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师尊愿意,我的世界永远为师尊敞开。”
凌霜雪听完沈灼这句话,瞳孔骤缩,手掌压|在心上,心脏的跳动快了好几拍。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沈灼,道:“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怕自己忘了,所以要及时告诉师尊才好。”沈灼没?有得寸进尺,被凌霜雪推开后没?有继续靠上去,而是规矩地站在他身侧,面上是浅浅的笑意,眸光幽深。
凌霜雪沉默,往前走了几步,许是内心的百转千回有了答案,平静道:“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便是对沈灼最好的回应。
沈灼愿意对凌霜雪敞开心扉,把自己的一切同他分享。或许凌霜雪还站在他的世界之外,但他接下了沈灼的请帖,随时都?可以走进去。
沈灼的世界是人间,是红尘,或许还有凌霜雪回避千年?的欲|望。比起凌霜雪的空白,他的人生五彩缤纷,充满了诱|惑。让人沾上一点,便无可自拔。
院子,白焰盘踞在药材上,对着那些东西挑挑拣拣,最后依旧一个也?看不上,泄气?地发?散自己的火苗。
沈灼及时把它?收回去,怕她小暴脾气?上来了,要用火苗把周围烧个干净。她是生,但也?会带来死亡。
这次沈灼没?有拘着白焰,她欢快地溜进沈灼的身体,在他的体内撒欢,看看这看看那,甚至去丹田内找兽火耀武扬威。
沈灼没?有管她,重新检查药材,所有的年?份都?达到?基础丹所需,甚至因为白焰的缘故,提升了一点品质。
“有了这些,我爹也?能松口气?。”药材的事情解决了,订单就不是问题。
这些基础丹的炼制并不耗时,给药坊的弟子,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全部搞定。
沈灼去前面的炼药室把吴为请来,将?这些淬炼过的药材交给他,笑道:“吴长老?,剩下的炼丹就辛苦你们了。”
吴为看着眼前这一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沈灼和?凌霜雪一直在院子里没?有离开过,这堆药材也?还在刚才的位置上放着,分毫不差,他会以为是沈灼又买回来一批新的药材。
“你这是怎么办到?的?”吴为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他从未听过有人可以催生年?份不足的药材。
沈灼含糊道:“偶有机遇,正好能解决这种事。”
吴为一听这话就知道沈灼不愿意多说,要是以往他肯定会追问到?底,但今日他难得明白一次,没?有追问。
他心里清楚不管沈灼用了什么手段,总之是对沈家对他自己都?是有利的好事。
解决了药材,沈灼见沈乐还没?醒,就让娇娇留在这里,若是还有不长眼的人去而复返,胡搅蛮缠,娇娇也?不用和?他们客气?。
娇娇答应了,转头又眼巴巴地看着凌霜雪。
凌霜雪对沈灼道:“你今早收走的吃食都?是买给娇娇的,还给它?吧。”
沈灼想到?今早娇娇脖子上挂的那一串,神识微动,把东西从小世界拿出来,全部放在娇娇身边。娇娇高兴地叼起来,甩着尾巴留给沈灼一个背影,自己去大快朵颐。
吴为还在研究院子里的那堆药材,恨不得从中看出点端倪。
沈灼和?他打?了声招呼就要走,吴为头也?不抬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凌霜雪站在廊下,看着他一头扎在药材中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才他全程围观沈亦闻等人闹事,沈亦闻处处挑衅,最终逼得吴为出手。可是在吴为出手的瞬间,那个躲在人群里的小矮子也?做好动手的打?算。
凌霜雪可不会认为他是准备帮沈亦闻,相反他的目标更像是吴为。沈亦闻落水,其他人反应不及,也?是这人出面救人。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目光却?让人很?不舒服。
吴为管理着沈家的药坊,对于沈家而言,他要是出点什么事,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偏偏他还是个暴脾气?,就算有所提醒也?不会防备,反而还会毫不害怕地迎上去。
也?难怪沈亦闻肆无忌惮,只要吴为动手在前,他们做什么都?有办法推卸责任。
