见过最简单的孩子。
喜就是喜怒就是怒，半点藏不住心思。
若是她真像云又薇说的那般提前找人泄题作弊，肯定没等考试就忍不住心虚到自己暴露，又怎会像监控录像中显示的那般自然，就连开考前偷偷做手势祈祷的小动作都可爱到令人忍不住发笑。
况且他的学生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夏同学。”主任率先开了口，他心知刚与云又薇大吵一架的王老师必定会偏帮自己学生，由他开口并不合适，而让校长来问又未免怕吓到学生，只能由他和蔼笑道，“是这样的，我们想找你了解点事。”
“嗯嗯，老师请问。”
夏秋果点点头，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
她这几秒内在心中闪过了不少猜测，联合林园园的话，自觉最靠谱的便是她考试时周围有人作弊，所以老师们想向她打听点具体情况。
尽管她什么都没看到，但总归要表现地乖一点，免得这有着动不动告家长的奇怪画风的学校将电话打到原主父母那去。
哪知主任犹豫了几秒，开口却道：“你能告诉我们，你是从哪弄来的试题吗。”
话里话外，竟是免去询问的过程直接定下了夏秋果作弊的罪行，又带着股只要夏秋果说出同谋，他一定宽大处理的自以为大度的劝诱语气。
“什么试题。”夏秋果愣了愣。
她第一反应是对方在问谁替她押的题目，可随即又回过神，老师们没理由知道班长替她押题的事，而且看他们这态度，反倒更像是在指责她作弊。
“我没有弄来什么试题。”她立马否认道，看向王老师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委屈。
难道老王也这么想她吗，先不说她是靠着自己这几日的疯狂刷题，才能成功做出这次考试中的大部分题目。
再者她查了原主的成绩，虽然不至于与自己这次的成绩相差许多，落个叫家长的下场，但总归是比自己亲自考的优秀。
难道现在考得不如原来好反倒要被怀疑作弊吗。
“听见没，我学生说了没有弄什么破试题。”老王一拍桌子，只觉得自家学生写满失望难过的小脸让他的心都跟着酸涩不已。
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能算什么好老师。
极度暴躁中的他要不是想让夏秋果亲自在校长面前洗清嫌疑，他甚至恨不得直接与主任干一架，根本不会同意让夏秋果来办公室接受质问这种伤孩子心的行为。
“王老师你别着急嘛。”眼见着主任仅问了一句话就词穷，生怕对方在王老师怒火下将事情轻拿轻放的云又薇赶紧开口，“我也有几句话要问夏同学。”
夏秋果看向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心头涌上几分不舒服。
自从上次她差点因为救云又薇而溺水，可云又薇醒来后却只顾感谢张星回并无视她之后，她便对云又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倒不是斤斤计较对方没有向自己道谢，而是觉得对方的为人处世略微奇怪，一点都不像个正常人会做出的事。
“云老师想问什么。”
她尽量保持住自己作为一个学生应有的礼貌，虽然云又薇故作担忧的神情让她看着别扭极了。
“秋果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我是你的老师，我必须对你负责。”
云又薇开口先给夏秋果扣了个高帽，果不其然在校长和主任瞬间微皱的眉头中看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先发制人就是这点好，只要她抢占了先机，无论接下来夏秋果是沉默还是反驳，都只能愈发落实她所说之话的真实性。
沉默是默认，反驳是狡辩，她倒要看看夏秋果会选择哪一个结果。
然而夏秋果既没默认也没反驳。
“老师们误以为我作弊和我喜不喜欢云老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在说作弊的事吗，老师为什么还要提那天的事。我明明都和老师解释过，我一点也不记恨老师上次让我差点溺水，是我自己先不自量力下水救人的。”
少女的表情疑惑中带着较真，就像她才是那个给人做思想教育的老师一般。
“而且老师愿意谢谁是老师自己的事，我当初不是为了让老师感谢我才去下的水，自己的选择我自己负责。老师不需要为了没有做不想做的事而难受，我更不会因为做了想做的事而难受。”
夏秋果的话发自肺腑，尽管她当时因为云又薇的反应而有些小小的受伤，可她毕竟没有成功救人，还在危急关头选择先保住自己的命，实在没必要将自己当成英雄。
