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三五成群的大学生或勾肩搭背,或嬉笑怒骂的朝食堂和后街小吃街走去。
鲜活朝气的笑闹声,与孑然孤冷的段景宸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身上似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霜雾,在他与周遭人之间切割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有路过的女学生,不时拿眼偷瞄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讪要个联系方式。
正怯懦间,有比她更大胆的女生抢了先,拦在了段景宸的面前。
女生微低头红着脸,朝他递上手机:“同,同学,方便加你个微信吗?”
“不方便。”
冷漠的三个字,连脚步都吝停顿,便当场粉碎了一颗少女心。
只留递手机的女生,抿唇低着头,窘迫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段景宸一路来到自行车棚,却在间隔十米的位置,倏忽停了脚步,没有情绪的深眸直直望向右前方。
他视线所达的方位,背着粉色双肩包的姜暖心正百无聊赖的低着头,用脚尖将一颗石子从左到右来回倒腾。
看起来无聊至极。
踢着踢着石子,她似也终于感觉到乏味,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微微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就对上了十米远处段景宸的视线。
她枯燥的表情在见到段景宸的瞬间,变得鲜活无比,笑容绽放,灿烂的像朵向阳花。
“段景宸—”
她朝他挥手,嗓门不小,像是生怕他听不见。
挥手的幅度,也是夸张到行人都侧目。
见姜暖心似有要朝他这边走来的意图,段景宸垂了垂眸,朝她的方向走去。
只是,段景宸不是为了回应姜暖心的招呼,而是,他的自行车恰巧在姜暖心的右手边。
段景宸一到,姜暖心就跟只麻雀般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段景宸,你现在回家吗?一起啊?”
“对了,司机把车拿去检修了,所以,可能要麻烦你载我一程?”
姜暖心全程说,段景宸全程没回应,她也不在意,反正大佬惜字如金她早就习惯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姜暖心竖起耳朵等了片刻,也没等到段景宸的拒绝。
索性屁颠屁颠跟着段景宸出了车棚,大咧咧坐上了他的车后座。
可她还没坐稳,段景宸就收了支地的长腿,脚踩踏板前行。
“duang—”姜暖心屁股落地,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这一摔,姜暖心只觉屁股要碎成八瓣,心底的小火苗“蹭”的一下蹿起:故意的,段景宸绝对是故意的!
“段景宸!”
姜暖心骤起的三分火气,在对上段景宸沉静无愧的黑眸时,就倏地偃旗息鼓了。
她没心没肺的笑了两声,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为段景宸开脱:“没关系,怪我坐上来没提前说,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
段景宸凉薄的声线给了姜暖心一记闷锤。
姜暖心:“……”
段景宸是想挑事吧?她梯子都给他搭好了,不顺着下,还堂而皇之的给她拆了。
段景宸冷眼目视着姜暖心,他在等着她发飙,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
而不是像现在,一味忍让,让他捉摸不透,甚感诡异。
他静静的等着,像是等待一座休眠活火山喷发。
至于火山本人,尚无所感,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后,便笑意不改的朝他再次走来。
“你不是不想载我吧?我不重的很好带,而且你后座也空着。”
姜暖心指了指段景宸的车后座,自行车加个后座可不就是用来载人的。
段景宸盯了姜暖心三秒,漠然挪眼,拿起自行车筐中的书包,扔到了车后座上:“没空了。”
姜暖心:“……”
她怀疑段景宸是想气死她?
姜暖心深吸一口气:姜暖心,坚持就是胜利,不要让成功迈出的第一步努力狗带。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乌云散,笑容绽,一派晴光大好的模样:“没关系,那我坐公交吧,晚上八点雨夹雪,你记得早点回去—”
她大度的朝他挥挥手,临走前还顺带留了句关心。
段景宸拧眉,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眼底疑惑愈浓,他琢磨不透,姜暖心接二连三的反常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
意图搭段景宸顺风车拉近关系,故意没让司机来接的姜暖心,在倒了两趟公交,又步行了近五百米后,才终于到了自家别墅小区。
等她到家时,窗外天都黑了。
“爸,我回来了,饭好没?快饿死了—”
“厨房有剩菜,自己热。”
沙发上的姜大爷头也没抬,指了指厨房,示意她自力更生。
“得嘞。”
换上拖鞋,姜暖心闪身就进了厨房。
饱餐一顿后,她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想动。
之前坐私家车没觉得,倒公交后才发现,自家到传大的距离真贼特么远,再加上点背碰到晚高峰,足足花了她近俩小时才到家。
这不禁又让她想到了那个没人情味不肯载她的大佬。
说起来,段景宸骑车不受堵车限制,应该比她早到家才对。
“爸,段景宸还没回来吗?”