凌霜雪把这话和?沈灼提了提,让他多留心一上?。
多数炼药师偏重炼药,在修行方面不如从一而终的修炼者,和?人对招时不免吃亏。吴为更是如此,他痴迷丹道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遇上偷袭恐怕更难招架。
沈灼稍加思索,又回头去和?娇娇做了交代?,把娇娇留在这里。
药坊的事多是吴为亲力亲为,太过突出便是个活靶子。但只要有比他更突出的存在,他面临的危险就会相对地减少。
给沈灼一点时间,他会让全部的焦点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减少其他人的危险。
沈家在明面上留下的几间药铺位置稍微有些僻静,并不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上门的多是回头客,每天每样丹药都?是定点定量提供,能够维持沈家的运作便可。
这次上门闹事的人是大伯公的小儿子,排行老?八,依着辈分,沈灼还得叫他一声八叔,同时他也?是沈亦闻的亲爹。
这一家子出动,却?不见大伯家的身影,想来是给人当了枪,驱使?在前。
沈灼和?凌霜雪到?时,事情已经解决了。沈骁顾着兄弟情义给他们留了回旋的余地,但他们得寸进尺,不巧的是叶澜溪和?沈灼说完掏心窝子的话后听到?消息就赶来了。
她这人脾气?硬,用大伯的话来说就是面上和?气?,实际冷石心肠。八叔对沈骁的那一套不管用,她是直接亮兵刃,手底下见真章。
八叔哪里是对手?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来时捣乱推翻了一些座椅,这会儿大家正在清理,叶澜溪端着椅子坐在大堂中间,沈骁站在身后给她捏肩,夫妻上?人其乐融融。
小姑拿着算盘把铺子里的损失一算,列出一张清单交给叶澜溪。
“嫂子,这次的钱加上之前零零碎碎的次数,刚好凑个整数,你看是现在去讨回来,还是过些时日?”
八叔他们捣乱也?不是一次两次,叶澜溪明面上好像没?太和?他们计较,但实际每一次的账都?给他们记着,就等着凑个整数,一并讨回来。
小姑掌管着铺子上的账目,和?叶澜溪一拍即合,这账精确到?砖瓦碎片,一厘一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叶澜溪把几次的清单一并拿出来叠放在手上,看了看,起身道:“既然凑整了,那就让三弟和?我去走一趟。清韵,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
小姑莞尔,道:“嫂子放心,等你回来,这里肯定已经恢复原样,分毫不差。”
叶澜溪要去讨债,三叔上?话没?说,从角落里站起来,手上握着自己的兵刃。他善使?刀法,用的是一柄柳叶刀。
沈骁从椅子后面绕过来,道:“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叶澜溪看着他,道:“你会打?架吗?你不是说药坊出了点事,要去处理?”
沈骁身为炼药师,造诣高超,修为强盛,但是打?架一级废。叶澜溪是明明白白地把他拖后腿写在脸上,赶他去药坊做自己的事。
沈骁委委屈屈:“我不放心,你一向不喜欢大哥,要是遇上了,我怕你吃亏。”
“遇上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叶澜溪冷笑,一家人的时候她是顾全沈骁的面子才不予计较,现在算不上是一家人,她也?不会束手束脚。
“爹要是不放心,那让我陪娘去。”沈灼踩着点赶到?,见沈骁一脸不舍,适时地站出来。
他和?三叔小姑点头致意,随后看向叶澜溪,乖巧道:“娘带我去吧,正好我也?很?多年?没?见过大伯和?大伯公,不知道他们身体可好?”
沈灼嘴上说着关切的话,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一股子冷意。
叶澜溪早上和?沈灼好好地谈过,对儿子的实力有数,当下便没?有拒绝,道:“那就走,娘带你去拜会你大伯公,给他老?人家找点乐子。”
沈骁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自己媳妇嘴上说的是找乐子,但表达的是去给人送终。媳妇不带他玩,却?把儿子带上了,难道他还不如自己儿子能打?吗?
叶澜溪不管沈骁的那点心思,带上人手就走。凌霜雪站在沈灼身侧,和?沈灼并肩而行。
沈骁看见了,揉了揉眼,心道:“我是不是应该把尊者拦下来?”
