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
娇娇还记得父亲的模样，俊朗威武，在她的印象里，父亲胜过她所见的任何男子。
“我母亲也是一名军人，一名出色优秀的医疗兵。”
娇娇的模样更像母亲多一些，外貌柔美，内心坚强。
“他们都牺牲在了战场上，我甚至都不能见他们最后一面。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衣冠冢的含义，只是任性的闹着要爸爸妈妈。奶奶流着泪，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属于爸爸妈妈的军装，告诉我，让我再见爸爸妈妈最后一面。”
娇娇记得当时，自己被奶奶的眼泪吓到了，听话的跟着奶奶学着摸了一下爸爸妈妈的军装。然后就来了几位军装的叔叔严肃庄重的把爸爸妈妈的军装给拿走了。
后来在见到爸爸妈妈，是奶奶带着娇娇去烈士园里祭拜她的父母。
娇娇看到的是冰冷的墓碑，生硬的刻字，还有永远年轻的父母，被封印在了一张小小的照片上。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娇娇越长大，越能明白这两句话里包含着多痛的情感。
顾一野心疼看着娇娇抱着膝盖埋头伤心。虽然看不到娇娇的脸，但顾一野知道，娇娇一定在无声的落泪。
顾一野伸手揽着娇娇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拉。
娇娇靠在顾一野的怀里，无声的发泄着自己痛苦的情绪，捂着脸哭够了。才慢慢平静下来，偷偷地抹干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又扬起了笑脸。
人生总要不停的往前走，难过一时，开心一时。喜怒哀乐本就是在所难免，娇娇只求难过的时候就放声哭，哭过之后，继续笑着面对一切。
继续赶路的过程中，大家都显得有些沉默。就连话多的高粱都没怎么说话，不过一直偷偷地瞄着娇娇，让顾一野不甚其烦。
顾一野推了一把高粱，有些恼火：“干嘛呢你？有事说事，鬼鬼祟祟的干嘛？”
高粱一愣，反应过来很是生气。“谁鬼鬼祟祟了？再说了，关你什么事啊？”
江南征见顾一野和高粱又吵起来了，很是莫名其妙。“你们俩怎么回事啊？怎么又吵起来了啊？”
娇娇刚打哭过一场，没心情管两个大男孩幼稚的吵架。想吵就让他们吵吧，也是一种互相了解，增进关系的交友方法。
顾一野很快就恢复理智，主要是看着横的自我骄傲的高粱，顾一野就觉得自己很蠢。
不蠢，怎么会跟一个蠢货吵架。
顾一野懒得再跟高粱耍嘴皮子，上前拉过娇娇的手腕，带着她快步走。
江南征懵了，赶忙小跑两步追上顾一野。见顾一野很生气的板着脸，江南征心里也有点不踏实。不过娇娇表情平静，看起来可以沟通的样子。
江南征拉住娇娇的手，问：“顾一野你是要去哪里啊？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顾一野听到江南征的话，才反应过来还有个江南征呢。
顾一野自己都被气糊涂了，心中暗骂那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高粱。关顾着和高粱生气，把江南征都给忘了。
顾一野缓和了态度，对江南征轻声道：“我要去找二三四师。”
江南征不明白了：“我们不是就在去找二三四师吗？”
顾一野看了一眼后面不吭声的高粱，还是有些气：“我想自己去找二三师。”
江南征看看顾一野拉着娇娇手腕的手，不是很理解顾一野的话。
你是想带着娇娇，你们俩去找二三四师吧？
江南征心里这么想的，但是没说出来。
江南征面带委屈：“那，那你不管我们了吗？”
顾一野一愣，看着江南征，心里犹豫了。可看见高粱的时候，心里又坚定了绝不要和高粱一起走。
“顾一野，你带着娇娇走了。那我和高粱怎么办？”江南征道。
“南征没事，他不想和我们一起，那正好，你让他走。我带着你，一样能找到二三四师。”高粱仰着脑袋喊道。
“你闭嘴！”江南征转头看着高粱，怒斥一声。
高粱果然安静的闭嘴了。
江南征转过头，看着顾一野，语气带着劝说的意思：“现在我们四个都处在一个人生地不熟，四处荒野一样的地方，可能随时都会走丢的。如果我们分散的去找二三四师，可能途中遇到的危险比四个人一起行动要更麻烦。我觉得，当前，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协作，一起去找二三四师。这是更快，安全也会更有保证的方法。娇娇，你说对吗？”
被点名的娇娇抬头看了江南征一眼，看她很真诚的样子，娇娇笑了。
娇娇转头看顾一野犹豫了，轻笑一声，道：“顾一野，这次就听南征的话。我们一起走吧！快点找到二三四师，我们也要早点归队了。”
顾一野答应了一起走，不过还是拉着娇娇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江南征拽着高粱赶紧跟上顾一野和娇娇。
