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刚落,赵阳还没等到林默的反应,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勉强坚持着往下:“林语的父亲,是我的弟弟。”
林默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才捋清了事情。
事情其实简单又俗套。
赵阳的弟弟赵旭与一女子相恋,因为赵旭身份低微,那女子家里死活不同意,这女子只好偷偷溜出来与他私奔并怀上了一个孩子。
赵旭不久就服了兵役,不仅没见到这个孩子的出生,上战场后也不知所踪。那女子在生产后大出血而亡,赵阳与妻子一直未能怀上孩子,便在这个孩子出生后接来抚养,视为己出。
林默听到这边,似有些疑惑,问道:“那这孩子为何被侯府接过去抚养?难道是抱错了?”
赵阳摇摇头:“当年并非是抱错了,吴大娘子一直都知道这个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接过去抚养,是因为林语的母亲,正是她的亲妹妹。”
林默吃惊得微微张大了嘴巴,她怎么也想不到吴氏会因为妹妹的孩子,而将自己亲生的孩子送去乡下。
但转念一想,若不这么做,这个孩子将会永远成为一个流落在外的野孩子,而她,想必吴氏早就打算在她长大一些的时候接回侯府。
吴氏也有她的苦衷。
“侯府的人也不许我们再见她,我们夫妻俩也没有办法。我妻子死后,就只剩我一个人,我便整日酗酒。后来姑娘告诉我还有机会要回这孩子,我才答应的。”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赵家人丁稀少,这一辈,也就只剩下我弟弟的这个女儿了。其实小人也想了很久,比起在我们身边,这个孩子在侯府会过得更好。”
林默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和悲哀。就是这样的一个想要见见自己侄女的男人,竟然会被自己的亲侄女下毒。
玲珑唏嘘道:“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了毒?”
林默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继续说了。
赵阳茫然地摇摇头:“许是些恨我的债主吧。”
林默掩了眼底的情绪,淡淡道:“极有可能。”
回去的路上,玲珑感叹道:“千算万算,没想到二姑娘竟然还有着这样的身世,实在令人……”
玲珑想了半天,找不到什么词汇形容。
“不过大娘子这么做,倒是真的委屈了姑娘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奴婢很好奇,姑娘以前在乡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呀?大娘子肯定把姑娘送到乡下大户人家了吧……”
林默假装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嘴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我都快接不上话了,以前也没看你话这么多。”
玲珑笑着摇摇头:“奴婢要是服侍的是二姑娘,大约也没这么多话。”
“看哪天把你配了小厮,找个婆婆来管管你。”
玲珑一扬头,正色道:“不,我要先陪着姑娘出嫁,然后我再嫁人。”
林默打趣儿道:“你太傻了,我不要你陪着。”
她回到府上,便有二皇子府里的人送来信儿,说是皇子妃给她写的。
林默匆匆打发了来送信的,她突然觉得身后有一阵动静,再回头一看,并没有人。
她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回到屋里立刻掩了门将信拆开。
信上的字迹潦草,看得出写信的人比较慌忙。
虞兰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个紫烟的情况,她确实在外面租了间屋子,还有个男孩儿,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二皇子的。如今府里竟是上上下下都在瞒着她,虞兰让林默要是再听到什么消息要立即告诉她,。
按照虞兰的性格,绝不能容得下有人和她争夺二皇子,她连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下得去手,更何况这个紫烟还有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既然已经都查清楚了紫烟这个人和住处,虞兰下一步很可能就要动手除掉这个人了。
她思考了一番,叫来翠微,安排道:“你去二皇子府附近看看能不能遇到些里面当差的人,然后帮我问问二皇子府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要透露你的身份。”
“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翠微回来了,“姑娘,奴婢都没怎么费劲儿。奴婢路过那二皇子府,只听那两个车夫都在议论说二皇子和皇子妃大吵了一架,如今连府都不怎么回去了……”
“奴婢还问了原因,那车夫只说是皇子妃生性善妒,估计又是因为纳妾的事情。”
林默点点头,这确实是虞兰的性格。
多疑、善妒,为了除掉令她妒忌的人,她还可以不计手段。
就是不知道这紫烟和那个在外面的孩子会发生什么,估计会被虞兰干掉吧。
想到这里,林默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她也不同情那个紫烟,只是不想看到虞兰横行跋扈、为所欲为。
林默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按照虞兰信里的地址送过去,她没有写明寄信的人。
*
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僻静院子里,紫烟刚给孩子喂完奶,然后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着了,有些虚脱地卧在床上。
突然,院子的门被推开了,门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惊喜的抬起头问道:“是殿下回来了吗!”