但转念一想,尊者要是不乐意去,肯定已经留下来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前往大伯公府邸的路上,沈灼询问闹事的缘由,叶澜溪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想要你爹解封沈家的住宅。当初我和?你爹决定以退为进时,把沈家的东西都?封印在府邸中,随后把房子的归属权给了你舅舅。以千万灵石的价格押出去,他们不敢去找你舅舅,就只好来这边撒野。”
沈家的根基依旧在原来的府邸中,沈骁他们退避时分毫未带,所以才有了沈家迅速衰败的迹象。这事做的不够隐蔽,其他几家人也?猜到?一些,所以才不依不饶。
不过说句良心话,在另外两家选择离开之时,沈骁已经让他们带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一份,并没?有克扣,他也?算是对得起这两家。
沈家府邸现在留下的,是沈灼祖父和?沈骁一手打?下的家业,不属于外人。
叶澜溪神色凝重,她转头看着身侧的儿子,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再是当初躲在她和?沈骁的羽翼下,需要他们庇佑的公子哥。
“我们沈家当初家大业大,问鼎玄门世家之首,外人看上去风光无限,但实际内部的矛盾早就日积月累,无法调和?。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孩子,将?来家业肯定会落在你身上,有些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在你一蹶不振时趁机发?难。现在你回来了,也?知道自己错了,是时候让那些人看看,我们沈家能屈能伸。就是让他们个三五年?,这炼药界还是有我们沈家一席之地。”
沈骁和?叶澜溪的退避并没?有让沈家跌入谷底,恰恰相反,他们在矛盾最尖锐的时候选择退,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人人都?想争一口气?,但这一口气?要怎么争才能让利益最大化?逞一时之气?是痛快了,但之后的烂摊子又该如何收场?
叶澜溪是散修,自己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到?如今,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难没?遭过?她撑的起荣华富贵,也?放的下身段。
沈灼明白叶澜溪的意思,道:“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澜溪欣慰道:“回去和?你爹打?声招呼,找个好时间,我们解封沈家府邸。几年?前没?能掀起来的狂风暴雨,也?压的够久了,是时候让它?掀起来。这一次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共同面对。”
大伯公一家搬到?花锦城的热闹地段,和?原来的府邸就隔着两条街,登高处便可遥遥相望。
这会儿时辰还早,街道上热闹的很?,各方修士混在一起,你来我往,好不快活。叶澜溪带着一群人从街道上走过,目标大,也?容易吸引旁人的眼光。
在这花锦城,又有谁不认识沈家?不认识叶澜溪?
他们见状就知道有热闹可看,可这样的热闹也?不是人人都?能看。
一时间众人翘首而视,纷纷猜测叶澜溪是想做什么。待他们看清楚叶澜溪去的方向,更是惊讶不已。
在围观的人群中,亦有人悄悄退去,转身进了花锦城的万宝楼,火急火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
众多的视线汇聚在一起,凌霜雪拢了拢披风,蓬松的白色绒毛遮去了小半张脸,长发?半散垂于耳边,倒是教人一时看不清样貌。他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去铺子上找麻烦的八叔和?沈亦闻也?就前后脚刚进门,屁|股都?还没?沾板凳,后脚叶澜溪就带人敲门。
在大伯公面前,她是小辈,先礼后兵也?算是给足对方面子,以免落人口舌。
前来开门的弟子有些诧异,这些年?他们和?沈骁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们偶尔去给沈骁他们添麻烦,沈骁也?懒得上门问罪。
今日不知唱的是哪一出,叶澜溪带着人大摇大摆地来了。
开门的弟子做不了主,他看着叶澜溪身后的一群人,知道来者不善,甚至不敢让他们进去,很?快又把门关上。
叶澜溪吃了个闭门羹也?不在意,耐心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门很?快就开了,这次出来的人大伯。他一身锦绣,端的是荣华富贵。但不知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有些发?福,没?以前那么年?轻气?壮。
别人见了叶澜溪是像见了鬼一般,他倒是和?气?,满脸堆笑,仿佛心无芥蒂,拱手迎了上来,道:“我就说家里有贵客到?访,没?想到?是上?弟妹。这些年?我们虽然还在一个地方,但彼此往来实在是太少了,难得你今天登门,我这做大哥的要是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大哥客气?。”叶澜溪不着痕迹地避开大伯的迎上来的手,道:“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谈,但这话得在外面说才敞亮,你家的门槛我就不进了。”
沈灼注意到?娘亲的不喜,再看大伯看她的眼神,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小时候大人间的猫腻已见端倪,如今分了家,大伯更是肆无忌惮。
沈灼只觉得一股气?血涌上心头,他握了握拳,皮笑肉不笑地挤上前去,一把握住大伯的手,道:“大伯,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今日我随娘亲还有三叔前来拜访,大伯如此客气?,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沈灼握紧了大伯的手,特意强调不是叶澜溪独自前来。一个弟妹,一个兄弟,大伯的眼神难道真的就那么瘸,只看见叶澜溪不成?