路上，高粱没有再玩闹，不吭声的跟在江南征身后，时不时的摸摸耳朵。
江南征一直有注意着高粱的情况，见他不怎么说话了，心里也觉得有些懊悔，想着自己是不是之前对他太严厉了，是不是让他觉得心里受伤了。
江南征想着私底下和高粱说说话，想解释一下她之前不是有意对高粱那么严厉的。转头刚好看见高粱手指上的血，江南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知道高粱是受伤了。
顾一野听到江南征的呼喊，知道高粱受伤后，毫不犹豫的回头去找高粱，看他怎么受伤的。
娇娇自小跟着李奶奶学过一些简单的医学看病知识，帮着顾一野和江南征，三个个人一起检查了一下高粱的耳朵。发现他是受到之前的爆炸声影响，耳膜穿孔，所以才流血了。
顾一野知道耳膜穿孔不是太严重的问题，安慰高粱不是大事，一般二十天一个月就会恢复。
高粱嘴硬，还不想领情，仰着脖子还想横着跟顾一野抬个杠。不经意瞥见娇娇看他时候的清冷漠然的眼神，高粱心里就跟被冰块冻了一下似的。想说的话堵在心里，又憋屈又委屈。
经过一番折腾，一波闹腾。
娇娇等四人又被抓了。
不过，这次，娇娇她们是被自己人给抓了。
顾一野和高粱两个人各自心怀梦想和追求，又逃跑了。
娇娇和江南征，自愿留在俘虏地。让男生们自由逃，她俩就不去当累赘拖累男生们的梦想了。
只是有时候吧，梦想被会被残酷的现实鞭打。
娇娇回归组织，和女兵团队团聚的那一刻，娇娇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辛辛苦苦跑了一天，结果又回档倒了前天晚上被关押的地方了。
顾一野和高粱也别抓回来了，被关在了男兵队伍里。
不过，娇娇了解顾一野的性子，他啊，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反击的。
娇娇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夜幕深沉，嘴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娇娇是在迷糊中被人给叫醒的，睁眼看见是南征在喊她。
“娇娇，娇娇，快醒醒！”
娇娇眯着眼，又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娇娇，演习结束了。好像是，顾一野他们赢了。”
娇娇立刻就清醒了，还未来及欢呼，就被江南征拉着要去找顾一野和高粱。
娇娇这次拒绝了，她不能再违规犯纪律了。并且还劝江南征，可别再乱跑了。
江南征哪里听得进去劝说啊，见娇娇不肯去，本还想劝一劝。突然心里想到了什么，就笑笑没说话。然后自己悄悄地跑了。
娇娇干脆继续闭了眼，她做不到举报江南征偷跑，可也没法知道江南征跑了，还不举报。
呐，这就成了互相矛盾了。
娇娇闭着眼，内心暗示自己赶紧沉睡过去。就当她不知道，没看见吧。
高粱和顾一野被退兵了。
娇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顾一野。
不在男宿舍？
娇娇问了一圈，最后才得知顾一野去师部了。
娇娇稍微一想，就知道顾一野去师部干嘛了。找师长嘛！
可你一个新兵，不，是还被劝退的倒霉新兵，你以为你到了师部大门，人家站岗的卫兵就让你进去了嘛？
娇娇找到顾一野的时候，顾一野倔强的在师部大门口站军姿。
娇娇叹气，走上前，想要安慰顾一野，话到嘴边，却改道：“顾一野，师长不在办公室。”
顾一野惊疑的看着娇娇，疑惑娇娇怎么知道师长在哪里？
娇娇摇头：“我不知道师长现在在哪里。但我确定的是师长现在不在办公室。”
“可你怎么知道的师长现在不在办公室啊？”顾一野问。
娇娇无奈，“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回头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现在的情况是，你还要在这没有结果的站下去吗？”
顾一野眼神黯然，嘴角往下撇，说不出的委屈。
“那我该怎么办？”
娇娇想要摸摸顾一野的头发，想安慰他。可手动了动，只是虚握了拳头。
“顾一野，我想，我可以带你去找师长的。”
娇娇不熟悉师长郑源，但她见过郑源。在李奶奶的家里，在娇娇还小的时候，在有一年恰逢端午节的日子，郑源因公出差，就顺道去拜访了李奶奶。
可这些都不是娇娇知道去哪找师长的条件，娇娇知道师长的更多消息，是从李奶奶的一个学生那里了解的。
娇娇参军后，李奶奶不放心，一直都是关注着娇娇在部队的消息。娇娇现在所在的部队里，有几个领导级别的都曾经是李奶奶或者是她丈夫的学生。
娇娇在部队安定下来之后，先去给李奶奶还有顾衡报了平安，然后李奶奶给娇娇推荐了几个她以前的学生。娇娇都找时间去一一拜访了一遍，对方因为李奶奶的原因，对娇娇都很客气，有一些见娇娇是女孩子，对她的态度还很亲和。
娇娇在部队的短暂时间里，都有受到过李奶奶学生们的关照。不过是上级说一句话，下级就会心领神会的给娇娇一些关注和照顾。
