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正门建的特别气派。
宽敞干净,府门的石狮子雄伟昂扬。
因为迟迟等不来回复,三公主便干脆下了马车,府门口的小厮根本不拦不住她。
萧月倒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观赏了一会儿牌匾。外头远远地围拢了一群不少的老百姓,甚至在窃窃私语,直到里头陶管家推着梁轻出来,围观群众们顿时安静下来。
萧月才十九岁,一身锦绣华服,出落的亭亭玉立,面容娇美好看,而且她的性子正如她的行事风格,直率而大方。
梁轻记得,虽然原主与萧月几乎没有来往,但是在原著中,萧月却算是主角的后宫之一,原因无他,长得好看,又全心全意为主角赴汤蹈火,帮助萧承衍推翻萧涉的昏庸统治,建立新朝。
谁会不喜欢这样勇敢睿智又漂亮的小公主?
但梁轻又不记得到结尾,主角有跟谁在一起过。
果然是冷血暴君,谁都不会喜欢。
但是梁轻此刻与对方关系一般,神色倨傲又冷淡道:“公主忽然来到本官府上很是不妥当,请公主速回吧。”
陶管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准备送人。
萧月像是铁了心也要得罪这位阴险狡诈的权臣,笑道:“我方才让人进去通报,国公爷没有听见吗?本公主是想跟国公爷做一笔买卖,买大人府上的一位下人。国公爷能否忍痛割爱?”
周围群众睁大了眼睛,更是吃惊。
有什么人会让本朝最受宠的小公主亲自上门啊?必然不是什么平平无名之辈!
结合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被贬为奴籍的罪人之子流放至国公府受到残忍折磨的事情,众人顿时了然!
梁轻神色冷淡:“公主殿下,府上的人本官都用的非常顺手,并不想跟你做这一笔买卖。”
他的意思很明显,多少钱都别想。
过于肯定和拒绝的态度让萧月有些想打退堂鼓,直到梁轻没忍住,忽然低头咳嗽起来。
正门口风大,他说话的时候被灌了一口风,呛到了。
伪装的强硬和威势瞬间击垮,让轮椅上的人显露出一丝病弱的苍白来,因为声音被梁轻压得低,他的肩膀都仿佛在颤动。
萧月愣了愣,她虽然身在皇室,但女子不干涉朝政,所以未曾与梁轻接触过,竟不知这位传闻中的冷酷权臣,私下里竟然如此清减病弱。
萧月笑着走进门,边走边道:“国公爷何必如此笃定,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商量,我想把萧承衍买回我府上的心思,真的是日月可鉴,国公爷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梁轻揉了下太阳穴。
从萧承衍没有被流放蛮荒那一刻起,剧情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比如这一段,在原著中是完全没有的。
萧承衍的卖身契在自己这里,他当然可以选择一个价格把人转手。
而被卖的人,是没有资格提出异议的。
但是,萧月作为受宠的公主,把罪人之子买回去干什么?不怕得罪皇帝太后不说,买一个男子回府,不怕名声受损吗?萧承衍,可是她的堂兄啊!
更重要的是,把萧承衍去公主府,会做什么?皇帝会因此疑心公主吗?里头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梁轻本来想尽快把人赶走,没想到萧月竟然如此直率,在门口就把话挑明了。
因为咳嗽过,梁轻的语调里带了些沙哑:“公主,你的请求我不会答应你。你请回吧,今天的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萧月这下是真的有些惊奇了,这位权臣,也完全没有传闻中锱铢必较的脾性。甚至出奇地好说话。
萧月道:“让我见一面,可以吗?”
梁轻眉头一皱,幼年时期,萧月与萧承衍关系不错,可以说是自小一起长大,见一面情有可原。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前院响起一声踩碎落叶的声音。
萧承衍自己来了。
萧月见到他全须全尾、甚至气色比梁轻还要好上数倍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愣住了。
她的眼眶顿时一红。
自小在宫里长大的萧月,也曾被豫王和豫王妃照顾过,知道那两人是如何的温柔而强大,想起豫王案爆发后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还看着他们唯一的血脉落魄不堪,内心难过不已。
幸好萧承衍还活蹦乱跳着。
梁轻一愣,萧承衍的出现让他有些不悦和担心,担心的是萧月看到萧承衍好端端站着是否会转告皇帝,这会给他带来很大麻烦。
梁轻眉头一皱,语气颇凶地对萧承衍说:“还没学会见到主家怎么行礼吗?今天继续二十个板子。”
萧月情急之下道:“国公爷你不知道,萧承衍自幼横行无忌,教他这些规矩一定废了不少心思,不如直接把这烦恼让与本公主吧?”
萧承衍:“……”
梁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是在骂谁。
萧承衍似乎叹了口气,回头对她说:“闹完了,就回去。”
他的神色严肃,不带任何亲近,萧月仿佛见到自小严格又自律的萧世子、板正着脸教育他们的样子。
萧月闭了嘴,刚才在府门口,她已经完成自己的目的。她见好就收,拢了下袖子,告辞离开了。
梁轻让陶管家去送人,看到萧承衍站在那里,目光跟自己对上了。
萧承衍的眸子在阳光下好像是浅浅的棕褐色,这只龙傲天在不那么冷的时候,竟然有那么几分无辜和纯良。
“本来就没有教过我奴才向主家行什么礼。”萧承衍说,“还要挨板子吗?”
