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理会其他人的话,木笙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便离开了管理中心。
C区二号房距离管理中心有段距离,他顺着智脑给出的路线,绕过那片连绵的垃圾山,才找到了孤零零坐落在边缘的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栋房子,从中间分成了两间,左右各有一扇门和一扇窗。
走到小院子前,他轻轻按了一下指纹锁,院门咔哒一声,露出了缝隙。
推开院门,木笙打量着院子里面。
除了一栋房子,院子里还有大约二十平米的空地,靠着墙角处有几株蔫儿哒哒的绿色植物,细长的叶子软软垂下,毫无生气。
木笙进来的一瞬间,几片叶子细微动了一下,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右边的房门紧闭,木笙看到有个人影站在窗户处,似乎在透过窗帘看他。
“你好。”木笙朝人影挥挥手。
人影从窗口消失,然后房门被打开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阴影里,长且略微卷曲的头发披在脑后,额前几缕耷拉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木笙看到他的眼睛被一条黑布紧紧扎着,似乎是个盲人。
他一脚从房间内踏出,落日的微光落在他的黑发和侧脸,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
黑色的斗篷罩住了男人高大的身躯,他低着头,手扶着门框,木笙看到那只手肤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以后就住在你隔壁。”木笙温声道。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一直被头发半遮住的脸,虽然眼睛被遮住,但仍然能看出他长相凌厉俊美。
一点都不像那些人说的,又残又废还脏兮兮,还脾气暴躁古怪。
没有理会木笙的问好,男人薄唇紧抿,手松开门框,取了立在墙边的铁钎缓缓举了起来。
木笙一愣,就算不欢迎他,也不用一言不合就动手吧?况且安置区不允许居民自相残杀,无缘无故动手,会被驱逐出去的。
不过,这人要是个疯子可怎么办?
刚要动用精神力,他便看到那只铁钎泛着冷光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眼睛,一股可感知的杀意朝他迎面扑来。
木笙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男人把铁钎掷过来,身体想躲避却来不及反应。
一瞬间,铁钎便飞至面前,擦过他的脸颊钉在院门上,颤颤悠悠发出嗡嗡的声音。
一缕头发从他肩头飘落,那铁钎再靠近半厘米,他的脖子就被洞穿了。
木笙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回头,才看到铁钎死死钉在一只擅长伪装的变异毒虫身上。
毒虫的舌头耷拉着,明显是要攻击他。
冷汗瞬间冒出来,他实在是大意了,虫子离他这么近他竟然没有发现。
后退一步,木笙深吸一口气,为刚刚想先下手为强的想法感到愧疚,男人想着救他,他却误解了人家的好意不说,还差点成了狗咬吕洞宾的蠢蛋。
男人从房门口走过来,木笙看到他的左腿有点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一个瘸腿的瞎子,想在安置区活下去真的不容易。
想到管理中心那些人说起男人时的表情和语气,木笙心里有些不舒服。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木笙,以后请多多关照。”木笙正视着男人的脸,认真道谢。
男人抬手,抓住了钉在门板上的铁钎,惨白的手背青筋暴出,薄唇颜色又淡了几分。
他在生气,而且很愤怒。
几乎是被困在男人和门板之间,木笙被他强烈的情绪冲击到,心中一沉。
为什么?不欢迎他吗?
还是,不希望自己这幅样子被别人看到?
“你……”沙哑的声音飘入耳中,木笙回神,看到男人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没听清,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男人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从铁钎落到了木笙的肩膀上,手指动了动,勾住了他的领子。
然后整个人突然软下来,栽进了木笙的怀里。
木笙被压得一个踉跄,背靠在门板上,在男人滑落到地上之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好重!
他喘了口气,扭头看向男人靠在他肩头的脸。
比刚刚更苍白了几分,隔着黑布仍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的额上和鼻尖沁出了几颗冷汗,连呼吸都在颤抖。
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木笙提起一口气,咬着牙把人撑起来,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走到房门口,把半掩着的门推开,昏黄的阳光斜斜照进房间里,让他看清了房间里的布置。
房间里靠着最里面放着一张床,床上是叠放整齐的深黑色被褥,靠着床头立着简陋的衣架,一看便是从垃圾山捡来材料自己做的。
对着床的墙边摆着一个衣柜,两者之间的空间被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占据,靠近门立着三层的木架,架子上是各种瓶瓶罐罐,散发着一股苦涩的怪味,几个营养剂杂乱摆放在木架角落里。
最后便是靠着窗户的操作台,台子上堆满了木笙不认识的各种工具和材料。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紧拉着,只有开着的门放进来一丝亮光,衬得内部更加压抑暗淡。
木笙拖着男人绕过桌子把他放在了床上,拉过叠成豆腐块的被子给他盖好。
环顾一下房间,没有发现诊断仪,木笙犹豫了一下,打开智脑搜索附近的医院。
最小的诊疗室位于B区,医疗师出诊起步价3000比克币。
比可币和积分可以一比一兑换,然而他身上的积分为了分房子全都花出去了,现在身上只有几百比克币。
可是……
看着冷汗连连的男人,木笙犹豫了,毕竟救了他一命,难道就这么看着男人在昏迷中还承受着如此痛苦?
