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酒桌上有些太过?沉重了,以至于在场听到的?三人酒都醒了大半。
对于叶祈远的?身世,展其铭多少有点了解,他以为自己不小心戳了人痛脚,所以连忙大着舌头出声安慰:“害,你也别在意这些。你看我?倒是有爹又有妈,但从小我?家老?头一见我?就揍,最后还是被我?气死的?。”
“我?妈倒好,对不是亲生的?,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都好。”
说着说着,展其铭也觉得自己苦逼起来,于是凑过?来,拉着叶祈远难兄难弟似的?喝起酒,不一会儿就把自己喝到了桌子底下。
一顿饭,四?个?人喝晕了俩,怎么也该结束了。
严岱倒是非常清醒,看着桌边一趴一坐的?两个?人发愁。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叶祈远和展其铭不住在一起,但这俩人还都得他负责。他又不会影分?身,这事儿该怎么办?
展其铭压根就成了一滩烂泥,不送不行。
而坐着的?那个?吧,看起来没有任何醉意,嘴角笑容十分?完美,似乎立刻拉出去参加综艺都没问题。但以严岱对叶祈远的?了解,如果不是醉到神志不清,绝对不会说出刚刚那番话。
叶祈远是个?非常不愿意把自己内心的?柔弱暴露出来的?人,所以这会儿别看他正常,说不定别人拿着一根糖葫芦都能把他哄走。
严岱可不放心他自己回去。
没等严岱纠结出个?一二三,旁边一直沉默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一双被黑色手套覆盖的?有力大手拉着叶祈远的?臂将人扶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展其铭对严岱道?:“你送展其铭,我?带叶祈远回去。”
严岱下意识就想拒绝,叶祈远醉成这个?样子,要是纪尧送他回去,那明天早上叶祈远还爬得起来吗?
他道?:“不行,你去送展其铭。“
但是纪尧显然没有给出商量的?余地,径直扶着叶祈远走了出去,只扔给严岱一句:“我?不清楚展其铭住处。”
严岱心里呕得要死,抬脚把展其铭踹醒,拖着他就往外走。
叶祈远现在还住在剧组的?酒店,跟这里离得很近。展其铭则住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堵车的?时间段,所以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严岱打定主意,将展其铭扔进门立刻就往酒店赶。
几人都喝了酒,这会儿自然不能自己开?车,严岱叫了代?驾,纪尧干脆把沈睿一个?电话叫了过?来。看到沈睿,严岱略放下心来。
纪尧靠不靠谱他不知道?,但沈睿这个?人还是可以的?。
但是临上车前,严岱看着像乖宝宝一样笑着朝他挥手再?见的?叶祈远,依旧忍不住转过?头,看着纪尧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我?把展其铭先送回家,二十……不,十五分?钟就能赶回酒店。”
十五分?钟够干个?屁!是个?男人都完不了事儿。
沈睿听懂严岱的?言下之?意,差点喷笑出声。他转头看了看纪尧,这人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他小心护着叶祈远坐上后座,这次才直起身来,看着严岱沉声道?:“你最好早点回去照顾他。”
然后男人才从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纪尧并非听不懂严岱的?话,只是觉得他小题大做罢了。
他跟叶祈远并非那种关系,严岱说那种话,在纪尧心里相当于对他跟叶祈远交情的?侮辱。
车子开?走没一会儿,刚刚还精神着的?青年已?经缩在位置上睡着了。
叶祈远身上还带着酒气,但行为却?完全不像个?醉鬼。刚刚醒着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见人就笑。这会儿睡着了,青年也不像其他喝醉的?人那样睡得四?仰八叉,仅仅只是靠在角落里,一个?人闭上眼睛休息。
连梦呓都没有,安静得仿佛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纪尧侧过?身,背靠着紧闭的?车门,就这样看着青年的?睡颜。
他不可抑制的?又想起叶祈远喝醉后,在酒桌上说的?话。愿望是……花钱请人扮演自己的?父母吗?还真?是小孩子的?愿望。
纪尧笑了一下,转念又觉得有一种莫大的?悲哀从这个?天真?的?愿望里散发出来。
一个?小孩子,是怎样困惑于“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抛弃自己”这个?问题,辗转反侧得不到答案,才会冒出这样一个?可笑的?想法?——用金钱来捆绑两个?毫不相识的?成年人,让他们?为自己带来一个?人生来就本应该拥有的?东西?。
叶祈远记那么清楚,说不定,这个?愿望就是小时候他努力生活的?动力。每每因为孤独,因为爱的?缺失而痛苦时,也只有这样的?愿望能给他带来安慰。
不然,难道?要让一个?小孩子承认,自己天生就与亲情带来的?幸福无缘吗?
