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早便感觉到萧承衍在国公府上过的并不凄惨,但没想到……竟然住到主院里去了。
萧月的记忆里,只有府上正妻才可以和主人家同住在主院里,当然,也有一些人家的老爷好色,让小妾直接跟自己住一起的。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憎恶梁轻癖好古怪,还是同情她堂兄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迫害。
梁轻也很崩溃,他真没想到萧月会突然过来。这主角后宫看到萧承衍住自己的主院,以后龙傲天的爱情可怎么办!
好在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萧承衍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放下书起身出来了,他看见萧月满脸复杂的神色,眉头皱了起来,道:“出事了?”
三人一起去了偏厅,萧月将事情说明,除了梁轻已经知道的外,还有一点不可忽视,那就是太后的态度。
太后比皇帝更希望萧月与徐恒成亲。
这让萧月完全没有办法说服太后,然后再说服皇帝。
萧月求梁轻带他来,就是没办法了。她也是骤然想起萧承衍人在临安,对方自小聪慧,便过来试一试。
萧承衍沉吟片刻,道:“徐家祖上至今,出过不少重臣名臣,徐世甚至有很大可能成为下任首辅,以徐恒的身份,三省哪一处想去都可以。”
萧月急切道:“我知道徐家很厉害,配的起我,但是我不愿意让徐恒来做我驸马。”
梁轻道:“是什么原因呢?”
“自然是不喜欢他。”萧月看了他一眼,道,“未曾深交,只在宫中见过两面。我对他也并无好感。”
古代女子结婚之前,与未婚夫没见过面并不少见,因此婚后出现婚姻悲剧的概率并不小。
或许就是如此,萧月不得已结了婚,最后发现对方品行不端,不但行事粗鲁蛮横,还好色势力,在外面偷养小妾。
这一点梁轻知道,经历了前世的萧承衍也知道。冷情冷性如萧承衍,也不希望见到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堂妹遇到前世负他的男人。
萧承衍放在桌上的胳膊肘被梁轻推了一下,他自然起身,将烧好了的水壶过来,道:“皇帝的意愿是不可以更改的,公主殿下不愿意,那么就只能让徐家毁约。”
萧月一愣,道:“怎么让他们毁约?”
萧月自小读圣贤书,从来没往别的方面想过,但是多活一世、见过各种人心险恶的萧承衍不同。
“不孝父母,不要子嗣,对方与你成亲后,不得纳妾,不得入仕。”
萧承衍又被梁轻给拍了下手臂,伸手给人倒了杯茶水,低头道,“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萧月惊呆了,她本以为上镇国公府讨要萧承衍的卖身契已经足够出格了,但是萧承衍说的每一条,都是与当世人的观念和圣贤书上所写相悖,加在一起,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梁轻也有些惊讶,萧承衍的思想,一点都不古板守旧。
梁轻接了萧承衍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道:“不妥,公主殿下,以上哪一条你做了,日后世人如何看你不说,将来的驸马怎么办?皇上和太后的颜面置于何处?”
萧月道:“那我该如何?”
梁轻想了一下,看着喝空了的茶盏,道:“公主有心上人吗?”
萧月一愣,面上有些红:“还未。”
梁轻摸了下鼻头,“假如有一个心上人,公主与他相爱非常。因为不得已,公主只好将心上人藏在府上,为了不委屈着对方,施予极大的恩宠,把人惯的无法无天。”
萧月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萧承衍偏过头,浅色眸子淡淡看了梁轻一眼。
梁轻觉得未来自己倒台了,可以去做个说书先生,他继续绘声绘色道:“听说公主要成亲,心上人悲痛不已,公主更是左右为难。”
萧月低下头,又抬眼看梁轻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道:“就像梁大人和兄长一样吗?”
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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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萧月秘密送回去后,梁轻看向萧承衍,摸了摸鼻头尴尬道:“三公主的话,公子随便听听罢。”
萧承衍今日难得没有穿束袖的粗布衣裳,而是一身淡青色长袍,更衬的人身姿挺拔、面冠如玉。他抬了下眼皮,道:“无妨。”
梁轻点点头,问:“你的伤如何?”
