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来时,床上就只剩如雪一人,康熙早在晨曦刚显的时候就领着梁九功出府办事了。
“主子,您醒了,奴婢扶您起来。”香菱小心翼翼地扶着如雪坐了起来,想起皇上临行前还特意吩咐她们动作小一些,好让她们家娘娘多睡一会儿,出声不禁愈发轻柔,“娘娘,昨夜睡得可好?”
语毕,香菱还用浸了温水的绢帕轻轻擦拭如雪的脸庞,待如雪眼全睁开时才将被子掀开,扶起她,伺候着洗漱更衣。
“还行,就是热了些。”如雪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昨夜心烦气闷,睡得并不安稳,她模糊的记得昨夜自己被康熙拥入怀中后,才沉沉的睡去。再看一眼雕花木桌上的怀表,果不其然,比平日起晚了许多。
轻施粉黛后,如雪移步至小客厅,享用丹阳县的特色早点,虽然比不上宫里头精致,却也独特可口,如雪用了好些,直到香菱笑着说,这桌早点是皇上特意吩咐做的,才放下金筷,脸色微变。
香菱能被提拔到如雪身边做事,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不差,如雪放下筷子的那刻,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虽然不明白刚刚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却也隐隐发觉,自己主子和皇上怕是闹变扭了。
想到这点,香菱退后一小步,挥手让旁边的侍女将残羹撤下去,默不作声,扶起如雪坐到屋子另一边的摇椅上,静候吩咐。
此时,如雪有些气恼,揪着手帕胡思乱想,她一会儿想康熙的温热的怀抱,一会儿想这些日子看见的妙龄女子,要是康熙真的迷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了,她........她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而且老年康熙的精力确实不错,史料记载,他六十多岁还得了一儿子。想到这里,如雪泄了一口气,也有些自我厌恶,她如此这般妒忌猜测,着实难看了些。
“来人,将昨日那两个歌女带上来。”虽然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如雪还是任性了一把,古往今来,嚣张跋扈的宠妃向来不少,多她一人也不多,少她一人也不少。
“是,娘娘。”香韵接到命令后,一边小步往外退,一边隐晦的递了一个眼神给香菱,让她自个儿小心点,娘娘此时心情不好,别傻傻的撞到枪口上去。
两人多年相处的默契让香菱迅速就了解了香韵眼中的意思,她快速眨眼,让香韵放心,她已经从娘娘刚才的举动中,意识到了娘娘不愉的原因,或许正是那两个歌姬呢?
这个想法在香菱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有些不敢置信,甚至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香菱迅速底下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个歌姬舞女只是皇上带着给娘娘解闷的玩意儿,听说她们是跟着无品级的宫女挤在一辆马车里来到丹阳县的,她乘坐的马车都比那两个歌姬舞女好......
再看看自家娘娘的日常,吃穿用度无不精致华贵,身边饰品物件都是顶好的;皇上对娘娘也是关怀备至,甚至起的早了,归的迟了,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将娘娘吵醒;平日里也时不时的敲打她们,以防她们伺候的不尽心....
正所谓当局者迷,局外者清,身处局中,有了感情的纠缠,如雪到底没有身边人看的通透。
李墨笙、李墨玉两人接到命令的时候,正倚着窗吊嗓子,她们欣喜于如雪的再次召唤,这可是偶遇皇爷的机会!却也暗怒传唤侍女的轻视,更有些担忧,从侍女的态度来看,宫中这位娘娘对她们可是不太友好呀。
“民女墨笙,民女墨玉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两人被引着进入屋子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宫中礼仪,只是她们昨日刚学会这种行礼方式,练习时间不久,动作有些不稳,完全没有那种自如的美感。
如雪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怪异之处,只是喝着八宝养身茶,低颌看着两人的脸庞。香韵和香菱到是多瞧了两人几眼,只是一夜就将宫中礼仪学的七七八八,这两个歌姬的野心不小呀。
“起来吧,唱几首小曲来听听。”待李氏两人跪的额角冒汗时,如雪才叫起两人,语气冷漠,望着李氏两人白嫩嫩的脸庞,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如雪不由摸上自己的脸,暗自思考着她有日人老珠黄,最终落得卫子夫那般下场的可能性。
如雪的冷语令两人心惊胆战,唱曲时都带着抖音,发挥不出她们平日的水平。不过如雪并不在意这点,只是让她们一曲接一曲,一舞又一舞。
时间就在歌舞中缓缓流逝,直至午膳,如雪才摆手让李氏两人下去,她也没听出什么趣味,只是一个劲的回想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回想那时候的自己。
她这辈子说幸运好像也幸运,先是被选到太后身边伺候,虽然辛苦,份例却不少;然后莫名其妙就被老康强要了,一路进位至今天,孩子生了一大堆,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说不幸也没有可信度,毕竟虽然她一开始想出宫,虽然没出成,可有康熙的日子也不坏,就是他太招桃花了,这令如雪有点不爽.....
“娘娘,娘娘。”香韵轻声的叫唤着如雪,有些担心自家娘娘的身体状况,心底琢磨着,要不干脆请示梁公公做掉这两个歌姬算了,为娘娘解闷逗乐的玩意多的去了,不在意这两人。
“没动过的盘子,你们分了,其余的撤了吧。”如雪回神过来,放下手中的暗花白玉碗,往里走,听了一个上午的莺莺之曲,着实需要休息一下。
如雪这一睡便睡到了临近傍晚,起身头晕乎乎的,睡前还久违的跟系统聊了会儿天。一人一系统聊着聊着,如雪突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系统瞎扯淡了,不知不觉中,她渐渐不需要系统的帮助,也能在这深宫中生存下来,这背后都离不开他的帮助......
