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紫瞳

嘿。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大致是说有一天你遭人追杀,情急之下逃进了一间屋子里。你靠在门上喘气,但是克制不住地朝房门上的猫眼一看,却只见到一片漆黑。

柏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仓皇地向后一仰,目光却移不开那双紫色的眼睛。

“爱洛伊丝?”

他的声音很轻,彷佛不忍心惊扰到她。他也确实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倒是系统应了一声:“是。目标爱洛伊丝当前人性值:1。请宿主再接再厉!”

人性……值?

什么情况?

柏林思考了一下明白过来。爱洛伊丝被巨龙掳走时年纪很小,相当于是被巨龙养大。就和后世的“狼孩”“人猿”一样,她现在应该算个……“龙娃”?

兽类养大的孩子的确会缺失人性。

确定是目标后他微微放松下来,朝着那只眼睛友善地微笑了一下。其实爱洛的眼睛很好看,睫毛纤长卷翘,眼窝深邃,轮廓流畅,是一个很可爱的形状。

柏林在心中说了自己一句“大惊小怪”,紫色的虹膜虽然少见,但是那怕是在前世他也知道有一些白化病人或者基因突变的混血拥有这样美丽而独特的眼睛。

美丽而独特。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那罕见的瞳仁仿佛被湖水洗过,明亮而清澈。乍一看像是透亮的不含一丝感情,可再看一眼,就会发现那只眼睛好像贯穿了千百年的时光,到往一个不能领悟的深处。宇宙在她眼中流动、旋转起来,柏林感觉到自己的魂灵仿佛要脱壳而去,被吸入这未知的、神秘的星海。

最后一刻他突然清醒过来,迅速挪开双眼,转身往墙壁上重重一靠。

他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息,冷汗后知后觉地涔涔冒了出来。

他突然发现,从他看到那双眼睛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移动过任何位置,甚至、甚至她都没有眨过眼!

就像一个安静的木偶傀儡,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洞口的另一边。

人性值……

他把任务想的过分简单了。

“彭。”

没等他缓过气来,一只白皙的小手捅破了那个小孔,碎石哗啦啦在他身边洒了一地。

兽性未除,柏林大概知道他被龙抓到这里是干什么了。他暗中积攒魔力,却只听到一道轻灵的声音。

“Nnnumramanacyor?”

像是有谁伸出手指叩响他的心灵,他感觉心中猛地震荡起来,脑中扩散出一圈一圈的涟漪,自己的灵魂好像摆在一个神圣的净台,只等着造物神的拷问。

如果他现在不是坐在地上,背靠在洞壁上,他甚至都要忍不住地匍匐下去。

他的嘴微微张了张,转过去面朝那个被砸开的小洞,终于看到了爱洛伊丝的脸。

天色已经不太亮了,尤其是洞中不见天光,只有一点微亮的光束。他面朝着爱洛伊丝,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容颜,可是一种摄人心魂的气质,一种惹人怜爱的悲伤从她淡漠的小脸散发出来。

他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去描述,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美丽绝对不在于五官,但却能够直击心灵,撼动灵魂。

“Nnnumramanacyor?”

她又问了一遍,接着这一场叩问彻底启动了。这次他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觉得这一个洞坑、这一座建筑,甚至整个森林都波动起来,让他用灵魂去回答神之询问。

“我是……柏林。”

他听见自己不可控制般地说出了自己的本名,同时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照亮,在一瞬间懂了那句话的含义。

她贴着他的灵魂问道,你是谁。

柏林紧紧地闭上了嘴。她要是多问几个问题,他简直毫无秘密可言。

爱洛的目光渐渐垂了下来,像是在分析和思索。

“柏……林?”

她生涩地重复这这两个音节,好像在辨别这是什么含义。

柏林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受灵魂之拷问,说的自然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而是中文。她……听得懂中文吗?

他迅速地用这个世界的语言介绍了一下自己,说他现在叫做卢卡斯(这样说也没错),从开普特来寻找龙的踪迹。最后他向爱洛问好,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爱洛伊丝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她面无表情,但柏林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疑惑。

她连这个世界的语言都听不懂!

那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是龙教她的吗?那就是龙语?

柏林松了一口气。这倒不是太超出他的知识范围。原主的“年轻一代最有潜力的魔法师”之名不是白得的。他热爱魔法,博学强记,在某本书里看到过,龙族的确有自己的语言,而血统强大的龙说出来的话自带言灵之效。

这给了他灵感。既然她听不懂他的话,他可以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并且注入魔法,得以让对方明确地得知他的意思。这种方法是卢卡斯自创的、召唤言灵的办法。

他心中默念符咒,手上燃起一道蓝色光芒,可没等他念出自己想要说的话,那道蓝光像是被风吹灭一样消散了。

他又试了一次,发现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使不出任何魔力了。

难道是……没蓝了?

但是以“卢卡斯”的魔法师级别,除非受到重伤濒死或者精疲力竭处于超负荷状态,是不可能连一点魔力都没有的。

他闭上眼睛,准备重新调动身上的魔力。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叫了一声。

嗯……那可能是一声巨响。

因为整座建筑像是听见了这声响一样,把那声响吸进了墙壁之中,开始流动播放,发出令人尴尬又惊讶的奇异的声音。

像是一个喇叭正对着他的肚子,不仅扩音了,而且还自带魔音声效。

他甚至看到一直安静坐在对面的爱洛很浅地笑了一下。

她伸出手,柏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然后看见她慢慢地伸过手来,手指点了一点他的肚子。

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就好像只是戳一戳。

柏林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尴尬地一笑。

“我可能是饿了,想要吃东西。”