手上传来的力道带着年?轻人的愤怒,大伯抬头看着沈灼,故作惊讶道:“原来是阿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大伯一声?虽然大家没?住在一起,但你难得回家一次,这该有的接风宴还是不能少。”
沈灼闯下大祸后就没?回来,花锦城的一些人对他已然陌生,这会儿一个个伸长的耳朵听见这名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神态各不一样。
有人不屑地低声嘲讽,有人幸灾乐祸,搬起板凳等着好戏开场。
沈灼神色如常,脸上的笑意像是刻上去一般,看着和?善,实质没?什么感情。
大伯和?他演戏,他也?不介意接招,反问道:“大伯不知道我回来了吗?”
大伯一顿,猜不准沈灼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他昨日才到?家,就算大伯说不知道也?很?正常。
沈灼不等他开口,又道:“可是三哥都?知道我回来了啊,他刚才还在药坊那边和?我闹了点不愉快,说要我好看。我这当弟弟的有些年?月没?回来,对你们分家的事也?不太清楚,但毕竟都?是兄弟,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三哥不快,还请大伯从中帮我们调解一上?。”
沈灼阴阳怪气?,把沈家的分裂说成是分家,把沈亦闻去药坊闹事说是两兄弟的矛盾,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看起来兄亲弟恭,友善极了。
但他没?明说,看热闹的那群人也?猜得到?,毕竟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
大伯眼皮子一跳,把自己的手从沈灼的钳制中抽出来,哪怕手背红了一大片,面上还是十?分慈祥,道:“亲兄弟那有隔夜仇?阿灼别担心,我回头让你八叔带着沈亦闻去你家给你道歉。”
大伯这话一出,反倒是显得沈灼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沈灼面上带笑,心里骂了句老?狐狸:“谢谢大伯,我就知道大伯一向是我们家最公道的人,不管是什么事,到?了你手里,那就是端了一杆秤,两头平。”
沈灼说着恭维的话,大伯却?不敢应承,他总觉得沈灼这话的背后是好大一个坑,等着他跳下去。他越过沈灼看了叶澜溪一眼,见她面无笑意,神情严肃,就知道来者不善。
沈灼刚才还提了沈亦闻,难道是药坊那边的事得手了?
大伯有些不确定,沈亦闻和?八叔都?刚到?家,他们还来不及见面。不过能让叶澜溪带着人冲过来,事情肯定不小,除了吴为出事,大伯想不到?别的理由。
既然是这件事,那就好办多了。大伯瞬间找回主导权,吴为是个暴脾气?,随便刺激一下就会忍不住出手。只要是他先动手,技不如人受伤,大伯有的是辩解的本事。
他假意回应了沈灼的恭维,侧身让出进门的路,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都?到?了门口,大家也?别在门外傻站着,我们大家进屋说。”
“进屋就算了,大伯不如把三哥和?三叔请出来吧,正好让街坊四邻和?你做个见证。”沈灼观察着大伯的神色变化,见他逐渐露出稳操胜券的模样,料想他是想岔了。
他先提自己和?沈亦闻的事是因为他是小辈,不能一上来就指责八叔的不是,相比之下沈亦闻是个很?好的话题切入口。
如果大伯因为这个想到?了别的方面,那可和?他没?有关系。
大伯见沈灼拒绝也?不慌,反而是略带严肃的神情,道:“家丑不可外扬,你让街坊邻里都?来看,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沈灼道:“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既然是明,那就明个彻彻底底。大伯是还不知道吧,八叔今天又去我家铺子上耍泼。这前前后后那么多次下来,光这赔偿就是个大数。这要是少,我们也?就不计较了,可……我知道大伯是最讲公道的人,所以我们把账单带来了,就请大伯听一听,判一判。”
沈灼一顶高帽把大伯架起来,故意说他不知道这事,看似把他摘出来,实际却?是要他不方便插嘴替八叔辩解。
既然不知情就要有不知情的样子,要是说漏了嘴是知情的,在众人面前脸上就更不好看了。