此时,刚刚还毫无意识的男人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抱着左臂躬身缩成一团,头顶着墙壁,喉中溢出了细微但是痛苦的轻哼。
木笙心中一紧,侧坐在床上,伸手扶住痛到想要撞墙的男人,将手垫在他的额头上。
“马上就不痛了,忍一忍。”缩成一团的男人看起来可怜兮兮,木笙不禁轻声哄道,同时精神集中,体内异能发动,温和的气息弥漫在有些阴冷的房间内,就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干净。
男人停止了挣扎,呼吸渐渐平缓,身子也舒展开来,右臂却仍然蜷在身前没有动弹。
木笙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精神力还是太弱,能操纵的能量范围太小了。
等脑海中的刺痛渐渐消失,木笙才起身,把男人别扭的姿势调整好,抿抿嘴,轻轻拉开了一直紧紧裹在男人身上的斗篷。
斗篷下是黑色的长袖衬衣,木笙把他的右手轻轻拉出来,将衣袖往上面拉开,露出了缠满了绷带的右手臂。
白色的绷带已经被渗透,满是斑驳的黑红色痕迹,木笙打开灯,从木架上拿了新的绷带和装着伤药的瓶子,打了热水,然后才小心翼翼将绷带打开。
露出的伤口让他心里一紧。
两道深可见骨的伤□□错着从肩部蜿蜒至手腕上方,伤口泛着黑色,肉微微翻卷,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而且伤口由于刚刚扔铁钎的动作又裂开了一些,黑红色的血液慢慢渗出来。
这是在长期暴露在辐射中,细胞大面积损伤导致的伤口无法自愈,这样的伤会逐渐向周围扩散,而且这种情况往往伴随着脏器损伤和衰竭。
男人伤得这么重,想要彻底治愈,必须用积分从医院兑换治疗仓和对应药物。
木笙算了算,在繁育中心就算是再干半个月,也拿不到全套的设备,只能先兑换抑制药物暂时抑制伤口的扩散,慢慢攒积分。
只是邻居的胳膊好像撑不到那个时候,再拖几天整条胳膊都要坏死了。
木笙用热水将伤口周围的脏血小心擦去,然后把特制消毒水喷在伤口上,最后撒上药粉,用绷带缠好。
那药粉唯一的作用也只是让绷带坚持的时间长一点,不会马上被黑血浸透。
必须要想办法赚积分了。
叹了口气,他看着门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给男人盖好被子便走出了他的房间。
两扇门隔了两米,他用指纹打开属于自己的房间,在墙边摸索到开关,按了下去。
白色的光瞬间照亮了房间,这间房和隔壁布置差不多,靠墙放着一张床,旁边是床头柜、衣柜,和隔壁一样,房间中央是一张桌子,窗户下摆放着操作台。
只是操作台上除了角落的水池,什么都没有。
在角落里找到清洁工具把房间打扫一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木笙打开智脑,查了一下自己的账户,还有四百多比克币,正好够出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没有做饭的工具,他倒是可以饿一晚上,可是隔壁还躺着一个病号呢。
他把门锁好,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些材料回来做饭。
刚关上门,他便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倒了地上。
木笙赶紧推开半掩着的门,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男人俯在床头,右手手臂耷拉在床边,想要拿起落到地上的水杯。
“别动!”,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扶住了男人的肩膀,“你胳膊上的伤口会扩大的。”
他捡起地上的杯子,洗干净后重新接了杯温水,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抬头面对着他,没有动作。
虽然知道男人是个盲人,木笙还是有种被死死盯着的感觉,他咳了一声,把杯子凑到男人嘴边:“你不是要喝水吗?”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男人突然问道,声音低沉,略微带着些沙哑。
木笙愣了一下,安置区的人都是别的星球犯了罪逃过来的,男人是担心他人品不行?
“其实我是个好人,真的。”木笙把水杯往前凑了凑,男人皱着眉往后仰头,嘴唇还是被杯子里的水润湿了。
看着男人犹豫了一下,开始小口喝水,木笙才继续说。
“我……我未婚夫有了心上人,非要和我解除婚约,我一生气……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语气凄凉。
男人身体有些僵硬。
戏精附体的木笙没有发现异常,厚着脸皮开始胡诌,越说越来劲:“他外出打拼,我为了等他苦守寒窑好多年,结果功成名就的负心汉竟然带回来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你说,这种事情我能忍吗?”
“当然不能忍啊!”
噗——
男人一口水喷出来,脸色恍惚,仿佛听到了什么颠覆三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