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睁开眼。
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身上盖着的锦被绸缎丝滑,他还没完全醒转过来,盯着床上绾色帐子垂下来的那枚玉珏。
大概是原主那扣扣搜搜的性子作祟,他客观的评估了一下这枚玉珏的价值。
仔细一估……好像还价值不菲?
不光如此,床上三件套的用料,屋子里的家具,随处放着的小摆件,被原主那一双堪称AI识图的眼睛一扫,柏林心中立马就能猜出大致的价格。
这个原主留给他的认知不太一样。
公主有自己的封邑,是不差钱没错。但是据传这个病弱公主几乎把钱都花在了药材上面,都没剩几分家底了。当时到他们家下的“聘礼”都是皇室出的,虽说也没亏待,但是原主看到后还是生了三天闷气。
正想着,只听到床帐外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催促声。
“驸马,您可醒了?”
“醒了!”柏林呼一下坐了起来。
渔火掀开帐子,柏林一下就对上了李淳熙看过来的眼睛。
她披散着一头青丝坐在绣墩上,江枫在给她梳妆。
这个时代以黑色为尊,她穿着一袭黑底红纹的公主朝服,脖颈和手腕上的肤色被衬得白的胜雪。
“昨晚睡得可好?”
李淳熙缓缓问道。她的声音并不是传统上的好听,嗓音因为常年咳嗽而沙沙的,但是有一种朦胧柔媚,像是罩在雾气里,被风轻轻吹入他的耳畔。
柏林耳朵莫名地一麻。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梳妆台。
公主好像不太喜欢打扮,妆台上没有过多的首饰珠翠,有的几样也非常的古朴端庄,彰显着天家气派。吸引柏林注意力的是一把银梳,造型十分精巧,但是显然有些年头了,几处花纹精细的地方已经氧化了。
更重要的是,女穿金、男戴银,在这个时代,这把梳子是给男人用的。
柏林的思绪只一晃而过。
他站起身,春宝上来伺候他洗漱,他瞧了瞧李淳熙的脸色,担忧地问道:“公主今天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
柏林看着她有些憔悴的样子,实在没看出来“还可以”。
他这还想说什么,渔火就捧着一件衣服走了上来。
“今日要朝见帝后,驸马快快换衣吧!”
柏林看向那件展开的衣裳。鲜红的锦缎要比他昨天穿的喜服还要明媚鲜妍,腰带袖口倒是黑色纹样,和李淳熙的衣裳正相配。
他也不计较衣服颜色,抬手就穿上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铜镜中看到李淳熙似乎勾起了浅浅而满意的微笑。
他突然问系统:“李淳熙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61。”
这么高?
他才刚来一天。这个成绩要比他以前都要好。
系统幽幽的说:“因为初始好感度就有60。昨天宿主增加了1点,请再接再厉。”
柏林:……
为什么初始就有60?
“原主跟李淳熙以前难道有交集吗?”
他不记得有这一段经历了啊。
“没有。”系统发出了咸鱼的声音:“有这个数据完全是因为颜值……所以我说这个金手指很有用的啊!”
柏林再次:……
难道他以后就要靠美色|诱人了吗?
系统又补充道:“不过宿主这次看的不是好感度,您要让宿主的‘幸福感’提到100。”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现在她的幸福感多少?”
“1。”
柏林又双叒:……
真不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数值呢。
柏林不太喜欢往脸上抹东西,所以就没有学原主化妆。等到他飞速地洗漱完之后,李淳熙还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她大概以为他是那种不化妆就不能出门的小仙男吧?可惜他是一个钢铁猛男→_→
“昨晚没细看,今日才发现驸马素颜的模样清秀如朝露一般,清澈有神。”
柏林长这么大还没被用如此直白又生动的话语夸过。他以前也经常收到别人对他外貌的夸奖,但他因不在意,都是一笑而过……现在他该怎么回应?
他礼貌又诚恳地说:
“公主品味很不错。”
“……”
不,柏林让自己冷静地分析,他现在是“嫁”过来的身份,遇到丈夫的夸奖,他应该……
柏林低下头,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薄红:
“可是这么说人家会害羞。”
“……”
“嘤嘤嘤。”
“…………”
他尽力了。
不过,他能从李淳熙的兴味的眼神中读出“你这个男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意思。难道她真的喜欢这样的?