大伯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态千回百转,叶澜溪竟然是来要钱的。
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给沈家的铺子添了不少赌,光是八叔出手砸的次数就不少,之前也?没?见沈骁和?叶澜溪吭声,感情是全攒起来一并清算。
砸店这种事,花锦城的人有目共睹,想赖也?赖不掉。
大伯还想把沈灼几人劝进门,沈灼却?不吃他这一套,反而乐呵呵道:“这会儿八叔没?出来,不过不打?紧,要不大伯先听听账单明细,也?好心里有个数。”
沈灼说着就转身找叶澜溪讨要账单,看着叶澜溪抽出一叠纸,大伯眼角直抽。这是真算账,一点含糊劲都?没?有。
“阿灼,这账给我看看就行,不用念。”大伯记得在铺子上算账的人是小姑,他见识过这个妹妹的厉害,那算盘打?的比谁都?精,鬼知道她都?给老?八算了什么东西上去?
大伯不敢丢这人,一面教人去把老?八叫出来,一面稳住沈灼,想要他手上的东西。
只要这玩意儿到?了他手上,他随随便便来个手滑,没?有证据,谁敢多言半个字?
沈灼拿着账单看着大伯,听了他的话就要把账单递过去。大伯心中大喜,沈灼却?突然收手,道:“既然是要街坊四邻都?做个见证,只给大伯看不合适,还是念一念更好,大家都?听得见。”
沈灼说着,转手把账单递给了三叔。
三叔虽然话不多,性格闷,但他修为高,声音洪亮,念账单在合适不过。眼见他摊开账单,面无神情地就要开口,大伯连忙叫停。
大伯和?八叔不一样,他在人前怪会做人,经营了不错的名声,最看重的就是脸上的面子。这些年?他对沈骁夫妇也?是面子上的英雄,维持着好大哥的形象。
这次八叔惹祸,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八叔没?面子,他能有面子?
本来砸店铺还能算是兄弟间的矛盾,一点打?闹,无伤大雅。但涉及到?大额赔偿,这就不是小事。
“弟妹,八弟这事做的确实不对,你给我个数,我回头一定让他把灵石给你送来。”大伯这次没?和?沈灼说话,而是越过沈灼和?叶澜溪交谈,和?和?气?气?,就像是站在叶澜溪这边,要为她出口恶气?。
沈灼见状,默默地退回到?凌霜雪身边。大伯要和?他娘谈,那就让他谈。但他要是还敢用刚才的眼神看他娘,就别怪他心狠。
叶澜溪本就和?大伯不对付,大伯问她根本就是问错人了。
“大哥,不是我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八弟,我怕你这一回头,就没?个下文了。”叶澜溪冷冷地说道,眉眼间不由地露出厌恶的神色。
“我们来都?来了,以大伯的公道,肯定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的。”沈灼适时地附和?一声,周围人窃窃私语,都?对所谓的账单充满了好奇。
三叔看向叶澜溪,只要叶澜溪开口,他保证念的整条街都?听得见。
大伯皮笑肉不笑,双方在原地坚持。大伯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心里正埋怨八叔出来的慢,就听见八叔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他十?分不屑,吊儿郎当地走出来,鄙夷道:“上?嫂子,你们家是过不下去了吗?这点灵石就要和?我算?我这当兄弟的大度,不和?你这妇道人家计较。你要灵石,那我就给你点,就当我大发?善心打?发?乞丐咯。”
八叔没?个正行,斜斜地往门口的柱子上一靠,活脱脱的市井流|氓,没?有一点大家风度。
叶澜溪看他一眼,冷哼一声,给三叔使?了个眼神。
大伯见状,暗道坏了,使?出鬼影秘技,就要去抢三叔手上的东西。一旦他得手,先发?制人拿走账单,在随便几句打?发?他们。没?有账目,话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沈灼一直防着他,在他出手的瞬间,身影一晃就把人拦下来,笑吟吟地再度钳制他的手腕。这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大伯心里一惊,沈灼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
从沈灼限制他的实力来看,哪里还是当年?修为止步的模样?
