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

众人回府已经是深夜,夜色如墨,唯有一轮圆月当空,四下寂静,与刚刚夜市街上熙熙攘攘形成鲜明的反差,却不显落寞,到是给人一个安眠的环境。

“早些睡吧,不日便会返京。”康熙轻轻拍哄着怀中的人儿,眼中却毫无困倦之意,不知在思索什么。

“嗯。”如雪倒是困意浓浓,她枕在康熙的臂弯之中,嗅着熟悉的味道,闭着眼睛,不一会儿便睡熟过去。引得康熙哑然失笑,真是个娇娇,无烦扰忧愁之困,睡的到是挺快的。

康熙睁眼看着青色帐顶,却毫无睡意,马上就要起驾回京,难得的平静日子要没了。他握紧拳头,脑海中浮现南巡前朝堂的因立太子而引发的乱象,顿时有些头疼,却丝毫没有重立废太子的念头。

凶残手足者,远不担大任。

或许是睡意会传染,或许是某人心中隐隐有了决断。听着如雪长绵的呼吸声,康熙本来清醒的眼眸渐渐染了睡意,他缓缓闭上眼,一夜无梦。

隔日如雪醒来时,屋内早无康熙的身影,只有那伺候的婢女们侍奉左右。若不是看着桌上的花灯,如雪还觉得是自己做了一场美梦。

如雪吃完早饭,又拨弄戏玩了一番花灯,才嘱咐起身边的香菱,“你去寻个结识点的箱子,把那盏灯放进去,切记小心些,别弄坏了。”。

“是,主子。”香菱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对花灯的喜爱,挑挑选选,将平日里少用到的紫金楠木小箱给拿了出来,见如雪没出言阻止,便想将那花灯放进小箱中。

“等等。”香菱刚有动作,便被如雪出言打断,好在香菱未听出主子有不满之意,只是停住手中动作,看向如雪,等候指示。

“这些东西有棱有角,去寻别的箱子装下。”如雪从小箱中挑出几样珍宝,又让侍女拿来几块锦帕垫在箱中,才满意的将灯花放了进去。

“主子,这下花灯定能安然回到宫中,到时候叫师傅以秘法处理保存,可存放许久,主子不用担心花灯会损坏了。”见如雪这般珍视花灯,香菱也笑着奉承着,引得如雪嘴角都下不来,十分开怀。

“香菱姐姐说的极是....”屋子内其余人见自家主子心情愉悦,也左一句右一嘴的附和着。

如雪合上木盒,笑着看向她们,“就你们爱多嘴。”

如雪这软语本就不是斥责,加之她笑容满面,香菱她们个个嬉笑着福了福身子,权当请罪。嘴上却是不曾停下,从花灯讲到糕点,又道到听到的风俗习趣,一时间屋内热闹起来,全是少女清脆的嬉笑声。

如雪坐在一旁,只是静静看着,微笑不语,真是活力满满呀。感叹之间,如雪摸上眼角因时光流逝而染上的皱纹,自己果然老了,到了爱看小姑娘嬉笑打闹的年龄了。

接下来几日,如雪甚少见着康熙,而李氏两人也无踪无影,她便是想听曲儿也不行,只能每日在院子里走走,看些闲书,摆弄花灯,好生无趣。

在百无聊赖中,终于得了前院的命令,他们即将启程回京。听到小侍来报,如雪竟也不觉得惋惜,没能在外边多玩一会儿。想是挂念孙儿吧,算算日子,回去时小四,小六府里都添丁了。

回京时十分顺利,一行人本就是南下后北上,所以离京城只有小半个月的路程,再加之康熙也没有游玩的心思,便日日赶路,最后在寒冬初临之际,赶回了紫禁城。

永和宫内,上好的银霜炭将寝室烘的温暖如春,引得从寒风中归来的如雪抖了抖,舒了一口气,连带着身上因舟车劳顿的酸软也消了几分,“备水,我要沐浴。”

待梳洗一番后,摊在贵妃榻上,如雪才算是真正缓过神,放松下来,果然还是自己的地方最舒适,最安心。

南巡的日子恍然如梦,宫中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年宴,如雪盛装出席,年宴同往年没什么不同,众人吃吃喝喝,看着歌舞,说着喜庆的话,只是今年领着众位阿哥拜年的人换成了她的孩子胤禛。

如雪举杯敬康熙,娇言细语祝愿着大清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心下却坚定几分,康熙如今身体还算不错,正值壮年,疑心愈重,胤禛却隐隐成为阿哥之首。

