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晋江独发

沈灼在宗门大比上的亮眼表现传入花锦城,短期内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宋煜书捧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话本子,绘声绘色地讲给?段秋听。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仿佛人在现场,亲眼所见。

段秋倚靠在椅子上,胸口以下盖了?一?床薄毯,身体虚弱,冬季就变得难熬。她静静地看着宋煜书耍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在她身侧,是今日从沈家离开的公输彤。两个小姐妹虽然因为当年的事有过一?些隔阂,但平日里的相处还算和谐。

段秋爱憎分明,不屑迁怒于人。

公输彤给段秋买了她爱吃的灵果,洗干净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端给她。她一向心细,对人无微不至。

段秋咬了一?口果子,香甜的汁水让她的神情有所松动,脸上有了?短暂的笑意。

宋煜书看的一?闪神,忘词了?。

他止住话题,在段秋身边坐下,佯装受伤道:“我?在这里陪了你一?上午,嗓子都快冒烟了?,也?没见你给?我?个笑脸。结果公输二小姐一?来,一?个灵果就让人展露笑颜。果然,我?才是多余的哪一个。”

“胡扯什么?”段秋瞪了他一?眼,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评书呢。你们宗门是闲的没事干了吗?连你这个首席大弟子都转说书了?。”

宋煜书便是那日陪着段秋出门想给叶澜溪解围,顺带神助攻沈灼要买八叔桃色账单的青年人,他换下宗门那一身衣裳,身上的书生气却不减。

他们宗门叫写意宗,没事写写八卦博个乐,真说起来和说书也?没太大的区别。

神奇的是他们宗门不论写出什么样的八卦,都能安然无恙,无人置喙。就算真有不服气的找上门,最后也是客客气气地离开,再也?不谈此事。

宋煜书下山寻求心境上的突破,机缘巧合认识了?段秋,便赖在她身边不走了。

段秋自从变成这幅模样后,已经很少见人,特别是那些不熟悉的陌生人。但架不住宋煜书死皮赖脸,段寒舟也?考验过,觉得这个年轻人可信,这才允许他留下。

留在段秋身边这两年,宋煜书早已习惯段秋的脾气,这会儿见她略带讽刺之意也不生气,反而笑的开怀。

“不是我闲的没事,是你们这位旧友的人生本就传奇。短短三个月,他竟然能从被逐出师门的危局中脱困,扭转局面,看得我?有了?提笔一?书的冲动。”

宋煜书啧啧称奇,幻月仙宗宗门大比的事一?闹,倒是让他改变了对沈灼的看法。这外界传言和沈灼本人是两个极大的反差,八卦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故事很精彩。

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想要改变一个人多年的恶习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段秋若有所思,她转头看向公输彤,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吗?一?点也不惊讶。”

公输彤莞尔,有些不好意思道:“温如宁录了?宗门大比的玉简给?我?,所以我一?早便知道了?。”

“玉简?”宋煜书耳尖,瞬间来了兴趣,凑到公输彤身边道:“公输二小姐,你有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说?这可比我?讲的口干舌燥还精彩。”

公输彤不失礼貌地轻笑摇头,玉简里还有温如宁给?她录的话,她怎么好意思拿给别人看?

宋煜书有些失望地退开,段秋见怪不怪,公输彤和温如宁的事在他们这群人的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公输家也有结亲的意思,只不过温如宁有所顾忌,没有答应,只说考虑考虑。

段秋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因为沈灼不同以往,温如宁犹豫了?。他的退缩是怕公输彤在他和沈灼之间为难。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要是公输彤真的不愿意,别说是救命之恩,就是天赐良缘她也能拆的粉碎。

公输彤对待感情还算通透,段秋倒也?不必在这种?事情上为她操心。

不能亲眼得见当日盛况也不能阻止宋煜书的八卦之心,他很好奇地问道:“这坊间传闻和事实有多大出入?”