他摸索了一下,他的背囊居然没有丢,正躺在洞中的角落里。

他刚想从背囊中拿出干粮和水,只见爱洛收回手站了起来,好像走开了。他把眼睛贴在那个不大的洞口,只能看见她的一片衣角。

爱洛站在她的小窗口,巨龙温顺地把头低了下来。

“Wasigarrelasyeeta.”(少年想吃东西)

她平静地说。

巨龙晃了晃脑袋表示不解。

爱洛歪了歪头,好像在思考少年喜欢吃什么,良久,她笃定地说。

“cellebister.”(鲜嫩的野兽)

柏林背靠着洞壁,脑袋一阵又一阵的发晕。风送来爱洛伊丝的只言片语,可他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整栋建筑回荡着她那神秘的语言,冲击着他的灵魂。

等到他再次回过神,古堡一阵巨震。龙重新踏上了古堡的顶端,把一只小狼崽献给爱洛。

小狼崽安静地躺在龙爪上,好像刚刚出生没多久,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爱洛捧过那只小狼,似乎很满意。她提着小狼后颈,伸进小孔递给了柏林。

“吃。”

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柏林呆了一呆。爱洛伊丝的声音原来很好听,像极了前世某位女神声优引以为傲的幼萝音。

这次没有那种灵魂震荡的感觉,她说的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

柏林接过那只小狼崽,意外地发现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狼。这是一只天生拥有魔力的灵狼。

这个世界并不是人人都能驾驭魔法的。每个人身体中都有“根源”这样的东西,可以连接世界上的元素,并用一些方法可以调动这些世界上的元素。

当然,“根源”有强有弱,有少有多。大部分人的“根源”哪怕进行了开发,也只能连接极其微弱的一点点元素,相当于没有。而那些天生就能掌控一些元素的人,都会成为魔法师中的佼佼者。

“根源”和遗传的关系很大,所以现代的魔法师大多都出于魔法师家族。

而兽类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这一条小狼毛色纯净,虽然看上去很幼小,但是柏林可以感受到它连接着空气中的木元素。

“吃。”

爱洛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低头看了看呼吸微弱的小狼。

柏林前世因为心脏病,并没有太多朋友,为免寂寞他养了一只金毛。他刚刚开始养它的时候,它差不多也是这么大。此时他看到这一只小狼崽,心中不禁微微触动。

他从背囊中拿出一小盒饼干,伸过小洞递给爱洛。

“这是回礼。”他说,“这条小狼可以让我留下吗?”

爱洛犹豫地接过了那盒饼干。她打开盒子,蔓越莓的香气扑面而来,而她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了一点点兴奋的色彩。

她突然趴在洞口上,樱花般幼嫩的嘴唇对着他说:“爱洛。”

柏林突然意识到这是在互相交换名字。他凑过去,又说了一遍:“我是柏林。”

寂静的黑暗中,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是分享秘密的孩子。那一刻,食物与猎人,少年和少女,一种无声的、友好的协议已经达成。

爱洛突然伸过一只手,点了点柏林的额头。柏林一瞬间感觉到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夺走,可他并没有半分不适,反而觉得有些神清气爽。

爱洛又贴在洞口,这次露出一双眼睛,向他眨了眨。

“晚安,柏林。”

她从洞口消失了。

“叮!”

[普通信息][主要任务]目标“爱洛伊丝”当前人性值:9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柏林后知后觉地发现给自己被龙爪抓出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而他这段时间长途跋涉而来的疲惫感也消散了不少。

他靠在洞壁上,似乎能感受到爱洛在另一侧空间的呼吸,渐渐的困意袭来,就坐着睡了一觉。

*

第二天醒来时,昨天的小狼正趴在他的胸口,好像饿极了在他身上乱蹭。柏林站起来,发现整个洞要比昨天小上不少。

他迅速矮身,看着昨天被爱洛砸出的那个小洞,好像自动愈合了一样,已经消失了。

这个古堡居然会自己生长?!

他又试了试能否召出魔法,失望地发现和昨天一样,他使不出任何魔力。

他从背囊中拿出一柄剑。

不是爱洛伊丝有问题,就是这座建筑有问题。并且他偏向于后者。

他用剑敲了敲洞壁,果然,剑的铿锵声迅速在建筑中流动起来。这一座特别的建筑好像是活物一样,想用某种方式和困在其中的人类交流。

他迅速找到昨天那个小洞的位置,用力地凿开。建筑好像闷哼了一声。不过幸好,虽然建筑的材质特别,但是并不是太坚硬。

他几乎凿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爱洛?”

没有回应。

他抱着小狼,试探性地走出洞口。爱洛所在的空间比他那个随便挖出的坑要大得多,甚至南面还有一面小窗,显得很明亮。地上有一些零散的陶罐盛着水,还放着一些长相怪异的瓜果。他昨天送给她的那盒饼干也放在地上。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她睡哪?

这是他冒出的第一个问题。

他拿起那些造型独特的瓜果。这些果子长相像滚圆的火龙果,皮是鲜红色的。他破开一个,香甜的水果清香散发出来,里面竟然像是猕猴桃一般的青绿色。

他没敢吃。怀中的小狼崽却趁他不留意把头埋进瓜里,狠狠地啃了一口,仿佛吃得很香。

柏林伸出手指戳了戳果肉,惊讶地发现这果肉很软糯,喂给小狼吃刚刚好。

他转头,这个房间除了一扇小窗、他凿出来的洞口以外,只有角落里的一个狭小的洞口了。

他放下小狼崽,探身爬去。

这个洞很小,他只能勉强容身。越往里面越黑,并且有一些潮湿。

“爱洛?”

他不禁又喊了一声。

“哗啦。”

他好像听到了细微的水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了夹子!有了好多新来看文的小可爱!

给所有新读者老读者一个mua!!

今天是特殊情况,以后不出意外应该每天晚上九点更新~

每天都更加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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