王老师当即热泪盈眶，多耿直多好的小姑娘，真不知道哪里碍了云又薇的眼，竟惹得她如此针对。
先给他上眼药说秋果不尊师重道，现在又仅凭着秋果在拿到题目前便默写出要用到的公式便咬定她作弊。
王文书的性格向来是与名字不符的火爆，最讨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当时的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云又薇是故意激起自己对夏秋果的不满，可事后想想，在他要去找夏秋果问话时，云又薇的每一句阻拦都像是火上浇油，若不是他临时决定先找张星回问详细情况，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害到一个无辜的孩子。
王老师心中再次懊悔不已，校长和主任的眉间则顿时锁得更紧，他们是知道这件事的。
在王文书要求替换三班的英语老师时，他就将夏秋果曾救过云又薇的事告知了他们，且说明了之所以替换云又薇是因为对方过于敏感，甚至误导他去责怪夏秋果。
这么说来，云老师故意打击报复夏同学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恩将仇报……
云又薇极会察言观色，一下就看出了校长与主任陡然倒戈的态度，心中恨极。
是她小看了夏秋果，看着大义凛然，嘴里则字字句句指责着她不愿意向其道谢，直把她说成了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果真是心机深沉。
云又薇压下怒火开口道：“好，既然你说要聊作弊的事，我们就来聊聊你为什么在数理化三门课正式开考前，就在草稿纸上写下了需要用到的公式，而且只有需要用到的公式。”
她不是会在没有证据下就为了一时之气找对方麻烦的人，若不是夏秋果自己将铁证送上门来，她有的是别的办法在暗地里收拾这小丫头片子，没必要将报复摆到明面上。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像夏秋果这样给她没脸，之前在湖里放开手不救她不说，还在教室里众人面前对她冷嘲热讽，现在更是当着校长面打她脸。
此时的云又薇全然忘记了，若不是她当时为了让张星回亲自下水救她，故意装作惊吓过度拉着夏秋果往水底沉，夏秋果又怎会在无奈之下独自逃生。
夏秋果眼看着云又薇边说边拿出了几张她早就扔掉的草稿纸，以及重新播放的、证明她是在知道具体题目前便写出公式的监控录像，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话。
她不想说出张星回的名字，即使押题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绿岗中学的老师们也经常出一些押中高考题的试卷集，其他学校和家长们不是每次都抢着买。
只因为主任从一开始问的问题便不是她有没有作弊，而是她怎么弄到的具体试题。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是班长替她画的重点，说不定他们就得怀疑班长有没有偷试卷，或者借着在学生会的职务之便偷看考题。
“怎么，没话说了？”
云又薇得意笑道。
“一次两次可以是意外，但你每门课都这么做，别怪老师们瞎想。”
“不是。”夏秋果这回才是存心想要气人，“我只是想告诉老师你，我之所以把这几张纸扔掉，是因为林园园用我的草稿纸逗蚯蚓。”
云又薇的神情瞬时青白交加，捏着草稿纸的手指收也不是扔也不是，最后纠结了半晌，竟是直直地朝着夏秋果身上扔去——
“秋果！”
王老师惊得一脚踢翻了凳子，看着云又薇的双眼已是隐忍到极致。
“好啊你，敢打我的学生，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而与此同时，抱着一叠试卷前来的张星回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没看见云又薇丢纸的一幕，单单听到了老王的话，又看见了他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的恐怖神色，只以为自己来得太晚，夏秋果已收到了不公的对待。
霎时间，他望向云又薇时眸中的血腥气浓郁的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