一个是宠爱自己多年的男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子,她真的不想他们有冲突。

可事以愿违,年节过后,安生的日子没过上几天,朝堂又为立太子之事,争吵不断,吵的康熙日日烦闷,脾气暴涨,睡眠不安,只能在如雪这躲得清闲。

“爷,看您眼下这乌青,定是昨夜没睡好,眯一下眼吧。”如雪拉着康熙躺在她的腿上,轻柔的按捏这他的额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挥退屋内的人,让康熙能有个良好的午休环境。

“嗯。”康熙闭着眼,长吁一口气,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椅榻。

一时间,满室寂静,鸦雀无声。

隔日,康熙在朝堂上大发脾气,小惩了几名闹得凶的臣子,将立太子的事情再次压了下去。至此,朝堂上的闹剧消停了一些,只是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因为前朝的安生,康熙脾气好了不少,伺候如雪的宫女太监们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自家主子能安抚好皇上,可每日在高压下生活,也是一种折磨。

如雪看着她们这般,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又想康熙在自己面前就像去了爪牙的狮子,发脾气时纵使脸色黑的很,却也不忍心伤自己半分。自己过得确实舒坦。

初夏某日,如雪躺在院子大树下的躺椅上乘凉,突然她身边得力的大太监一脸凝重的走进来,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如雪见他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有些失态,便呵斥到,“什么事,怎能如此慌乱!”

如雪的呵斥让大太监回了神,他稳了稳身体,定神告了罪,凑近如雪的耳边,“娘娘,收到消息,内务府正在赶制太子服饰。”

“什么!?”听到消息,如雪瞳孔一缩,手中的摇扇也掉落在腿上。

“消息可靠吗?”如雪拾起扇柄,挡住半张脸,让人瞧不清她的模样,亦瞧不清她的悲喜。

“可靠,奴才一手下的远方表姐就是做朝服的绣娘之一,是她传给奴才的消息,说是....说是上边人让绣娘绣有着四爪莽的朝服。”

“嗯。”如雪挥手让他退到一旁,摇着扇子,一脸平静的对着周身的宫女们开口到,“今天这事你们就当没听到,今后多约束宫内人,别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若是做错事被我抓到了,我这也不缺一两个伺候的人。”

“是,娘娘。”能在宫中活下来的人,自然知道生存法则,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

如雪挥退一干人等,一下一下的扑着团扇,按照历史来算,这次康熙应该是想复立太子,可她心中总有一种隐约不明的猜想,在南巡中生根发芽,或许康熙这次会立的是胤禛呢?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一切如常,白日的疲惫引得两人早早歇下,躺在床上,如雪枕着康熙,不言不语。就在如雪快睡着的时候,康熙的一问引得她突然惊醒,“你觉得胤礽怎么样?”

如雪听这话,再一想白日收到的消息,身子开始变得僵硬,睡意全无。此时,如雪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康熙有所察觉,便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用怕,只管说便是。”

康熙这是想听一听她的想法?寻求她的意见?如雪觉得自己脑海中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很荒唐,怎么可能,怕是想试探她吧。虽心里心思千般回转,眼下如雪却只说出三个字,“挺好的。”

“那老大呢?”“也挺好的。”

“老三呢?”“挺好的。”

“都挺好的。”如雪觉得自己嘴巴都说干了,康熙问了一圈他的儿子怎么样,她能怎么回答?

康熙安抚的手一直没停,随着如雪的回答,眼中的不明的情绪愈来愈重,“好了,快睡吧,瞧把你吓的。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康熙温和的言语让如雪松了一口气,她往后挪了挪,想退出康熙的怀抱,却被康熙揽紧,不容许她有丝毫的远离,“别瞎想了,快睡。”

“嗯。”如雪继续枕着康熙,紧绷的神经缓解后,困意却再次涌上,她便这般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黑夜里,康熙叹了一口气。今日的问话并非寻求意见也绝非试探。康熙还有一句没问出口的话,“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阿玛?”

康熙一直觉得自己教育儿子教育的很成功,自己的儿子虽不是个个都文韬武略,可总有他们出彩的地方,都是意气风发的好儿郎。可时至今日,他越来越怀疑这一想法,或许他作为阿玛很失败吧。

可皇权哪有那么多温情脉脉?历史上因夺位弑兄弑父有少过吗。望着帐顶,康熙缓缓闭上酸涩的眼睛,对自己下的的决定也坚定的几分,能少废几个就几个吧。

康熙四十三年秋,康熙下旨立四阿哥胤禛为太子。

康熙四十四年,康熙立太子生母元德皇贵妃乌雅氏为后,不撤封号,后世人多称其为元德皇后,而这位皇后的谥号却少有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