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衍曾受过许多伤,对?于包扎,更是熟练而迅速。因为在战场、或是在逃亡时,每一个瞬间都会决定生死。
然而,面?对?梁轻,他却只?好?把动作放到最轻柔的程度。
梁轻的情绪缓下来,也或许是药草慢慢起了?作用,疼痛缓解了?不少。他看着萧承衍手指翻动,浅瞳里都是认真,时不时两人的手指会碰到,让梁轻有些?微微发怔。
被枉死的豫王,真的是下令将他的腿打断的人吗?
如果?不是,原主?为何如此痛恨豫王府?
但至少搞清楚了?一点,那便?是自己这个身份、确实是与豫王府有仇的。也难怪,也豫王案中,原主?下手的最痛快也最不留情面?。
察觉到他的走神,萧承衍微皱了?下眉,道:“方才?梁杏与大人说了?什么?”
梁轻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却反问:“人可以靠恨活着吗?”
萧承衍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片刻,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前世,萧承衍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活。若说要?有恨,他后来都将受过的苦都百倍还回去了?,恨他的人害怕忌惮他,伤害他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他心中的大义和礼义廉耻早已被世间的阴暗沉浮磨平了?,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临安的风雨和人心算计的阴险狡诈、没有人是值得托付的。他心如磐石,却依然未能参透自己活着的意义。
“不能。”梁轻道,“至少我觉得不能,如果?一个人完全?靠着恨别人而活下来,他一定过的很悲剧很压抑。”
他穿书过来,不想要?过这样的日子。
萧承衍看着他,微微发怔。
原以为这人会难以应付临安风雨、陷于泥潭之中,没想到,他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通透。
梁轻又道:“不过,梁杏此人不对?劲,我怀疑他是受了?别人的指示来,目的是让我杀你。”
梁杏只?是一个小小的田庄主?,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授意,断然不敢直接得罪梁轻。
而方才?,梁轻被原主?的记忆和情绪影响,一是梁杏蛊惑,二是自身原因。
这好?比读剧本?,共情能力太强的人,会被影响的很深,后期需要?做治疗,才?能从自己的角色里出来。
而现在,梁轻已经成为了?这个角色,自然无法避免。
如果?不是梁轻性情坚毅,又能及时保持冷静,断腿之仇摆在眼前,他没准真会把萧承衍给杀了?。
萧承衍皱眉,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他们终于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
临安不是安全?之地,他在镇国公府上谨小慎微,无声?无息,即便?过得不好?,也会惹那些?人忌惮。
准确来说,他活着,也会让一部分人心里不舒坦。
前世他被流放至蛮荒,那些?人便?换了?花样,来折磨他,也多亏他命大,受到老天眷顾,活了?下来。然而仍旧因为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和霸道功法而伤到了?根基,最后落了?个短命的下场。
萧承衍道:“借刀杀人。”
梁轻点头:“至少可以确定的事,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结盟了?。”
萧承衍心头一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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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探查梁杏底细的事情交给归一后,梁轻今日受了?刺激,很快觉得精力不济。
然而躺在床上,梁轻反倒没有睡意了?,白日得到的巨大信息,浮现在脑中。
也难怪,国师为什么要?将萧承衍送到自己府上,因为国师知道他对?豫王府有最刻骨的恨意,对?萧承衍也没有半点好?感?,所以给他一个泄恨的机会。
原著中这位国师神秘,却也没有明?说阵营,但是,护短自己的这个徒弟的行为,都到了?近乎扭曲的地步了?,让梁轻有些?心惊。
他记得,自己的镇国公位,也全?靠国师的支持得来的。
按理说,国师应当算是自己命中的贵人。
就这么胡乱想着,梁轻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陶管家便?告诉梁轻:说:“有人送了?一份文书过来,想要?见公爷。”
梁轻抬头:“什么人?为什么还要?特意送文书过来?”
陶管家说:“对?方不是临安人,是一位来自江东漳州的富豪。”
梁轻有镇国公爵位,又是大理寺卿,官位高?,府邸门槛自然就高?,一般人想要?拜访,需要?先经过他的点头。
江东漳州并不算偏远,那边河流发达,做水上生意的多,有富豪也不足为奇。
梁轻一头雾水:“见我作甚?”
陶管家说:“是,所以奴才?问了?好?久,对?方才?说明?来意,他们愿花重金,要?……要?买萧公子!”