陶管家原先见萧承衍身上有皇室血脉,不敢按一般下人对付,梁轻又没提,态度又隐隐约约地偏颇萧承衍,自然没安排上什么礼节。
梁轻一愣,颇有点丢面子,道:“自己去找管家问。”
“领罚留到下一次。”
-
梁轻身边的亲信归一终于回到府内,对方面容平平无奇,却有着利落的身手,来府里几乎没有惊动其他人。
书房内,归一一撩下摆跪地道:“大人,这是这三日暗处发来的消息。”
“下次见我不必下跪。”梁轻给吓了一跳,拿过来细细看,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信息。
归一起身道:“还有一个从内宫里传来的消息,皇帝打算赐婚三公主与内阁次辅徐世家的公子。”
梁轻猛然抬起头,道:“就在昨日,萧月来我府上……”
忽然要赎萧承衍的卖身契。
如果萧月不同意这个赐婚,又不好直接跟皇帝撕破脸,大有可能是想要通过萧承衍损害自己的名声、来搅黄自己的婚事。
梁轻道:“她不愿意?”
归一表示不知。
梁轻便没有再问,道:“你在外面的时候,再帮我查一件事。”
归一眼神有些疑惑,觉得梁轻的态度和以往不太一样。
梁轻咳了一下道:“萧承衍在我府上,你知道吧?他被下了毒,上次苗太医过来时,给了他一部分的解药来压制毒性。”
归一道:“是一种控制人的手段。”
梁轻点头:“对,所以你去帮我查一下,是谁下的毒,又是什么毒,如果实在查不出来,就算了,行事小心为上。”
归一点了下头,便又出去了。
南越的朝会并不是每日都有,梁轻病好后又去了一次,豫王支持者似乎也不揪着他弹劾了,朝堂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在原著中豫王府倒台后,原主和皇帝利益重合,原主把控了大部分朝政,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没人再能撼动他的地位。
但偏偏,装着现代灵魂的梁轻没有擅自弄权的想法、更没有获得更多权势钱财的欲望,而在他的平静和咸鱼下,南越的朝政,诡异地出现了一种有条不紊的平和。
这一天,梁轻去大理寺办公,看了半天的文书,看的眼花缭乱,最后把事务推给两个少卿,自己以身体不适为由,溜了。
梁轻回去后在府里花园散心。
喂了会儿鱼,梁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眉头一皱,道:“推我过去看看。”
国公府后门,管事的正拿着一根辫子、扯着一个箩筐,说:“府上不允许私养牲畜!”
跌在地上的是早上才给梁轻束过发的绣绣,小姑娘很委屈:“白白吃不了多少草的。”
“要么送去膳房,要么扔出府。”管事的直起身,指了下一旁的萧承衍,道,“你们无视府上的规矩,都去各领二十大板,傍晚前不挨完,没有饭吃。”
绣绣很绝望,但依然很仗义地抓着萧承衍的袖子:“他没有帮我,不关他的事!”
萧承衍:“……”
兔笼子都是从他的鸭棚里搜出来的,说这话不心虚吗?
他耳朵一动,忽然抬起头,看到被推着过来的梁轻。
梁轻眼眸一亮,目光盯着那狭小却牢固精细的笼子里的毛茸茸的身体,耳朵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吓坏了的样子。
在众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梁轻说道:“把兔子抱过来我看看。”
管事的人都惊呆了,昔日在梁轻身边伺候过的老人都知道,这位主不喜欢活物,府邸刚建成的时候,有个官员为了讨好梁轻,送了一只格外漂亮又听话的鹦鹉过来。
那位官员第二日却收到了那只鹦鹉血淋淋的尸体。
从此以后,镇国公阴晴不定和残暴冷血的名声,就慢慢传了开来。
就连萧承衍,都听说过这件事。
众人都不敢动,唯有萧承衍走上前,将兔子捉了出来。
兔子是真的被吓坏了,揪着耳朵拎出来的时候都不敢扑腾,通体雪白,红红的眼睛,腿短,有一小撮尾巴。
梁轻一愣。
那些下人对他毕恭毕敬的察觉不出来,但是萧承衍靠近的时候,身量高的压迫感和与生俱来的气场便显得尤其明显。
这种压迫感对于坐在轮椅上、无路可退的梁轻来说,更是多了几分侵略性。
萧承衍托着兔子,似乎要递给他,却不知道怎么给。
梁轻回过神,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方巾,铺在腿上,然后伸手去抱兔子。
他的手有些凉,萧承衍收回手指的时候擦到了,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和那天一样细腻而软。
梁轻没注意到他深邃幽暗的眼神,狠狠摸了把软软的兔毛!
淦!
比猫猫还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