公输彤想了一?下坊间说的力战妖兽,出言讽刺,炼制四品洗髓丹,笑道:“没有出入。”

坊间传闻属实,只不过他们隐藏了部分内容。比如沈灼武赛那日醉酒,很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煜书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他这三?个月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仅摆脱了废物的称号,还能逆袭?”

“可能底子好?”公输彤话里有话。

沈灼的天赋就算是他们也不得不叹服,公输彤相信,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到了沈灼面前都不成问题。

宋煜书有点相信这个说辞,喃喃道:“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们沈家说不定又要大放异彩了。”

“我?看是又要卷入纷争之?中,不得安宁。”段秋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有种?说不出的阴冷感。她目光如炬,是冷静和睿智。

“你们还没有意识到四品洗髓丹意味着什?么吗?”段秋问道。

沈灼在宗门大比上的表现最多不过是扭转别人对他的看法,对他的过去产生一?点质疑,真正的重点是隐藏在这些事迹中的四品洗髓丹。

众所周知,洗髓丹有改变天资的效果,玄门所有都是七品,不仅数量稀少,价格昂贵,所需药材更是庞大,实力不够雄厚的宗门就是穷尽宗门之力,也?不过一?二之?数,得不偿失。

但现在沈灼拿出了四品洗髓丹,丹方经过时渊夜认证有效。

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反驳时渊夜的评定有误?

哪怕四品洗髓丹的药效只有七品洗髓丹的一?半,也?足够在玄门掀起一股狂热的浪潮。

在沈灼的炼制中,大家可以猜到这丹药所需不如七品那般恐怖,限制也没有那么多,这就意味着在药材和炼制跟得上的情况下,四品洗髓丹可以量产,就算是一些实力不够强盛的小宗门也可以量力而行。

更妙的是这颗丹药不影响七品洗髓丹的药效,先吃下后,依然可以再度吞服七品洗髓丹。

段秋身为段家人,有着比容貌更出色的商业头脑,在大家谈论八卦之时,她已经在思索这丹药能带来的商业利润。

不过高额回报的背后,是无数潜藏的杀机。面对这种?可以直接改变一个宗门整体实力的东西,有些势力又岂会无动于衷?

不管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利益,他们一定会选择对沈灼下手?。

能拿到丹方最好,但如果拿不到,那就谁都别想得到。

公输彤目光沉了?沉,段秋所言不假,这些消息像风一般传入花锦城,无形之间,沈灼已经被推上风口浪尖。他成了?瞩目的焦点,也?成了?众人针对的活靶子。

“你在担心他?”段秋见状,问道。

公输彤点头,这种?时候难免不会担忧。

段秋冷笑,道:“放心吧,你的好哥哥吃不了?亏。你不觉得这消息来的太晚了?吗?什?么时候消息这东西走的比人还慢了?”

段秋想到暗楼的消息几次被阻,就知道这背后有沈灼的影子,他不是莽撞回来,而是做足了准备,不然也不敢这般大出风头。

段秋放下手?里的盘子,撑着和公输彤说了?会儿话,她便开始困倦。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薄毯子,指挥宋煜书把盘子拿下去。

宋煜书微挑眉,拿上盘子就走了?,没有一?句怨言。

等他离开,段秋才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道:“你要我?见沈灼可以,我?会在段家别院的湖心亭等他,机会只有这一?次。”

段秋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当年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

段家别院和万宝楼没有太大的牵扯,位置僻静,完全措施也做的很好,的确是个见面的好去处。

公输彤代沈灼答应下来,她相信只要段秋见到沈灼,肯定就能解开秘境中的误会。她知道段秋是相信她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隐忍不发?。

段秋见她开心,无趣道:“你现在谈到他依旧是欢天喜地,就没想过他知道你和温如宁在一起以后,他会怎么想吗?”

公输彤认真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好了,不聊这些事了?,你快休息。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万宝楼,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聚一?聚。”

“很多时间吗?”段秋低声喃语,声音嘶哑而不可闻,眉宇间浮现悲戚之?色。

她哪里还有很多时间?这具身体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当着公输彤的面,段秋没有流露出那点脆弱,安心地闭上眼。偷来余生四年,她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真相,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撑着不肯倒下,等的就是沈灼归来。她要问沈灼一句,当年那些事到底是不是他所为?