陶管家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仿佛对?方不是来买人,而是来抢人。
陶管家想到那一日在书房看到的,萧公子与他家公爷没点什么,他才?不信呢。
梁轻:“……”
虽然说买卖奴籍之人是符合市场规矩的,萧月当初也亲自登门提过,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光明?正?大地,将文书递到了?自己府上。
而且价钱高?得离谱,几乎可以让梁轻在繁华的街道上买下半条街的铺子。
虽然说萧承衍自有能文能武,盛名传遍京城,但如今对?方不得入仕,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买来当护卫显然也太过大材小用,难道是看中了?萧承衍的相貌?
该不会要?买回去……当男宠吧?
那么高?个子、气质冷冰冰的男宠……简直太可怕了?。梁轻甩了?甩头,将这个离奇的想法抛到脑后。
他将手中的书信烧了?,本?来没当回事,结果?,到了?下午,梁轻找幕僚讨论政务,顺便?带上了?萧承衍。
三个人正?在说着西北边蝗灾的事,陶管家又来敲门了?,说:“公爷,那富豪的下属又来了?,还来了?整整五个人,在府门口徘徊着,百姓们都来看了?!那架势,活脱脱是来跟公爷您抢人来了?。”
梁轻挑了?下眉,面?上仍淡然道:“赶出去罢了?,这种人,都不用我亲自出面?。”
“是是是。”陶管家便?又跑出去了?。
梁轻迎着身边两人的目光,将事情说了?,说完,他看着萧承衍,真心实意道:“你还挺值钱。”
整整半条街呢。
萧承衍:“……”
他在梁轻这里的评价方式,已经成为价钱高?低了?吗?
片刻,陶管家又跑回来道,“公爷,他们加价了?,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
梁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淦,直接翻了?一倍。现在是一整条街的商铺了?。
这是决心有多大,敢直接在南越都城的国公府门口叫价?
梁轻深吸了?一口气,对?上陶管家期待的目光,道:“我们府上差这点钱吗?”
陶管家:“肯定不差。”
梁轻:“所以,我府上的人,他们买不走,知道吗?”
陶管家那一瞬间的目光是崇拜的,连萧承衍都侧眸望过来,眉头挑了?一下。
陶管家说:“我马上把这话告诉他们!”
有了?梁轻的发话,那些?人果?然不敢放肆了?,灰溜溜地走了?。
听到这一消息的梁轻顿时有种自己在拍卖会上获胜了?的感?觉,他不像原主?贪财,他认为钱乃身外之物,觉得能维持现有的生活便?好?。
注视到梁轻投来的目光,萧承衍放下手里的文书,道:“公爷有吩咐?”
他的语气和缓,大概是梁轻方才?那句话取悦了?他,让他的神情没那么冰冷。
“傍晚去赏花看花灯,你同我一起。”梁轻语气有点自得的味道,“带你出去溜达溜达,气死他们。”
萧承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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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中秋的夜晚很是繁华热闹,梁轻带着侍卫还有萧承衍,傍晚出门,街道四周摆满了?鲜花,还有特意做好?的赏花的货架,大朵大朵鲜艳的花朵开放,非常壮观绚烂。
看的梁轻惊叹不已。
而他身后,萧承衍光明?正?大地跟着。
一身硬邦邦灰扑扑的侍卫服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把他的出众气质给压下去。
他个子高?、相貌也不俗,很容易让人认出,他便?是正?是前段时间、一夜之间落败的豫王府世子。
不少人明?知会冒犯了?那位坐轮椅的主?子、依然侧眸望过来。
然后他们便?发现轮椅上的梁轻也同样相貌出众。
在月辉和灯火的交映下,神情倨傲,却是过分好?看,一身贵气,气质卓然,端的一副天人之资。
流淌过整个临安城的镜花河上漂浮着朵朵莲花灯,最繁华的地段,两旁的商户人流络绎不绝,梁轻让萧承衍带路,去了?对?方说的那家很好?吃的糕点铺子。
从没缺过钱的梁轻见着什么便?想买,铺子伙计不敢得罪这位大人物,弯腰道:“这些?吃食不好?存储,容易腐坏,大人想要?什么,派人来这里预定,小的做好?了?给大人送到府上便?是。”
这个方法不错,梁轻点头道:“那就先来一包桂花糕吧。”
带回去,刚巧做宵夜。
买好?东西,一行人从铺子里出来,不巧迎面?走来一波人,梁轻的侍卫再从人群中出来,却发现,他们的主?子不见了?。
一直推着梁轻的侍卫神色惊慌:“方才?、方才?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然后、然后公爷就不见了?!”
