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坤气得浑身颤抖。
他指着柏林问:“你说,你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欺负人?”
柏林抬起头,喉结动了动。
徐正坤、孟荷亭包括顾氏都紧紧盯着他,为的是讨一个结果。
他能说什么?说他根本没有打人,是孟莲亭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吗?
现在这个局势,哪怕他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了。再者说,一开始的确是他先去招惹的她。
这么想着,柏林干脆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
“我看着妹妹心里欢喜,想去和她说笑几句,谁知她这么不领情面。那我就只能动手了。”
“你、你……!”徐正坤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连孟荷亭和顾氏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味。
不过柏林观察到,他们虽然或生气,或愤怒,或侧目,但是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他的确是一个风流浪荡子。
他朝孟莲亭看去。眼神透露出“如你所愿”的冰冷。
孟莲亭也听到了一切。她像是没有意料到他会这么说,露出一个愣怔的表情,咬咬嘴唇,低下头去。
其他人怜惜地看着她,仿佛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可柏林知道,她还指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徐正坤有些疲惫地挥挥手:“荷亭你送莲亭上去休息,等下我叫这小子来给你们道歉。”
孟荷亭微愣,顾氏还想说什么,呐呐地唤了一声“老爷”,只见徐正坤啪的一下又把门给关上了。
柏林和徐正坤两两相对。
“造孽啊……”徐正坤的声音有些苍凉:“你知错了吗?”
柏林赶紧点头:“知错了。”
“唉……”徐正坤长叹了一口气:“你也快成年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你要玩什么小歌星、舞|女我都可以让你去,可是孟氏姐妹,是你能欺负的吗?”
柏林抿抿唇,接着认:“我错了。”
徐正坤的声音急起来:“你错了,错了有什么用?大好的婚事摆在眼前,就被你这么毁了!”
柏林心中一动,抬头。
“什么婚事?”
“事到如今就跟你说吧,你和荷亭有幼时定下来的婚约……可现在你这个样子,我看你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的好!”
电光火石之间,柏林突然明白孟莲亭此番举动是为何。
婚约!她想毁了婚约。
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
这番举动又能毁了徐宴风和她姐姐之间的婚约,又让徐家对她们姐妹有所亏欠。
徐正坤望着沉默的儿子,木然道:“过些天你也十八岁了,爹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出来做买办生意了!……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好好想想吧!”
柏林点点头,只见徐正坤开门,丢下一句“向莲亭好好道个歉”往外走。
柏林却被另一件事占据了心神。
过半个月是他十八岁生日。到时徐公馆会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
而这场宴会徐长风也会来。
他缓缓站起身,揉了揉跪的酸痛的膝盖。
孟莲亭最在乎的居然是她姐姐。
他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让徐长风出现了。
*
孟荷亭把莲亭送到房间里,突然佣人找上来说,徐正坤找她有话说。
有话说?孟荷亭心中一沉。
她走到楼下,只见徐正坤坐在长沙发中,在阴影下,看上去有些佝偻。
“徐伯父。”
徐正坤抬起头来,双眼中似乎有血丝。
“贤侄女,都怪我……我最失败的就是,没有教导好这个孽子。”
见他自责,孟荷亭赶紧说:“宴风只是年轻气盛,过几年一定会懂事的。”
徐正坤定定的看着她,孟荷亭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徐振坤说:“贤侄女,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提,那就是你和宴风曾经定过婚约。我本是想让你们接触一段日子再提出这件事。可是现在……我实在不能让他祸害你呀!”
孟荷亭一下子顿住了。她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解除婚约这件事情她并不意外,但是就这么快的被说出来……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内心还有些怅然若失。
徐正坤观察着她的表情说:“贤侄女你放心。虽然我家儿子不行,但是上海有很多青年才俊,都要比他优秀!从今往后,你和莲亭就是我的亲女儿,关于你的亲事我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你从徐公馆出嫁!我给你们备嫁妆!”
孟荷亭脸色变了又变,却始终说不出话。
徐正坤又加了一码。
“过几日就是犬子的十八岁生日。到时候有很多公子才俊会来,若是有看中的,我一定帮你留意。”
孟荷亭嘴唇嗫嚅着:“徐伯父……”
“唉,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可是……”他重重一顿,“我这儿子,实在不适合成家啊!不能耽误你大好青春啊!”