如果不是,凶手是谁?她要让他血债血偿,切身体会一?遍失去的痛楚。

段秋睡的快,公输彤在一旁守着她。宋煜书放了盘子回来,走到门口见段秋睡了,上前两步,想了想又退出门外。

封匣之后,万宝楼逐渐变得安静,走廊里,阳光洒落一地的光晕。

宋煜书从光影之间走过,手?上多了?一?把文?雅的折扇,他扇着扇子,带着笑意,走出万宝楼。

楼外人来人往,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高谈阔论。宋煜书听了一?耳朵,选了?个方向,大步离去。

长街喧嚣,人声鼎沸。

沈灼在半道上就被人拦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位十分眼熟的兄弟,觉得这出头鸟来的过于狗血。其他人都还在静观其变,不敢贸然出手,也?就沈亦闻这个蠢货,才会急急忙忙地想要跳出来有所表现。

沈灼瞧了眼他身后带着的一?群人,不出意外又瞧见那天那个黑衣人,除此以外,其他人似乎都换过了?,不是那天他在药坊闹事带的人手。

这批人的修为明显比之?前那些人高,想来是那天沈亦闻败给?了?沈灼,八叔觉得丢脸,这才给?他换了一?批人手?。

沈灼重点只注意了那个黑衣人,其他人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沈亦闻撞见沈灼是个巧合,他并不是来找沈灼的,但和沈灼也有点关系。

昨日他们目中无人得罪了闻人且,大伯和八叔回来后知道这件事气的不轻。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暗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明面上还是不敢得罪时渊夜。

且不说幻月仙宗的实力,就是时渊夜本人也?够他们喝一?壶。

沈亦闻挨了骂心里不舒坦,当时说大话的人是沈言之?,就因为家里是大伯做主,所以他就得帮着背黑锅?

沈亦闻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冤大头,心里赌气就有了?馊主意,他想请闻人且入门做客,这一?次好好尽一?次地主之?谊,闻人且总不会拒绝。

沈亦闻算盘打的叮当响,但是又不想去沈家,便派人打听,知道闻人且和另一人在花锦城内闲逛,并不在沈家内宅,他欣喜若狂,觉得是天助他也?。

于是便兴冲冲地带着人出来堵人,只是人还没找到,就先听见了?外界的传闻,遇见了?沈灼。

花锦城收到消息晚是因为沈灼故意压了?一?下,但在其他地方,消息还是走的比较快。大伯和八叔昨日出门便是听到了这方面的消息,回来后也和家里人提起,所以沈亦闻其实昨夜就知道了?。

只是他没想到隔了?一?|夜,这消息传的满大街都是。

以大伯和八叔的打算,他们当然更希望得到这个丹方,借以此谋求更大的利益。但就两家这个关系,这可能微乎其微。

沈亦闻觉得无趣,心道遇见了?抢过来不就好了??

他们畏惧幻月仙宗,可是沈灼又不能代表幻月仙宗,而且此刻是在花锦城,这里原就是沈家的地盘。他们就算动手,也?不过是家务事。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沈亦闻挡了沈灼的去路,瞧见他衣袂飘飘,一?身贵气,心里的不爽达到了极点。

同样是沈家的子弟,凭什么沈灼样貌天赋都强过他们?同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沈灼是翩翩公子,鲜衣怒马的鲜活少年气,而他们却是中规中矩,毫无亮点。

沈灼对沈亦闻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碍于兄弟情面,他还是会应付一?二,客气道:“三?哥,这可真是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很巧,巧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太好。”沈亦闻面带邪气,活动拳脚道:“沈灼,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你是要自己把丹方交出来,还是我替你搜出来?”