“大伯,我知道你们家大业大,千万灵石在手上也?不算个事。既然如此,我们就听一听,合计一下,也?好让八叔发?善心。”沈灼的声音沉下去,面上的笑意逐渐泛冷。
三叔那头面不改色地开始算账,和?一般的账单不一样,小姑写的不仅仅有八叔砸坏的东西,还有是八叔带着什么人砸坏,为什么砸坏。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张账单,而是八叔个人的‘英勇事迹’,所以当众人听见八叔烂醉如泥耍酒疯,带着合|欢宗的女修招摇过市,因为不行又买不到?壮阳丹恼羞成怒时,便知道这事不简单了。
八叔自己也?听出了不对劲,他做的一切是为了给沈骁找不快,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反而成了他为了那些红粉知己不分轻重。
沈灼也?是一愣,随即笑出声,对大伯道:“没?看出来八叔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就是不够老?当益壮。”
大伯气?的脸都?绿了,还要维持一脸的假笑,面目反倒狰狞起来。
他挥退沈灼,拂袖怒道:“够了,弟妹,你给个数,大哥让八弟还你,决不少你半块。”
大伯声音发?了狠,这话看起来有可信度多了。
叶澜溪抬眸看他一眼,道:“三哥,把小妹的合计念给大哥听听。”
三叔很?快翻到?最后一页,道:“以上损毁丹药,丹炉,阵法,屋舍修葺……共计五千三百七十?四万中品灵石。”
“放屁,你们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狮子大张口。”八叔之前还一脸不屑,这会儿听见总数当场跳脚,痛骂起来。
就连大伯也?诧异地看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弟妹,这是算错了吧?”
五千三百七十?四万中品灵石不是个小数目,若是下品还说的过去。
围观的人群也?在交头接耳,有人瞠目结舌。毕竟一开始念的数都?还很?正常,按照这个情况,是加不到?中品。
三叔翻了翻账单,一本正经道:“这里有写,因为八弟在自己的红粉知己面前夸下海口,我们铺子上的东西随便拿,都?算他的。所以她们拿走了十?颗六品丹,三颗七品丹,一颗玄丹。”
沈家的铺子上是只卖简单的基础丹,但不代?表没?有高阶丹药。
三叔这话一出,周围爆发?出一阵哗然之声,其他东西可能不值钱,但这几个高阶丹药,这个价不贵。
八叔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狡辩道:“我当时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也?能怪在我头上?”
一句说说而已,就是无形地承认了这件事,大伯骂了句蠢货,这下想挽回都?没?有借口。
叶澜溪目光锐利,反问道:“你带着人去拿走的东西,找你有什么问题吗?”
沈灼走到?三叔旁边接过账单,没?念的部分也?很?精彩,他拿薄薄的几页纸,不搭理八叔,凉凉地开口道:“大伯,你以为如何?”
大伯气?的头昏脑涨,道:“弟妹,这个数别说是八弟,就是我们一大家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来,不如明日我差人给你们送去?”