嘤嘤嘤??
柏林感觉自己受到了快穿史上的巨大挑战。
*
婚礼翌日是要去朝见帝后的。
此时已经是暮夏,但是太阳依旧毒辣。柏林本来一路担心李淳熙的身体熬不过,直到看见了公主府大门口的那一辆牛车。
不是他看不起牛车。而是这俩牛车好像就是几块破木板拼接而成,上面罩了一个青色的帘子,颜色很旧了,那头牛步履非常迟缓的样子,头上顶着几根毛,好像要秃了。
柏林差一点问出声:这样的牛是不是应该让他去养老了?但见李淳熙若无其事的走进了牛车,甚至还伸出一只手去拉他。
柏林默默登了上去。
没有关系,他对自己说,牛车平稳,比较适合病人乘坐。
他在公主府内见到下人虽然不多,但是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秩序井然,各司其职。公主府内的一草一木一摆设,都是低调中透着华贵,一点都不像穷的样子。
但是在外面,公主出行坐的是牛车,公主府门小小一扇,红漆斑驳,瓦砾破旧,看上去好像府里都要揭不开锅的样子。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李淳熙如此病弱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
这个想法一起,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突然离他很近,接着一个柔软的身体靠了过来。
“驸马?”她的声音依旧沙沙的,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本宫有些乏,能靠你身上一会儿吗?”
也不等他回应,她直接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柏林微微低头,看着她白皙的脸庞。
李淳熙好像真的很困,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她脸色有些青白,身体很瘦弱,这般睡着的时候呼吸也比常人沉重,像是一不小心就要发起哮喘来。其实按照常识来说,的确是久病之人之相。
但也有违背的地方,比如说她的头发就像缎子一样亮丽光滑,皮肤也很细腻,身上除了淡淡药香之外,没有任何生病之人的腐朽气息。
此刻柏林只想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学中医?至少学个把脉、药理也挺好啊。
不自觉地,他伸出手指捏住了李淳熙纤细的手腕。
她手腕的皮肤温度要比他手指低一点,青紫色的血管在白的几乎透明的肤色下清晰可见,他不费力气就摸到了脉搏。
几乎是他碰到她手腕的一刹那,李淳熙忽的睁开了眼睛。
很尴尬。
柏林收回手指,面不改色的说:“我感觉你有点冷。”说着还替她拢了拢衣襟。
李淳熙看了看外面明烈的阳光,唇边挂着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笑容,说,“这笑话是有点冷。”
柏林搓了搓自己双臂上隆起的鸡皮疙瘩。
是真的好冷哦。
*
在公主府和在皇宫的李淳熙完全是两个人。
如果说在公主府她表现出来的病弱等级是五级,那在皇宫她就是满级十级——
走一步喘三下。
在第十五次停下来后,领路的女官都已经不耐烦了。
“殿下,”她转头冷冷道:“陛下恐怕已经久等了。”
这样的语气好像不是在对一位公主,但李淳熙好像已经习惯了,只好脾气的说了一声抱歉。
柏林一直扶着她,可以看见她后背几乎都要被虚汗浸透了,却还是隐忍着往前走去。
按理说,因为病成这样的公主,不能说受到最高待遇吧,但在皇宫内行走却连一个普通侍君也能享受的软轿代步都没有。
他干脆蹲下身。
“殿下,臣背你吧。”
在皇宫里他自动换了称呼。李淳熙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顿了一下,终究是在前头那女官的白眼中缓缓伏上了柏林的背脊。
她轻得像一朵云。
柏林一路走到栖鸾殿门口,好像都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分量。甚至等她缓缓从他背上爬下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分量轻了,甚至心中还有些沉重。
任何关于她装病的猜测都消散了。这样的体重,大概要瘦成一把骨头,再加上贫血才会有的吧?
他们相携着缓缓走上栖鸾殿的阶梯,却在门口听到一道讥讽的声音。
“这都几时了?不会死在路上了吧?我可没工夫伺候下去了。”
说着一道人影打开大门,直冲而来。
柏林牵着李淳熙的手刚刚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和那人直直打了个照面。他看见李淳熙脚步一错,半脚踏空,差点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晚了!
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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