沈灼挑眉,佯装不解道:“什?么丹方?三?哥,你在说什?么呢?我?记得我?们沈家的丹方都是通用的,藏拙不藏私,哪怕如今分家了,大家手?里的东西还是一样的。”

沈家五品以下的丹方通用,自己研究出的丹方和六品以上的稀有丹方自留。沈灼懂装不懂,故意把话题扯到沈家的丹方上面。

沈亦闻见他装傻,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少在这儿和我?扯犊子,我?要的是你手?上的四品洗髓丹丹方。”

真直接啊。

沈灼挑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我?看你是不想拿出来。”沈亦闻怒道:“那不是你能拥有的东西,就你们家现在这个情况,还想凭它起死回生不成?我?劝你识相点乖乖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亦闻的狠话太有喜感,沈灼非但生不出气,还觉得可笑。原本幻月仙宗的消息只能作为一个佐证,让大家发挥想象,还不能完全定性。

但沈亦闻跳出来一搅和,便是坐实了?沈灼手里有这东西。

倘若他忍一?忍,等风头过去,在采取其他的方法徐徐图之,说不定效果比现在还好。

沈灼感谢他的蠢,省了?他很多麻烦。四品洗髓丹不过是个诱饵,愿者上钩。

“瞧三哥这话说的,我?们亲兄弟之?间,何必闹的这般难看?你想借阅丹方也不是不行,只要我?们还是一家人,什?么事都好商量。”沈灼一脸和善,就像是个圆,找不到棱角。

沈亦闻淬了?一?声,道:“谁和你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口,气氛就有些凝固。在外人看来,沈灼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沈亦闻是胡搅蛮缠。

他们当然是一家人,只是有些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忘本。

沈灼一挑眉,叹息道:“既然三哥觉得我?们不是一家人,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从小到大我?也?没和你们争过什?么东西,但不代表我?的东西也会让给你们。”

“那算什?么你的东西?你不过是运气好,得来了无主之物。既然无主,那不就是到了谁手?里,便是谁的?”沈亦闻冷哼一声,他不信沈灼能写出这样的丹方。在他看来,必定是沈灼通过别的手?段得来的。

沈灼被这话逗笑了?,别的他不敢说,但这改良版的洗髓丹还真是他的手?笔,他连丹方都没存,全在脑子里。

沈亦闻找他要丹方本来就是个笑话,更别说是抢了。

沈灼的笑声让沈亦闻觉得刺耳,他全身灵力激荡,袖袍鼓起,扬言道:“沈灼,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那你也?别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

沈亦闻蓄势待发?,他身侧那个黑衣人拉了?他一?把,地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贸然出手。

沈亦闻会错意,想起上次在药坊被沈灼一脚踢落水的遭遇,心里也?有点发怵。他推了黑衣人一?把,命令道:“我?不和他打,你上,你去把丹方给我?抢过来。”

黑衣人不悦地皱眉,周围不断有视线的窥探,这个时候和沈灼产生冲突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沈亦闻明显不管这个,他见黑衣人不动,一?掌拍在他头上,道:“你又不是聋子,听不见我?说什么吗?我?让你打他。”

黑衣人修为不弱,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小辈打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神色略有不悦,沈亦闻就狠狠地瞪回去,骂道:“爷爷派你来保护我,你不过就是个跟班,还敢跟我?叫板?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找爷爷告你的状?我?看就是平日里太给你脸,你才会在这种?时候和我?蹬鼻子上脸。”

沈亦闻越说越激动,急的脸都红了?。

沈灼注意到黑衣人攥紧的拳头,他看起来是不想过多忍让,但又不得不忍让。

“我?说三哥,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注意点影响。你这蛮横无理的态度,未免太丢脸了。”沈灼适时地出言阻止,看似在帮忙说话,实际却是在沈亦闻燃烧的理智上泼了一?桶油。

沈亦闻踹了?黑衣人一?脚,道:“废物,还是小爷我自己来。”

沈亦闻走上前来,抬手御火。那黑衣人目光闪动,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还是越过沈亦闻亲自动手。