众人顿时着急搜寻起来,一旁的萧承衍皱起了?眉。
而另一侧,梁轻被两人抓着轮椅拐到了?一个静僻漆黑的街道,路上人烟寥寥,他坐在轮椅上,大约是夜风吹的冷,伸手拢紧了?袖子。
大约是头一次遇到被绑架,梁轻反倒没有多恐惧,挑眉道:“两位小哥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带我到这里,有何贵干?”
两位穿着夜行衣的人对?视了?一眼,用奇怪的声?音客客气气道:“大人,我们只?奉命带你离开。”
不是为了?他来的?梁轻一愣,那两人果?然束手站在一旁,梁轻推动着轮椅往前走,露出要?逃跑的意思,那两人似乎也没管。
梁轻飞快回过神,他们是为了?支开他,而对?方另有目标!
就在此时,梁轻听到了?剑尖和物体敲击的声?音,那声?音的抨击在安静无人的街道上清晰可闻。
梁轻身边的两个人忽然抽剑暴起,梁轻睁大眼睛,目光落在前方,只?看到剑身的银光划破天际,一剑刺了?过来。
那剑快而狠,几乎不留余地,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勉强靠着地势和反应迅速躲开,却也被那一剑震的手臂发麻、阵阵后怕。
江湖有剑圣,一剑震山河,也不过此种气势。
梁轻这才?看清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穿着侍卫服的身姿挺拔的男人,因为背着光,看不出神色,梁轻只?能隔着夜色,依稀辨认出对?方分明?的棱角、和明?亮的浅瞳。
忽然卡擦一声?,萧承衍手中的剑断了?。
他方才?从刺客身上抢来的剑,根本?经不住他霸道蛮横的用法。
而那些?被他的轻功甩在后头的刺客,也终于赶到了?。
萧承衍早便?知道梁轻不是目标,自己才?是。
劫走梁轻,自己要?么找寻过来,要?么趁机离开,离开汹涌的人流,这些?人便?有机会下手。
留给他的思考时间不多,下一刻,周围的刺客同时出手了?,对?于毫不懂武功的梁轻来说,一切都快的看不清楚,只?见萧承衍行云流水、又似惊险万分般避开了?每一把剑尖。
梁轻知道自己此刻帮不上忙,便?退后避让,小心让自己别受伤,不添乱。
敲击碰撞和肉.体被刺破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无比响亮,梁轻感?觉自己的心慢慢揪了?起来,头一次直面?刺杀现场,虽然不像武打片那样风云波动,却也刺激的惊心动魄。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小了?下来,梁轻眯起眼,看见黑夜里熟悉的身影、仍旧握着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松了?口气。
梁轻推着椅子小心过去,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的面?色顿时白了?。
萧承衍站在尸体中间,他握着手中滴血的断剑,目光阴鸷,透着一股格外肃杀暴虐的气息,往日令人胆寒的大越复国暴君依稀浮现出来,他的语气漠然,“他们是来刺杀我的。”
梁轻在那一刻,并不敢上前。
一直将人养在府上,他都忘了?,这人不是小白兔,而是狼,即便?是幼狼,也是有血性的。
萧承衍侧眸看向?梁轻,冷声?问:“公爷的刺客?”
他拿着滴血的剑,梁轻手无缚鸡之力,坐在轮椅上,隔着夜色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肆虐的杀意。
被怀疑和绝对?武力压制的滋味并不好?受,梁轻压下情绪,勉强镇静反驳:“我若要?对?你下手,府上机会多的是。”
萧承衍想了?想,也是,梁轻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周折带他出来。他提着剑,给未死的刺客补上致命一剑。
梁轻一时无言,也没出声?阻止,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把这次刺杀的细节透露出去。雇主?未必会留下这些?人的性命,而且得罪了?梁轻,梁轻也不会轻饶。
刺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确认没有活口之后,萧承衍脱掉自己染血的外套扔了?,才?走回来。
方才?的萧承衍冰冷肃杀的可怕,此刻神色缓和正?常了?许多,梁轻松了?口气,道:“然后呢?”
“走。”萧承衍面?无表情道,“会有人来处理。”
梁轻点头,好?奇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连推着他轮椅的侍卫都没有这么快的察觉和反应,萧承衍是怎么找过来的?
不过此刻的萧承衍看起来冷冰冰的,梁轻有点后悔开口。
“地上有桂花糕碎末。”萧承衍低头,看着地面?,他目光尖锐,发现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白色粉末。
萧承衍说,“你喜欢吃甜食,出铺子的时候,藏了?桂花糕,在袖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轻轻:给点面子?
今天终于不是要被卖掉的萧萧了
这是今天的加更啦,以后的更新调整至晚上0点,日更,争取给大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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