事已至此,孟荷亭知道她只能接受。
徐正坤开出的条件,要比她来徐家之前想象中优厚的多。更何况,徐正坤客客气气,言语中都是为她们姐妹着想。她咬咬唇,的确,她若是真的嫁给徐宴风,妹妹不知道要受到多少欺负……
她便只能说道:“那就多谢徐伯父了。”
*
孟荷亭心事重重地走上三楼,推开了妹妹的房门。
莲亭坐在床上,表情安宁而清致。
“姐姐,徐老爷说了什么话呀?”
孟荷亭走到她身边,欲言又止,还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莲亭心思通透,立即了然。
她低下头,露出无奈又酸涩的表情。
“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孟荷亭虽然内心沉重,此刻看见懂事的妹妹,也忍不住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她声音低落,“怪就怪在老天对于我们姐妹实在是不公。”
孟莲亭咬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自力更生!”
孟荷亭笑了笑。
“孩子话!我们能做什么呢?”她温柔地把莲亭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
孟莲亭脸上似有不甘。
“可以的!”她脸色坚毅:“姐姐你去女中教书,我、我就开个武馆!”
这次孟荷亭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莲亭,目光似乎会说话。莲亭突然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原来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她都能被一个富家纨绔子随便欺负,怎么开武馆?
她握了握拳,又想对姐姐说什么,只听门口有人敲了敲开着的门。
柏林双手插在裤兜里面,倚靠在门口。
他脸色比孟连停还要苍白,正专注的看着她们。
只听他说“我来道歉”便慢悠悠的晃了进来。
他低头和孟荷亭说:“我和莲亭妹妹有话要说。”
孟荷亭看了看他,目光有些警惕。柏林立马伸出三根手指:“我要是再欺负她,叫我被我爹打断腿,变成瘸子,一辈子不能走路!”
孟荷亭看他发这么毒的誓,迟疑地给莲亭一个安心的眼神,站起身离开了。
门被轻轻合上。
柏林看着孟莲亭冻结的小脸。
他突然笑了。
“怎么,自作自受,感觉怎么样?”
孟莲亭脸色变了变。
他全听见了!
反正已经撕破脸,她干脆凶狠地看向柏林。
“那又怎样,大少爷?反正你要把‘徐大少爷’的‘少’去掉,还要花一点时间呢!”
柏林像是没听到她的嘲讽,自顾自收起了笑容,自嘲般地说道。
“自作自受的感觉,我算是感受到了。”
孟莲亭想起她的所作所为,倒是也渐渐沉默下去。
良久,她突然轻轻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柏林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哟嗬,她居然会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他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他突然又转了语气:“诶?对不起光说没有用啊!你得补偿我。”
孟莲亭愣了愣,脸上突然划过一丝恼怒。
早知道就不道歉了!
她冷冷的看着柏林:“你要什么补偿?”
柏林弯下腰,突然离她很近。
孟莲亭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他轻佻地朝她吹了一口气,看着她额前碎发被吹起来,笑得很明朗。
“这个月十八号是我生日,我要你做我的女伴,陪我跳完整场的舞。”
离得太近,孟莲亭几乎能感受到他笑的时候、说话的时候,胸腔的震动。她深呼吸了一下,清清楚楚地说:“我脚伤了,不能跳舞。”
柏林看了看她藏在被子里的脚,“呵”了一声,像是在提醒她是怎么把自己的脚给作伤的。
少女这还是第一次祸害人。
终究还是愧疚战胜了面子,咬牙答应道:“好,不过我舞跳的不好。”
柏林直起身,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顶:“跳的不好没关系呀,哥哥教你。”
然后他就在孟莲亭冰锥子一样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门。
孟连停看着他随性不羁的背影。
静静坐了良久,想起他那一声“哥哥教你”,脸颊不禁红了红。
“真是个傻子。”
她小小声地嘀咕,烦躁地揉搓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耳朵尖。
作者有话要说:徐老爷(口胡):你!你这个镊子!!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