沈亦闻有几斤几两黑衣人清楚,他压根就不是沈灼的对手。如果他放任不管,沈亦闻有个三长两短,八叔肯定不依不饶。

如此一来,还不如他亲自动手。

沈灼没有把沈亦闻放在眼里,却一直提防着黑衣人。

此刻黑衣人身如鬼魅,如蛇弯行,绕过沈亦闻对上沈灼。他没有兵刃,出手之?时,两手犹如鹰爪,锐利而凌厉。

沈灼聚火成剑,毫不犹豫地释放剑宗的剑意。

刹那间,剑气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笼罩在沈灼周身。他运剑如雷霆,兵戈之?声和剑鸣交织在一起,无数的剑气残影汇聚,让人分不出真假。

沈灼身若游龙,翩若惊鸿,剑意的威压让黑衣人心头一跳。沈灼的修为不算高,可这剑意的境界却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他的手?中只有一?把剑,却给人万剑朝宗的气势,仿佛一?剑落下,便有浩然剑气劈天裂地。

黑衣人惊骇之?于,那杀气不再掩盖,沈灼有此成就,势必会成为他们的心头大患。倒不如趁此机会,先把人扼杀在摇篮中。

沈灼感受到那迎面的杀气,心念一动,藏在影子里的黑焰就有了?反应。身为死亡之?火,她能吞噬一切生机。

她在交错的人影和剑影的遮掩下,火舌摇曳,冷不丁地一口咬在黑衣人张开的利爪上。

火舌仿佛是淬了?毒,黑衣人顿时就感到手指麻痹,灵力运转不畅。他的眼睛只捕捉到一道黑影,完全没看清是什么。

战场之上,刹那的功夫便能决定胜负。沈灼一剑如虹,势如破竹直接切开黑衣人的防护,一?剑贯穿他的手?臂。

黑衣人挥出一掌,连连后退。沈灼轻易挡下那道掌风,帅气挥剑,挺拔的身姿立于剑影之中,目光灼灼。

黑衣人忍着痛给?自己止血,沈亦闻却嫌他丢脸,骂道:“废物,你竟然连沈灼都打不过,要你……”

沈亦闻的话还没说完,黑衣人便狠狠地看过来,眼神冰冷,带着杀意。

沈亦闻一哽,他还想说点什么,就感觉到一股狂风从耳边拂过,巨大的掌印从天而降,地面飞沙走石,灵力如闪电狂舞,霸道地冲向沈灼。

沈灼目光一?凝,闭目悬空,剑意如法则,冰冷,视人间如无物。他抬剑轻舞,便让人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两股力量在空地上相撞,发?出轰隆的巨响,灵力被撕裂,大地震颤,远处观战的众人也能感觉到地面的颤|抖。

沈灼退了?两步,对方的攻势未停,又是一掌落下来。如果说刚才那一掌留了?几分情面,这一?掌就饱含怒意。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一?掌篡夺了?天地之灵秀,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白焰察觉到危险,自动游|走,护住沈灼的心脉。黑焰也从影子中暴涨,化作?护甲凝聚在沈灼身上。

沈灼面无惧色,照旧挥剑。这一?次剑意化作?奔雷,苍穹怒吼震耳欲聋。

剑之?精妙,在于勇往直前,越战越勇,没有退缩的余地。

昏暗的天色下,力量的光芒耀眼夺目,地面砸出大坑,布满蛛网般的细纹。

沈灼退了?五步,掌间的长剑散去,胸膛内气血翻滚,白焰修复他的伤势,黑焰淡去余波。

两剑之?力,抽去沈灼大半的灵力,就算有白焰和黑焰作弊,这第三剑也?有些困难。

背后下手?之?人似乎也猜到这一?点,这一?次他换了指,不同之?前的掌风,他这一?指有蔑视天地之意,黑芒凝聚在掌间,明明是指,却有剑之?意。

沈灼抬手,同样是一指落下。在他抽取体内全部的灵力之?时,一?道暴躁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你们还有完没完?以多欺少,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随着这声音炸响,沈灼的攻势落下去的同时,一?道拳风从他身侧传来,和他的剑势一起撞上对方的攻击。