一个嬷嬷走了进来,将门掩上,防止冷风窜进来。
紫烟见是嬷嬷,有些失望地垂了头。
嬷嬷走过来,将孩子抱走放进摇篮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姑娘,这是我在院子里捡到的,不知是谁丢进来的,姑娘看看是不是写给你的。”
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住在这里才是,肯定是有人送错了。但不知为何,紫烟心头闪过一丝不详。
她微抖着手拆开那信,一行行地读下去。
信里的内容触目惊心,直言她已经被二皇子妃发现,二皇子妃心狠手辣,她和新生的孩子过不多久便会有性命之虞。
她顿时觉得嗓子仿佛被人死死捏住一般无法呼吸。
想要让嬷嬷去找二皇子来,一时间,她发觉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这个男人,竟不知道去那里找。
只因他一个承诺,因他显赫的身份,她便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他。
紫烟也曾怀疑过写信人的来历,不过,这几次回院子,她已经隐隐察觉被人跟踪。
风卷进院子,吹得栅栏摇晃作响,好似有人闯进来了一般。
紫烟吓得有些颤抖,手指冰凉。她翻过第一页,细细往下读,下面的内容却给了她一丝喘息的余地。
信中写道,当下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抱着孩子去二皇子府门口闹,将这件事捅到圣上的面前,圣上多半便会施压,让二皇子赶紧处理此事。
“而二皇子与皇子妃感情并不好,他定会将你娶回府。”
看到这最后一句话,紫烟镇定了下来。
她何尝不贪图二皇子的身世,何尝不想加入二皇子府,哪怕是做个妾,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风风光光,比现在漂泊不定的日子要好太多。
她看了一眼摇篮中的孩子,只想了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
*
虞兰早上便被一阵嘈杂和吵闹扰醒。
她万万没想到,这块本以为在砧板上的鱼肉突然跳了起来,还狠狠甩了她一脸水,将二皇子府闹得天翻地覆。
嬷嬷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有个妇人站在门口还带这个孩子,那女人大喊大闹,上蹿下跳,说二皇子妃打算取了他们母子俩的性命,她在死之前要讨个说法。
虞兰脑袋嗡的一下,立即匆匆披了衣服赶到府门口,门口站了一个杨柳细腰的女人,她眉眼清秀,却自带些许天然风情。
她的心不断往下沉,差点儿都停了一拍。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个女人和虞墨有几分相似。
虞兰狠狠地下令道:“一个个吃干饭的吗!还不赶紧给我把她拖进来!站在门口看自家府的笑话吗?!”
那个女人听见了,更是喊叫得厉害,一步步往后退进人群里,惊恐地喊道:“皇子妃要杀我啦!她要将我捉进去!救命、救命……”
女人手里的孩子不住地啼哭着。
她将孩子高声说说:“我死了不要紧,这可是二皇子的孩子呀!这可是皇孙呀!”
江业正在上早朝,突然有人走上来向皇上禀报了这件事情。
皇上大为震怒,随即便质问江业是怎么回事,竟将私生子留在外面不闻不问,还跑来闹事,置皇家的脸面于何处。
一个太子身边的官员立即添油加醋,提起了先前江业曾经在正妻垂危的时候着急续弦的事情。
镇北王也在朝堂上,面带嘲讽,冷冷睨了江业一眼。
不过二皇子的事情应该已经发生很久了,不少人都知道,但也无意与二皇子结仇。为何现在被捅出篓子,还闹得这么大?
就好像是有人旧事重提,为当年死在二皇子府的虞墨鸣不平。
这让他不禁想到了那个自称虞墨朋友、却暗中和虞兰往来的侯府大小姐,直觉这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
林安时在饭桌上讲起这些事情时,林默不动声色的吃了一口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林安时没有注意她,继续道:“这二皇子无奈,只好回去将那女子娶了,做了妾室。”
吴氏插嘴道:“二皇子先前的名声可算都毁了,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都是假的,原来后院竟然乱成这般。”
林安时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二皇子那么聪明剔透的一个人,也栽在了女人身上。”
老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自作自受。好好吃饭罢,食不言寝不语。”
不管是二皇子还是虞兰,都是自作自受。
林默几乎可以看见虞兰咬牙切齿的样子了。
不过,娶进来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还是要看这紫烟自己的造化了。毕竟一入皇府深似海,林默早就体会到了。
吴氏吃着吃着,疑惑地问身旁的一个丫鬟,“语儿呢?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吃饭,刚刚不是让人跑去喊了么?”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回大娘子,二姑娘在园子里摔了一跤,将脚给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