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开这个天大的误会,梁轻都来不及享受按摩放松,让陶管家先推自己去找萧承衍。
他来的太快,刚拐过围墙,就见着萧承衍住的厢房前站着好几个人。
而绣绣站在他们中间,张开手臂挡着房门,道:“这是萧公子的屋子。他替大人出去办事了,你们这是擅自闯入!”
那名膳房管事的拿着一根鞭子,把玩了两下,道:“休想骗我,我今天还见你拎着食盒进去,我倒要看看他躲在房间里在干什么!”
说着,他伸手去拽小姑娘的手臂,绣绣爆发的时候力气竟然不小,管事的恼怒道:“你别以为贴身服侍着国公爷,你就可以在府里为所欲为了!”
“那你以为,你就在府上待了一年,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身后陡然传来陶管家的声音,管事的一回头,看到神色阴沉的陶管家,以及他身后、目光冰冷淡漠的镇国公。
他扑通一声就给跪下来了,哆哆嗦嗦道:“大、大人……”
梁轻对陶管家道:“你自行处置吧。”
那人头磕在地上,却依然无法引来梁轻注意的目光,陶管家让人把他拖下去,归一上前推着梁轻入了房间。
然而床榻上并没有萧承衍的身影。
归一转过头去,梁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一个屏风,纱帐后露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不一会儿,披着外衣的萧承衍走了出来。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他将外衣袖口套进,正在将腰带系上。他的身材属于宽肩窄腰那类,直起身的时候特别明显,长相又俊美不凡,很是出众。
“我正要出去。”
萧承衍的面容还带着一丝病意,道,“没想到大人亲自过来了,多谢。”
他的语气淡淡的,梁轻道:“昨日他来过吗?”
萧承衍摇头,发现屋外已经没有动静了,问:“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梁轻:“你觉得该怎么做?”
萧承衍道:“多管闲事,是为蠢,欺软怕硬,是为恶。这种人不是心性单纯之人,留在府里,将来若有什么事,大概率会反水。”
他识人一向准确,其实是丰富的阅历的结果,梁轻觉得有道理,自己的心腹,贵精不贵多,只要每个都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就好。
梁轻便对归一说:“给陶管家传个话,杖责二十,丢出府。”
萧承衍坐在桌子前,拿起水壶倒了碗水,推到梁轻面前,道:“大人若不嫌弃,可以尝尝我这儿茶水的味道。”
梁轻不喜喝茶,抬头看见萧承衍的双唇很薄,因为受伤而没有血色,心里陡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因为卖身契在自己这儿的翩翩君子,不得不委身在自己府上,上演了一系列被刁难的戏码……
不敢想不敢想。
连什么把人阉了,梁轻都不好意思再提,他道:“你一直在此处静养也不妥。府上那么多人,难免有些闲言碎语。”
萧承衍想的比他长远一些,道:“如果消息传出去,皇帝也会对大人产生猜疑。”
梁轻唔了一声,道:“你在担心我?”
萧承衍捏着茶盏的手顿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梁轻会突然往这方面想。
不过,萧承衍住在镇国公府,也免去了外界的很多麻烦,如果梁轻出事,临安城内,天子脚下,萧承衍无论去哪,都不会安生。
萧承衍避开了这个话题,垂眸道:“大人觉得应当如何?”
梁轻没有继续追问,想了一下,道:“你与府上仆从同住,他们迟早会发现你受伤静养异样,虽然经过排查,但我也不确定府上是否有细作。”
况且,被刁难排挤这种事,即便是国公府上,也有人落井下石,梁轻出于自己活命的初衷,还是希望龙傲天在他府上,能安安稳稳过完被流放的两年时间。
萧承衍道:“确实是不合适。”
梁轻接话道:“所以,你不如直接搬到主院来,跟我同住。”
萧承衍:“……”
见萧承衍神色都变了,梁轻心道出身世家的萧承衍,在这方面,很是非常的重礼和守规矩。
他想着确实要把话说明白,道:“主院有许多房间,你住一间,贴身服侍我,自然没人敢多嘴碎了。”
算起来,应当是升职加薪。
况且,主院的纪律是最严明的,像是今天这样的擅闯,根本不会发生。
但是,萧承衍握着茶盏的手却开始颤抖了。
这人,不但要阉了他,还要与他同住……
对方拿着他的卖身契,将他弄进府里来,竟有这种肮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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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梁轻让萧承衍收拾东西过来后,便回去找来幕僚,说阿秋姑娘的事情。
幕僚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既然尸体既然已经被找到,如果梁轻有嫌疑,那官府为何没找他,事情的谣言却先传了出来?