这一?拳霸道而蛮横,仿佛是巨人砸下的一?拳,泰山之?力合于方寸之?间,致使天崩地裂,山河涅灭。

两股力量的反击远远大于一?,这一?次余波不及沈灼身前就自行消散,沈灼没有退,那幕后下手?的人偃旗息鼓,没有第四招。

沈灼回头,只见闻人且和曹疯子朝着他跑来。不用想也知道,刚才出手的人便是曹疯子。

闻人且火急火燎地把沈灼拉着转了一?圈,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道:“小师弟,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沈灼摇头,黑焰散去又伏于影子,白焰以防万一?,盘踞在心脏上没有离开。

闻人且瞪了沈灼一眼,道:“你应该说你有事。”

沈灼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压一?压胸膛里的气血,逼出一口血来,随后无力地倒向曹疯子,虚弱道:“五师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曹疯子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沈灼真的受了?伤,连忙把人扶住,担心道:“沈师弟,你不打紧吧?”

沈灼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为了表示自己受伤虚弱,还掩唇咳嗽了两声,指缝间流出血来。

曹疯子大惊,怒骂道:“到底是那个王八羔子干的?有本事就站出来!”

沈亦闻被这操作?搞蒙了?,一?时也不确定沈灼到底有没有受伤。袭击沈灼的两掌一?指不算什?么奇特的招式,但这个气息沈亦闻很熟悉。

听见曹疯子骂人,再看看一?脸煞气的闻人且,沈亦闻难得一?次闭上嘴,不敢开口。

闻人且扫了一?眼沈亦闻的身后,冷笑道:“阁下藏头露尾,当街行凶,截杀我?幻月仙宗的弟子,是真当我?幻月仙宗无人?”

幻月仙宗这四个字就是平地一声惊雷,看戏的人当然知道沈灼是幻月仙宗的弟子,但既然回来花锦城,这身份就减一层。

更何况还出过差点被逐出师门的事,所以大家对这份身份不太在意。

此刻闻人且这样一喊,铁了?心要把所谓的兄弟恩怨扯上幻月仙宗。截杀沈灼,和截杀幻月仙宗的弟子,这可是两个性质。

沈亦闻憋红了脸,没有搭腔。

在他们身后,一?声叹息传来。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来,他眼神清明,目如鹰隼,一?看就知道中气十足,修为高深。

刚才便是他暗中出手,这会儿倒也?不否认。

“闻人小友息怒,老朽不过是多年未见家中小辈,出手试试他的修为,没有别的意思。”老人便是沈灼的大伯公,闻人且给?他扣的帽子他可不敢要,三?言两语又把话题扯回家族中,用一句考验盖过去。

他初出手确有此意,也?是小惩大诫。不想沈灼能够挡下,这才又来后面的杀招。对他而言,沈灼不服管教,那就只能永远爬不起来。是死是废,他不在乎。

闻人且不吃他这套,看着险些被夷为废墟的长街道:“我?竟不知沈家门风如此严苛,长辈把小辈打个半死也只能算是试试修为。这要是我小师弟运气不好,一?命呜呼,是不是还得七日回魂到您老跟前说自己学艺不精,谢您老抬举?”

闻人且这话说的讽刺,就是大伯公也听的面上无光,脸皮直抽。

闻人且不比旁人,他是时渊夜的弟子,那叫半片大陆可以横着走。他要给?沈灼找场子,说话毫不客气。

围观的人听见这个姓已经开始心里打鼓,再想想他对沈灼的称呼,又岂能猜不出他的身份?

整个幻月仙宗,也?就一个姓闻人。

大伯公不宜和他硬碰硬,陪笑道:“闻人小友言重了?,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这亲兄弟尚无隔夜仇,一?家人也?不会有两家话。我?那弟弟云游四海未归,我?这当哥哥又怎么会为难他的子孙?”