姜暖心从沙发上直起身,朝玄关鞋柜的位置看了眼,却没看到段景宸今天穿的黑色运动鞋。
姜大爷抽空从财经周刊上抬头,扫了她一眼后,才再度回到周刊上:“景宸接了个家教补习,要晚上九点半才回来。”
“家教?”
姜暖心一愣,她怎么不知道。
姜大爷将财经周刊合上,转向她:“人家景宸从成年后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就连学费都是自己赚的,再看看你,整个我们家养的一条大米虫。”
大米虫……
神特么的比喻,反正在姜大爷眼里,她就横竖都不如段景宸呗。
得,她还是麻溜回房间,省得在这碍姜大爷的眼。
只是她边往楼上蹿,边用嘴哼哼:“我们是益虫,我们是益虫—”
姜暖心跟段景宸的房间,隔着一条楼梯,算对门。
当姜暖心爬上楼梯,看着那道跟它主人一样沉闷的黑褐色大门时,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不确信段景宸有没有锁门的习惯,纯粹只是试试,没抱多大希望。
可没想到,门把手一拧竟然开了。
姜暖心压下惊喜,猫着腰做贼般进了段景宸的房间。
段景宸的房间很暗,尤其当她将房门关上时,整个房间就更是暗到一丝光亮也不透。
姜暖心在墙上摸索了半天,险些撞倒置物架,才好不容易找到室内灯照开关。
“啪”地一声,房内随之亮堂,只是那光照仍显暗沉,配上单调的黑灰主色调,就更是让人感到一阵难言的压抑。
姜暖心环顾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大佬的居住环境。
七八十平的空间,看起来比样板房还简单空旷,所有家具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件。
门口一个置物架上,摆着三五本英文原版书,顶上一盆带刺的圆球仙人掌,那是偌大房间唯一的亮色。
中央一张大的单人床,床的右边是衣柜,左边就是大的落地飘窗和厚重的深色窗帘。
床的斜前方,是黑木色的书桌,桌面上干净整洁,除了深灰的台灯,连个多余的摆件都没有。
长此以往待在这样单调压抑的空间里,大佬真的不会心理变态吗?
姜暖心啧啧感叹了一番后,才想起来到这的正事儿。
要说,找东西还真是个智力活,脑力体力结合,既要翻箱倒柜,还要记得物品的先前摆放顺序,不能破坏现场。
万幸大佬的东西不多,要是原来她的房间,要找个东西估计三天三夜都不定能找到。
“在哪里呢?”
姜暖心一边翻找,顺带瞥一眼右手的腕表,以免人赃并获,被段景宸抓个现行。
大佬家具看起来少,怎么找个东西也这么费劲。
所有的边边角角她都找过了,要找的东西却连个影都没有,只除了书桌下方一个上锁的小抽屉,她还没动。
要撬锁吗?不太好吧,可不撬锁,怎么拿东西呢?
纠结了三秒,姜暖心摘下了头上别碎发的黑色钢丝夹给它掰直,然后顺着锁眼伸了进去。
她从小跟着老秃驴讨生计,什么开锁配钥匙补轮胎这些杂活她都干过,区区一个柜锁更是难不倒她。
“啪嗒”随着清脆的开锁声起,姜暖心就知道成了。
她伸手打开抽屉,一本上了年头的泛黄相册就出现在她眼前。
临拿相册前,她双手合十,做了个忏悔祷告,这才拿出相册打开。
果不其然,之前被原主姜暖心撕坏的照片就夹在相册里,用一个透明的小袋子收拢好,压在相册最中间的位置。
姜暖心拿出透明小袋子后,就将相册重新放回了抽屉里,连带柜锁也恢复成了原样。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照片,低声道:“段景宸,这照片虽然不是我弄坏的,但我向你保证,一定让它复原。”
说完,将碎照片收到了口袋里,轻手轻脚出了段景宸的房间。
出来后,姜暖心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到半途,姜大爷的嗓音却骤然平地炸响:“姜暖心!”
听着那近在耳边的声音,姜暖心猛回头,心虚的看向正站在楼梯口的姜大爷:“啊…啊?”
姜大爷不会正好看到她从段景宸房间出来吧,要是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
姜暖心正想着措辞,却听姜大爷道:“外面现在下大雨,景宸没带伞,你去小区门口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