内伤恢复的很慢,萧承衍后来向府医拿了些药材,不过只服用了一日,效果还不明显。
换做往常,只要没有伤到走不动路、提不动剑,萧承衍都不会太在意,没想到梁轻会问起,他道:“还好。”
梁轻摸了下鼻头,方才差人去倒水的胆子突然就没了,他揣摩了片刻,正要说解药那件事,偏厅的窗户忽然传来声响,落下一道黑影。
是归一。
梁轻就在嗓子尖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承衍淡淡的目光抬了下,落在走路悄无声息的暗卫身上,对方气息很轻,萧承衍觉得如果是前期的自己,可能也发现不了对方的存在。
他早注意到,梁轻身边的这个暗卫,很强,是那种低调的强,还对梁轻有着非常可怕的忠诚和执着。
前世萧承衍将‘梁轻’抓来时,对方多次劫人,最后萧承衍忍无可忍,将其杀了。
打量的目光很快被归一捕捉到,归一侧眸朝萧承衍望去,两人视线交汇,都发现彼此不善的神情。
浑然不知的梁轻调整了下姿势,道:“有事推我去书房说吧。”
归一上前,顺从地推着梁轻离开了。
萧承衍头一次,对梁轻身后站着的位子,产生了一点不满烦乱的情绪。
归一带来了在查的阿秋姑娘案的最新消息。
他道:“大理寺搜寻时,发现阿秋家的亲人都从临安的房子里搬走了,我找了大半日,在隔壁一座县城,找到了阿秋的父母和她的哥嫂。”
“他们身边,都有人看着。”归一道,“看衣服和身形,绝不是什么山贼土匪,应当来自临安城内。”
梁轻道:“我记得阿秋一家不过是临安城里做生意的普通百姓,怎么会惹上官府?是哪个府上的?”
归一道:“从服装来看,像内阁阁臣徐世府上的侍卫。”
梁轻一愣,怎么跟徐世有关?
不对,很有可能是指徐恒。
原著中一笔带过,徐恒好美色,但未曾写过对方害死过良家女。但是也有可能萧承衍的视角,并没有叙述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徐恒有牵扯,那再查下去,可能会出大问题。
“你把地址记下来,透露给大理寺。”梁轻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我需要证据。”
到了傍晚,国公府飘着饭香,陶管家一边让人布菜,一边问梁轻:“大人,萧公子那处怎么办?”
“送食盒过去。”梁轻正在低头看文书,道,“难不成叫人过来同我一起吃?”
虽然只有他一人,但国公府晚膳菜肴非常丰盛,梁轻运动少,吃的也不多,每次看到,都为自己的浪费食物而很是自责。
梁轻抬头想了想,道:“等一会儿,你将这盘鹿尾送过去,燕窝也拿一碗。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见了。”
秋日的晚风吹过国公府的竹林,夕阳铺在长廊和院前的石子路上,萧承衍坐在铺着软垫的地上,翻完了手上俏书生和美娇娘的话本。
情情爱爱,相当索然无味。
萧承衍前辈子不喜与人接触,甚至因为青年时期被蒙冤流放、屡遭背叛的黑暗日子,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接受有旁人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入睡。
后来萧承衍征战各方,将支离破碎的南越江山和穷苦流离的百姓扛在肩上,就更没功夫去谈情说爱了,自然对这方面,也是能避就避,以免麻烦。
这个院落比起他前世宏伟奢华的皇宫,还差上很多,不过胜在安静。
外头响起脚步声,萧承衍放下书,见到陶管家拿着食盒过来,笑眯眯道:“萧公子,这是大人赏赐您的。萧公子受伤了,应当补一补。”
萧承衍接过,打开一看,呼吸微滞。
那他知不知道,这些食物,更多的是补那方面的?
夜色愈沉,明亮的月色落入窗布,梁轻让绣绣给他将发冠摘去,柔软的发丝散落在肩头,让他原本过于精致的相貌柔和了几分,漆黑的眸子如繁星。
绣绣道:“大人比我娘亲还好看。”
梁轻纠正道:“男子不可与女子相比。”
绣绣:“大人要睡了罢?我给大人宽衣。”
为了第二天能起的来上早朝,梁轻每日都得早睡。他的身体弱,还没有怎么夜深,就神思倦怠了。
他刚脱下外衣,坐到床榻上去,外头传来敲门声。主院入了夜,府上的守卫就不让别人进来了,只有院内的可以走动。
那黑影个子很高,两声清脆的敲门后,说:“是我。”
萧承衍的声音,梁轻心里一咯噔,第一时间觉得半夜见面太荒唐,随即反应过来,按对方稳重谨慎的性子,可能是出了大事了,便有些紧张道:“什么事?”
他揪住被子,直起身,却听萧承衍道:“我来伺候大人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