大伯公说的真挚动人,要不是刚才那三招都是冲着沈灼的命去,配上他这一?脸慈祥的笑意,当真很有说服力。

闻人且不屑地冷笑两声,道:“照你这样说,那就是个玩笑?”

大伯公颔首,道:“确实如此,闻人小友莫要见怪,若是不嫌弃,不妨到家里坐坐。”

“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既然老前辈说是玩笑,那我就记下了?。希望来日我师叔在你府上也?开上这么个玩笑,老前辈可以不计较。”

闻人且对大伯公的邀约视若无睹,他让曹疯子带上沈灼,留下这句似是而非的威胁,扬长而去。

他这是在提醒大伯公,不要以为花锦城路远,凌霜雪就不出门。不给?自己积点德,小心遭报应。

大伯公气的咬牙,回头瞪了沈亦闻一眼,冷哼道:“还不走,等我?请吗?”

沈亦闻吓得不敢说话,灰溜溜地走了?。

其他人见没了乐子,也?很快散了。

不远处的高楼上,宋煜书转着手?上的狼毫,将眼前的宣纸卷好,收入囊中。段秋说他闲的无聊,殊不知他不过是在物色猎物。

越好的猎物越能带来奇特的灵感,以便他精进修为。

沈灼靠着曹疯子走了一?段路,远远地离开大伯公的视线后,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恢复如常。

曹疯子愣了一?下,后知后觉道:“沈师弟,你没事吗?”

“他当然没事。”闻人且瞥了曹疯子一?眼,道:“不过是我想找事。”

沈灼和闻人且配合打的好,他没想到大伯公会不顾辈分直接对他下死手。要不是他突破了宗师级的剑意,恐怕今日在劫难逃。

“今日这事你们知道就好了?,回去别提,我?不想他们担心。”沈灼服下丹药恢复灵力,和二人打声招呼。

不管是凌霜雪还是叶澜溪,沈灼都不想他们担心。

闻人且看他一?眼,若有所思,没拒绝也?没答应。曹疯子倒是满口应下,他知道沈灼的顾虑。

沈灼谢过他们,询问他们今日玩的可还尽兴。

“别提了……”闻人且很是郁闷,他今天简直是大开眼界,气都气饱了。

沈灼捕捉到他话语里的怒意,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闻人且斜了?他一?眼,道:“我?都要怀疑你们花锦城没有炼药师公会驻扎了,别说丹药价格虚高,就那丹药质量,能活着得靠运气。”

闻人且今日走了?大半个花锦城,去各大药铺看过丹药,除了归在沈家名下的好点外,其他药铺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懂行的进去,他们见风使舵倒是快,但要是不知名堂的,花着钱找罪。

更神奇的是沈家的生意有所压制,以至于其他炼药师肆无忌惮,炼药师公会连管都不管。

沈灼听着闻人且的抱怨,叹道:“我?们沈家退出了炼药师公会,有些事鞭长莫及。公会之?中清流之?辈本就不多,更何况多数有家族有背景,不是从散修起来的,所以自带优越感,同意物竞天择的道理,瞧不上那些小门小派和散修,自然不会帮着他们说话。”

炼药师公会也?不是一坛清水,今年是没时间了,但来年的炼药师公会长老席位考核,沈灼会让沈家重新夺回来。只有进入内部,才能更好地从内击破。

闻人且听的火大,这一?天都没啥好心情,他甚至觉得炼药师公会办成这样,不要也?罢。

“其实还是人的问题,大师兄他们家也?进入了炼药师公会,是炼药师公会最大的药材供应商,他们管辖内的药铺就没那么猖獗,丹心宗不敢把手?伸过去。”

曹疯子对大陆上的势力还算清楚,谈论起来条理清晰:“而且我?记得宗主是炼药师公会的名誉会长,虽然没有实权,但说的话依旧有分量。沈师弟,过两日大师兄到此地,你不妨和他探讨一?二。”

沈家要崛起,炼药师公会是必不可少的捷径。曹疯子只是提出自己的观点,要不要考虑还是看沈灼自己。

沈灼若有所思,温家在炼药师公会,这确实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以温如宁的脾气,就算不帮沈灼,也?不会让丹心宗继续放任自流。