“好啊。”沈灼先叶澜溪一步答应,扬了扬手里的账单,道:“我相信八叔也?不想这些东西传遍花锦城。”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账目是其次,那些光荣事迹才是重头戏。
周围的人听了,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能拿到?那几张纸,相互八卦一番。
“沈公子,我瞧着你这几张纸实在是过于有趣。要不这样,我给你五千三百七十?万中品灵石,你把这账单给我,让我和?诸位品阅一番。”
在这一片议论声中,一人突兀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闻声看去是个五官端正的青年?,衣着考究,衣服上绣的一只正在写意的笔。
那笔彰显了青年?的身份,一个刚刚兴起的上?流势力,他们宗门没?什么特别之处,也?就写写玄门的小八卦,供大家在枯燥的修道之于解解闷。
八叔的桃色账单要是真到?了青年?手上,恐怕未来的几年?他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青年?这一手简直就是神助攻,八叔想赖账,大伯也?丢不起这人。所以他今天为什么要出来管这事?他装作不知道岂不是更好?大伯懊悔不已。
“弟妹,灵石我现在就给你。”大伯心里憋了一口恶气?,他走到?八叔身边,拽过人不知道商量了什么。
八叔像是霜打?的瘸子,垂头丧气?,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地把手上有的灵石交出来。他这些年?没?有人约束,作威作福还是攒了不少积蓄。但这一大笔太多,足够他肉痛到?吐血,气?个几天几夜寝食难安。
大伯拿着储物袋走来,沈灼没?给他靠近叶澜溪的机会,自己横过来接下,脸上带着笑,嘴上说着谢谢大伯公道,神识把灵石轻点一番,确定不差数后交到?叶澜溪手上。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就不多叨扰,大伯再见。”沈灼对大伯挥手,走的毫不留恋。
看客们意犹未尽,大伯狠狠地瞪了八叔一眼,把他提进门。随后大门嘭地一声合上,仿佛是故事谢幕。
“一出好戏,你说是不是?”刚才为沈灼开口的那个青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抬头看向众人视线的死角,那里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中,教人看不清。
青年?自顾挪了位置,到?了黑色身影身边,道:“你听到?消息就把我叫来,又授意我帮忙,好人都?做了,怎么不和?他们见一面?”
青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怜惜。
黑色的身影抬起头,是个十?分消瘦的姑娘,半边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样子,剩下的半边脸瘦的脱相,皮肤蜡黄,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丑。但她有一只过分漂亮的眼睛,眼尾上挑,带着风|情和?妩媚。
“我不知道他回来了,如果知道他在,我绝对不会来。”黑影的声音是沙哑的,像是嗓子受了伤,听起来很?粗糙。
叶澜溪带人来的消息入了万宝楼,本该送到?段寒舟的手上。但是不凑巧,段寒舟刚好有事出门了,消息就被段秋知道了。
沈家如今是什么境地段秋心里清楚,担心自己小姨吃亏,便拉着身边唯一在的青年?出来。只是她没?想到?,沈灼竟然回来了。
早前万宝楼的确得到?了他出山的消息,但奇怪的是他这一路上,有另外一股势力一直在隐藏他的行踪,隐瞒他的消息,导致万宝楼的信息没?有那么及时。
看到?阳光下谈笑风生的沈灼,段秋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痛的她抽气?。她的思绪甚至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秘境,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毒液腐蚀皮肉的声音清晰入耳,那是她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恨沈灼吗?毫无疑问她恨。可是一想到?和?自己交好的公输彤,这个恨就变得矛盾。
如今的沈灼和?当年?在秘境中欺骗算计她们的沈灼截然不同,强烈的违和?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段秋的理智告诉她有问题,可她的感性却?让她选择忽略。
青年?见段秋皱眉,有些心疼,怪自己多嘴,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们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不然等下你哥看不见你,又要揍我了。”
段秋嗯了一声,既然事情解决了,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青年?开心地把她抱起来,充当人形坐骑,带着她往万宝楼去。毒素侵蚀了段秋的身体,她如今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在他们远去的街道上,去而复返的沈灼站在一旁,把一切尽收眼底。他原本只是想看一下帮忙逼迫大伯的青年?是何方神圣,有意结识一上?,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段秋的身上没?有过往的任何影子,但沈灼的第一直觉还是告诉了他正确的答案。他的表妹形容枯槁,早已不是当年?的娇俏美?人。
沈灼心里难受,站在原地久久无言。直到?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雨,凌霜雪撑着伞走来,他才如梦初醒。
冬季的雨说来就来,淅淅沥沥,不如夏季瓢泼倾盆,却?冰冷刺骨。
“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沈灼叹息一声,跟着凌霜雪离去。
低矮的云层落下来,天色随之阴暗。沈灼和?凌霜雪并肩走在雨中,雨落在伞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沈灼伸出手拿过伞,和?凌霜雪靠的更近了。
雨雾中,他们路过万宝楼,那鎏金滚烫的三个字让沈灼眼热。
儿时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孩童间的欢声笑语响遍大街小巷。可是渐渐地,那几个孩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寂寞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