当然也有梁轻原本名声就不太好的因素,但是,如果是官府不想得罪镇国公府,那就会私下通知梁轻,将此事压下来。
虽然未能说过几句话,但也是一条人命,梁轻将这件事交给归一去调查。
而他自己也差人将文书递到了京兆尹手上,京兆尹二话不说,将阿秋姑娘的尸体和案子送到了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介入,让整个事情都变得不一般来。
连第二日去皇宫,皇帝都过问了此事。
梁轻说:“根据仵作验尸结果来看,对方应当是先受到凌虐,头部被撞击而死,最后被抛尸入河。手段残忍,若是找到,陛下,必不可轻饶。”
皇帝也很是愤慨道:“临安城内都能发生此等事件,爱卿,这件事朕全权交由你负责,记住,抓到凶手,必须严惩不贷!”
梁轻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况且也见不得一位花季女子就这样离世,闻言点了点头。
外间一个太监进来跪地道:“陛下,三公主殿下求见。”
皇帝神色一沉,坐了下来。
自从那日赐婚诏书下来后,三公主便直接亮出了自己的态度,不同意这门婚事。
皇帝下旨,谁敢不从?也就三公主,仗着皇帝与太后恩宠,非常强硬地拒绝这门亲事。但是梁轻记得,原著中,萧月未能避开此次婚事。
太监哆哆嗦嗦道:“陛下,三公主还让奴才传话,要是不见您,她就跪到金銮殿外去。”
皇帝登时起身怒道:“荒唐!身为堂堂越国公主,闹到议政大殿是成何体统!真是反了她了,不知轻重!”
太监不敢答话,梁轻头一次见皇帝如此震怒,毕竟金銮殿是朝会的地方,而且三公主这么说,就是在威胁皇帝,难怪皇帝如此生气。
“陛下家事,臣本不应该多言。”梁轻淡声开口道,“但是臣知道,陛下自小与公主殿下关系亲厚,尽孝于太后膝下。有什么事,如果能同心协力,许多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皇帝比萧月大十岁,但毕竟一同在宫中长大,又受到同一个母亲照料,皇帝心里,仍存着对对方的怜惜之情。被梁轻这么一说,皇帝面色果然转好了许多。
他看了梁轻一眼。以往的梁轻总是让皇帝觉得强势,而如今的梁轻多了几分柔软和细腻,作为一个臣子,能让帝王感受到无比的舒心。
皇帝便又赏了梁轻好多东西,让人离开了。
宫外,梁轻才让侍卫掀开帘子,一眼看见里头的人,整个人愣住了。
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声张,让侍卫托着轮椅上去。国公府的轿子是为了梁轻特制的,空间很大,角落位置挤着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正是萧月。
梁轻拉下帘子,低声道:“公主殿下,你不怕臣出声,被别人发现吗?你可知躲在臣轿子里,犯了多大的忌讳吗?”
公主私上大臣的马车,还是未婚嫁的公主,这事传出去,可不是名声毁了,梁轻自己都要去面对皇帝的可怕怒火。
萧月说,“我没办法了,我要去见堂哥。求求你,让我去见他一眼。我知道你方才就在皇上身边,我不答应赐婚,但皇上不同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轻皱眉,知道她说的堂哥应该就是萧承衍了。她人都上来了,也不好再将人轰下去,梁轻只好交代侍卫去取一件斗篷来。
梁轻先行在正门下车,然后让管家送自己去后门,接披着斗篷、遮住脸的萧月下来。
陶管家看着国公府的轿子大变公主,瞠目结舌。
梁轻说:“萧承衍呢?”
陶管家还没回过神:“在府上呢。”
“这不是废话吗?他不在府上,还能在哪里?”梁轻道,“推我过去,动作利索点。”
绕过了后院和西院,梁轻一路被带到自己居住的主院中,这才堪堪想起来昨日说的事。
而一旁的萧月的神情从疑惑,渐渐转为震惊。
因为她看见,从不会对人妥协、宁折不弯的冷酷堂兄,正穿着一身很有书生气的淡雅青色长袍,坐在整个国公府主院的偏房里,膝盖上铺着薄垫,神情平静,正拿着一本书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