而且过了?今年,丹心宗就有炼药师公会长老席位的竞争资格,他们必定会内外勾结,沈灼也需要有人帮他重新牵桥搭线。

沈灼三人回到沈家,叶澜溪几人也在,他们陪着凌霜雪在院子里喝茶,气氛略显诡异。

小辈们一一?问好,叶澜溪看见沈灼喜不自禁,把他叫到跟前,看了?又看,目光慈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原来今日消息爆发?,叶澜溪几人也听见了?。他们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回来找沈灼询问。但沈灼出门了,他们眼前的知情|人只有凌霜雪一个。

面对沈灼的亲人,凌霜雪态度软和,肯定了?外界的传言。

叶澜溪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和大伙说了两句话后就把沈灼叫走。四品洗髓丹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叶澜溪要问清楚。

闻人且坐在桌边喝茶,等沈灼和叶澜溪走的没影,他转头就说起沈灼和沈亦闻起了?冲突。

三?叔和小姑回来的早,倒是不知道这件事,一?听有沈亦闻的份,就免不了?追问。

曹疯子给?闻人且使了个眼神,让他别说。闻人且却不含糊,说的一?字不差。

这种?发?生在大街上的事,沈灼是瞒不了?的。只要沈家人走出去,就能听见闲言碎语。与其等别人的口转述的乱七八糟,还不如闻人且来原原本本描述。

三?叔和小姑听的气愤,凌霜雪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品着杯子里的茶。他长睫低垂,掩盖了?眸中的神色,教人看不清。

闻人且的话点到为止,小姑痛骂起来,三?叔握紧拳头,作?势就要冲出去,被小姑手?疾拦住:“你干什么?坐下。那个老东西,越来越蛮不讲理,你冲出去,就是有理也?变没理。”

小姑很少骂人,这次也是心疼沈灼。

凌霜雪搁下茶杯,道:“别冲动,这事我?来处理。”

小姑一?惊,连忙道:“使不得,这种?事怎么好麻烦你?”

凌霜雪笑了?,道:“帮我徒弟,怎么能叫麻烦?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还有些担忧,闻人且却笑了?。他是个不吃亏的主,有长辈在,怎么可能白咽一口恶气?

沈灼被叶澜溪叫走,这一?谈就谈到晚上。除了丹方,也?聊了?一?些炼药师公会和沈家生意的事。叶澜溪对这四品丹方不太在意,反而更忧心沈灼的安慰。

沈灼软言软语宽慰了好一会儿,才让她稍稍放心。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沈灼一眼就看到凌霜雪站在院中,月光流泻,倾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他仿佛是月下仙人,清冷而孤高,勾魂夺魄。

闻人且自知开了?口要被沈灼算账,早早地抱上被子去曹疯子的房间蹭床。

沈灼走向凌霜雪,他还没开口,凌霜雪就先问了白日的事。

沈灼一听不用猜也?能想到是闻人且做的,他已经没有否认的可能,只说没关系,他并未受伤。

凌霜雪看着他,抬手拂去他肩上吹落的枯叶,为他整理鬓发?,目光森然道:“你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可以动你。”

沈灼心头一跳,还未品出这话中的暧昧,凌霜雪的神识骤然离体。

数条街外,大伯公家府邸,一?道凌厉的剑气凌空斩下,不等下方的人做出反应,一?道丈深的沟|壑已将大伯公家一?分为二。

大地震颤,声势浩大,即便隔着几条街也?能感受到动静。房梁受到波及倒塌,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屋舍俨然之地,转眼便是断壁残垣,一?片废墟。

剑气之?霸道,让人心有余悸。

大伯公飞身而起,怒喝道:“是谁?”

话音未落,又被一道剑意秋风扫落叶般扫落在地。

冰冷的声音在府邸上空响起,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意:“不过是路过而已,那么激动做什?么?对了,你和我?徒弟开的玩笑,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