其中有一个军医，有负责为郑源日常常规的检查身体。娇娇呢，就是被这位军医指点的，说是郑源闲暇时候喜欢钓鱼。
那钓鱼吗，肯定得去找有河的地方啊。
娇娇领着顾一野在部队里面河边四处观望，期盼着师长今天能钓鱼，能在河边找到师长。
“哎？顾一野，顾一野，你看，你看对面那个在钓鱼的，会不会是师长啊？”
娇娇紧张的抓着顾一野的胳膊，指着河对岸的钓鱼的人，让他赶紧看一看。
顾一野遥望对岸，确实有个人在钓鱼。不过他也不没见过师长长什么样子，他也不确定对岸钓鱼的会不会是师长。
不过，如今只能期盼着对岸钓鱼的那个人就是师长。
“娇娇，走！我们先过去再说。”
顾一野拉起娇娇的手腕，朝着对岸的钓鱼人跑去。
近距离的看到钓鱼人的模样后，娇娇欣喜不已，悄悄地拽拽顾一野的手，在顾一野回头的时候，小声的跟顾一野提醒，那个钓鱼的人就是郑源。
郑源，就是师长。
娇娇见过郑源一面，虽然好都年前的事情了，但娇娇记性很好，见过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忘记。
顾一野惊喜万分，站在原地先整理一下着装，然后认真严肃朝着郑源敬礼，声音嘹亮的介绍自己的来历。
郑源老早就注意到了河对岸的两个人，他眼神不错，看得见两个人是一个男兵，一个女兵。本来心里很不高兴，这个点，以为是哪个队伍里跑出来的偷摸约会的小情侣。可没想到，这对小情侣竟然朝着他跑来了。
郑源听了顾一野的自我介绍，默不作声。不过瞧着顾一野身旁的女孩子，面相柔美，双眼灵动，是个很漂亮的女娃子。可漂亮只是一眼，郑源多看了娇娇两眼，只因为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女娃子一样。
娇娇被郑源看的心发慌，以为她是哪里出错了。本来不想多介绍自己的，可现在顾一野都喊了，她被郑源威严的注视着，心里发慌，紧张的又多介绍了自己一遍。
“这个女兵，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怎么我觉得你长的很面熟。”
娇娇囧了囧，啊，这年头，记性好的也是大有人在的吗。
“回师长，我们是见过一面的。”娇娇简单解释了一下她和李奶奶的关系，郑源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就说看着眼熟嘛。
郑源对娇娇有印象不是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娇娇长的特别漂亮，而是因为娇娇的身世，让郑源心生怜悯。所以就印象深了一些。
“原来是你这个女娃娃啊，这么多年了，你也来当兵了啊？”郑源爽朗笑道，觉得很欣慰啊！
娇娇腼腆的笑笑，“是，我刚入的部队，现在是一名医务病。”
郑源点点头，然后转向一旁默声不语半天的顾一野。
郑源先是看了看顾一野，然后再看娇娇，语气由之前的和善转为了严肃：“你们两个怎么在这个时候跑这里来的？”
顾一野想要解释，被娇娇先抢了话。
娇娇拉着顾一野的胳膊向郑源介绍道：“师长，他是顾一野，是我哥哥。我是请假出来的，主要是我哥哥想找师长汇报一些事情。”
再多的话，娇娇是不能再多说了。
娇娇把顾一野推到郑源面前，果然郑源开始正视起了顾一野。
顾一野还沉浸在刚才娇娇喊他哥哥的惊喜中，下一秒，就见师长面色严肃的看着他。
顾一野心中一凛，想起来自己是来找师长解决问题的。
娇娇没打扰郑源和顾一野的谈话，她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间，离她归队还有一个小时。
要不，她提前归队？
娇娇远远地看了看谈话的顾一野和郑源，貌似谈的还可以吧？
娇娇想走，可心里又放心不下顾一野。想来想去，反正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呢，要不，她就再等等吧。
娇娇找了一处阴凉的树荫下，背靠着树干，也不讲究了，坐在地上。静静的感受风吹，柳梢摇摆的声音。
天上的白云悠悠飘走，河面上的涟漪不断，耳边蝉鸣，枝头鸟叫。
娇娇舒服的深吸一口气，入伍后第一次感受着清净闲散的时光。伸手摸摸口袋里新上货的大白兔奶糖，剥一颗，含在嘴里，透到心里的甜。
娇娇眉眼弯弯，颇有感慨。
“偷得浮生半日闲！”
“人间有味是清欢~”
“咳！”
一声干咳，惊得娇娇睁眼，看见是顾一野的笑脸。
娇娇眨眨眼，都笑了，那是不是说明，谈话的结果很不错啊！
顾一野心情不错，伸手朝着娇娇要糖吃。“有我的吗？”
娇娇顶着顾一野的手心，呵呵一笑，从地上捡起糖果纸，然后放在顾一野的手心。
顾一野看着手心的糖果纸沉默了。
顾一野以为娇娇没有奶糖了，正要收回手，连带着手心的糖果纸一起收走。下一秒，娇娇笑嘻嘻的变戏法一样，在他的手心里放了两颗奶糖。
“一颗是安慰你的，一颗是鼓励你的。”
“顾一野，你说的没错，你天生就该是一名军人。所以，哪怕遇到困难也不要气馁。车到山前必有路，顾一野，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