但是纪尧觉得,最大的?痛苦和悲哀也来自这个?愿望。
不用任何人来打碎这个?天真?的?妄想,等叶祈远长大的?时候,就会明白?自己儿时一直追寻的?愿望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因为他想要的?亲情,是无法?用金钱买到的?。
到这个?时候,摆在青年面前的?将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虚无。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人这一生总有一个?时刻你会意识到,有些东西?,无论你怎样挣扎,怎样努力,都无法?得到。
你就像上帝创造的?一个?残次品,任何时候身上都带着无法?弥补的?缺口。
静静的?看着叶祈远,纪尧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发顶。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青年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是多么难得。
纪尧转开?视线,看向了窗外。
他跟展其铭一样,属于有家,但却?因此拥有各种烦恼的?一类人。
也许每个?拥有家庭的?人,都会抱怨自己对父母的?不满,但这样的?话却?不能作为对叶祈远的?安慰。某种程度上,这甚至算是炫耀。
一个?已?经拥有的?人没有资格用自己的?拥有,作为跟从未拥有过?的?人比惨的?筹码。
所以面对叶祈远,纪尧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青年眼睫的?颤动一起翻搅。
很快车子停在了酒店外面,纪尧轻声叫醒了叶祈远。
青年迷迷糊糊睁开?眼,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漾出一层朦胧的?水意。他盯着纪尧看了一会儿,才迟钝的?开?口道?:“尧哥?”
纪尧看他还能认清人,微微放下心来,还好没有醉得很严重。
男人扶着叶祈远下了车,沈睿还在后面打趣一句:“严岱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可快点!”
纪尧没给沈睿留脸面,转头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直看得沈睿摆手道?歉。
在进入叶祈远在酒店的?房间之?前,纪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本以为开?门一定又是一片狼藉,自己也许要在混乱的?地板上蹚出一条路,才能把身边这只有点可爱的?醉鬼成功带进屋里。
但是刷卡开?门之?后,映入纪尧眼帘的?却?是异样的?整洁。
这种整洁并不只是酒店清洁工的?功劳,纪尧草草扫了一眼,发现叶祈远的?私人物品并没有乱放,甚至并没有从行李箱里拿出来。
行李箱在墙角立着,似乎随时随地叶祈远都能从这间房间离开?,不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纪尧经常住酒店,生活作风也是公认的?整洁,但就这一点而言,他依旧比不过?叶祈远。
直至此刻,男人才明白?,之?前青年那句“生活的?痕迹”,并不是单纯的?狡辩。
也许在叶祈远的?生命中,很少有能让他肆意留下生活痕迹的?地方吧。
纪尧没照顾过?醉酒的?人,在他的?社交范围内,也没有喝醉酒的?朋友需要他照顾。所以直到把叶祈远带到床边坐下之?后,男人才开?始踌躇起接下来的?程序。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打电话把沈睿叫上来,而是联系酒店送来解酒汤。
出乎意料的?是,照顾醉鬼并没有纪尧想象中那样困难。因为叶祈远实在太乖巧了,让脱鞋脱鞋,让洗漱洗漱,完全没有一丝喝醉的?人常有的?任性。
到最后,看着叶祈远躺在床上,两手拉着被子盖到下巴时,纪尧才不得不承认,严岱一开?始的?担忧是有意义的?。
估计不用糖葫芦就能把人带走。
纪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严岱回来。
他看着床上呼吸已?经深沉平稳的?叶祈远,开?始犹豫起来。
自己要在这里……陪着他吗?
如果是以往,纪尧并不会犹豫这类问题。放心就离开?,不放心便留下。但是今天连着被严岱和沈睿两个?人的?怀疑轰炸了一番,纪尧便开?始思索起自己现在留下是否合适。
他坐在床边,再?次看了看叶祈远的?睡颜。
青年睡得一脸安心,毫无防备。似乎这时候就算有人躺在他身边,青年也只会乖巧的?往里面挪一挪,并不会拒绝,说不定还会听话的?帮他掀开?被子。
这个?念头仿佛烫到了纪尧,让他瞬间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犹豫了一会儿,男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又给叶祈远掖了掖被角,然后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酒店的?套间。
纪尧并没有注意到,他是个?甚少自我?怀疑的?人,更不会受到外界评价的?影响。
所以在严岱怀疑他的?所作所为的?时候,男人非常嗤之?以鼻,对沈睿的?打趣也是不假辞色。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纪尧却?罕见的?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甚至为了避嫌,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酒店。
第二天一早,叶祈远起得很早,也没什么宿醉的?不良反应。
他醉酒从不断片,所以昨晚酒桌上的?事儿并没有忘记。虽然觉得冒然把小时候的?想法?说出来有些丢脸,但喝成那个?样子估计也没有人会在意,叶祈远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他爬起来,先是给纪尧发了个?短信道?谢,然后便跑去浴室冲了个?澡,清清爽爽的?回剧组拍戏。
昨晚的?确是纪尧送叶祈远回来的?,但是叶祈远却?十分?精神。
反而是口口声声说十五分?钟后就赶回来的?严岱,第二天早上没有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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