如雪摇晃着脑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现在感激康熙还早着呢,于是乎在外面忙碌了一天的康熙又没看到红烛下翘首等待郎君归来的美娘子,留给他的只是一盏昏黄的小灯。
临睡前,康熙思索着,是该招香韵问问她家主子最近怎么了,对症下药,方得良方。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六日后,康熙早就知道了如雪心情不愉悦的原因,可是因为要巡视丹阳县防洪建设,体察当地民情,考察官员政绩风气,康熙一直都是早出晚归,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自然而然,康熙没有机会跟如雪深入沟通她那莫名其妙的吃醋问题。当然,这当中也有康熙的私心—虽然自幼以来,他接受着贤妻美妾应当大度的教育,但不可否认的是康熙内心十分享受如雪的吃醋行为。
这日一大早,如雪让小侍往前院递了话,就带着侍女侍从往青黛山驶去,她近日过于躁动不安了,想来青山寺庙远近闻名的灵气,便想上山求拜一番,求个心里的安宁,经历过重生这样奇怪的事情后,如雪由衷的相信起神灵的存在。
半个时辰后,如雪的队伍已经到达了青山寺庙的门前,隔着车帘,如雪就能闻到香火燃烧的味道,听到络绎不绝的人声,青山神庙名不虚传。
“主子,到了,奴婢扶您下来。”不多时,马车的门帘从外被掀开,香菱伸手扶着如雪下了马车。马车外已被跟随而来的侍从围住,形成了一个相对宽松的空间,不至于挤于人流中。而来往的行人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青山寺庙向来不缺达官贵人的求拜。
“这位乌雅女施主,请留步。”就在如雪一行人跟随着人流往里走的时候,一个小沙弥精准无误的叫住了如雪。
这让如雪很是诧异,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惶恐,可还没等如雪反问小沙弥,又听到他说道,“乌雅施主,本寺主持慧明大师听闻您的到来,特意派小僧前来邀请,望小聚一番。”
小沙弥说完便退到一边,静静的等待如雪的回应,还悄摸摸的偷瞄几眼,完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师傅要他跑这一趟,这位女施主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多谢大师邀请,劳烦小师傅带路。”如雪只是思索了一下,便得出了答案,既然这位慧明大师能指出她的姓氏,便是不凡,与这样的大师交谈也是一种幸事。
接下来,小沙弥带着众人避开人群往后院走去,弯弯绕绕,穿过一片竹林后,入眼一座静谧的小院,一位白发老僧正立于庭前浇灌花草。
小沙弥看见老僧这般举动,不顾后人,小跑上前夺过老僧手中的浇水器具,“师傅,这些活我来做就行,您多休息一会吧。您的客人我也带到了。”小沙弥边说边往后面指,老僧顺势看到了如雪一行人。
“乌雅施主里面请。”老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请如雪一人进屋,而其余的人则安排到小院里坐下,由小沙弥招待。
进屋后,慧明大师落座里面的蒲团,如雪随之坐到其对面,待如雪坐稳后,慧明大师为如雪倒了一杯清茶,就在如雪举杯时,开了口,“陈施主,这茶取自后山,用的是晨间露水浸泡,入口微苦,却有回甘,不知施主是否喝的习惯?”
【哐当】如雪打翻了手中的茶杯,陈这个姓氏,多久没有人这么称呼她了!?久到她差点就忘记了上辈子她叫陈如雪。
看见桌上的茶渍,慧明大师不慌不忙,重新为如雪倒上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乌雅施主不必紧张,既来之则安之,施主有此番际遇,全起于您的因果,施善者福全也。”
慧明大师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魔力,温和的拂过人心,让如雪急躁慌乱的心渐渐平稳下来,能喘口气喝这杯清茶了。
“大师话中有话,就连称呼也都弄错了,小妇实在不懂。”如雪低眉垂目,不知该怎么说话,果然这神庙的主持有两把刷子呀,感觉她的小秘密在大师的眼前无所遁形。
慧明大师呵呵一笑,整个人愈发圆润柔和,“老衲观施主面相,乃福禄寿齐全的康泰之相,施主这一生似这茶水,先微苦后甘甜,回味无穷,通达顺畅,故施主近日所虑实在是无需记挂于心。”
慧明大师说完,笑呵呵的喝了几口茶,任由如雪沉思着,片刻后,起身送客,今日有幸看到逆命之人,提醒其几句,了结彼此间的因果,不便再多谈。
“大师请留步,多谢大师指点。”一行人行至院门口,如雪盈盈一拜,告别慧明大师,心静了许多,无忧之虑,或许自己是更年期到了吧,才东想西想,被老康知道了,肯定会被笑话的。
“咳咳咳。”
“师傅,您快进去歇息吧,也不知这几人有什么好看的.....”小沙弥扶着慧明大师往屋里走去,嘴撅的老高,他不喜任何引起师傅身体不适的人和物。
“你呀,你不懂。”慧明大师笑着拍了拍小沙弥的手,逆命之人又何尝不是顺天之人呢,此生有幸一观一谈,便是日后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