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三春及湘云、宝钗五人因贾母到来,而去了贾家位于景山的温泉庄子。林丛舟收到妹妹消息后当晚就带着恩师徐清礼老先生进了温泉庄子。
“庄子略小,委屈师父与我一个院子了。”林丛舟亲为徐清礼拿好泡泉水的衣物,轻快地说道。
徐清礼年轻时也有一腔侠义仁心,喜好游历四海山川。现年纪大了,腿脚多有不便,林丛舟早劝说过徐清礼来温泉山庄住上一阵,不过是徐老先生体恤徒儿不忍将杂事全部抛开躲温泉山庄过养老生活罢了。
这一回时机恰好,林丛舟无论如何都留下了徐清礼,泡泡泉,暖暖腿。
这一眼温泉位于林丛舟居住的问松院,倒是不必忧虑有外人打搅。林丛舟的身体泡不得那泉水,林砚就在泉眼旁置了一张石桌,一张竹榻。
石桌上放着一些好克化的糕点饼子,配一盅补身子的鸡汤,让林丛舟躺在竹榻上不时吃上一两口。
“林砚倒是想得周到。”徐清礼坐在温泉中,笑道。
林丛舟半躺在榻上,眯着眼道:“就他们事多,生怕我累着。”
“侯爷……”远远的林砚端着一盅砂锅走了过来。“姑娘刚刚托绿梅送了一盅燕窝莲子羹,说是亲手炖的,必要侯爷喝光才好。”
徐清礼闻言,双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林丛舟忙坐了起来,接过林砚盛的那碗燕窝莲子羹,剩下的则保温在砂锅中,只等徐清礼上来后再喝。
“姑娘睡了吗?这几日玩得可好?心情如何?”
喝了一口后,林丛舟半晌不歇问了一连串问题。
林砚苦着个脸道:“绿梅姑娘未说,属下也不便打听,要不属下再把绿梅唤来?”
“那倒不必了。”林丛舟阻止道,“想来这几日姊妹间应该玩得极好,若真有急事,绿梅定会来报。”
林砚闻言,告退离开了小院。温泉池旁,师徒二人难得闲话了起来,一派祥和。
第二日,贾母一大早就派了赖嬷嬷,说要接黛玉过去住上几日。
“小侯爷,老太太想姑娘想得紧,说是两家温泉庄子离得也不远,要接姑娘玩上几日。这不,天还没亮就派老奴来接呢。”赖嬷嬷头发花白,颤颤巍巍地躬着腰讨好的说道。
百善孝为先,无万全的理由林丛舟如何能推拒长辈好意,只得暂时应下了。
还未与赖嬷嬷寒暄好,林砚神色有异闯了进来。
“主……侯爷……”林砚本喊得是主子,见赖嬷嬷也在半道拐成了侯爷,听着不伦不类。
赖嬷嬷人老成精,一看林砚这神色就知主人家有急事,正准备打探一二呢。那厢绿梅就款款而来,拉着赖嬷嬷的胳膊笑道:“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令我扶着嬷嬷一起上马车呢。”
送走了赖嬷嬷,林丛舟一脸不愉:“何事如此惊慌?”
林砚抱拳道:“倭寇袭击东面海域,桃花岛……留守人员不忍百姓被杀害,自作主张出岛击杀倭寇,被……被朝廷发现了踪迹,且还活捕了一人。”
林丛舟只觉得一个惊雷炸在脑海中,一时嗡嗡作响。摇晃的身子被林砚上前一步扶住了……
“被抓的是谁?”这几个字,林丛舟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桃花岛,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外孤岛。岛上多是当年追随先太子的忠义之士及其家属,为躲靖帝清扫,林丛舟当年借莫氏奇门遁甲之术,布置了一年之久才将整个桃花岛隐于暗处。不想,因岛上一些人自作主张,一夕之间就将桃花岛现于世人眼前。
“宋义,原宋阁老之孙。”林砚抱拳道。
林丛舟闻言,一拍桌子,桌上的白瓷茶盏顷刻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
这一日,注定多事!
留守京城的夏清阳闻得桃花岛之事,匆匆赶了过来,半道上撞上了贵人车架,发生了一些口角。
夏清阳不过一有些钱帛的游商,虽与新晋封侯的林丛舟交好,毕竟商人身份低微,发生口角后被贵人以犯事为由,投入了大牢。
“主子,夏公子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夏清阳身旁一身手灵活的小厮见势不妙,慌乱间跑了出来报信。
“与谁争执?”林丛舟捂着额头,低声问道。这会儿林丛舟倒是庆幸,妹妹被外祖家接了去,否则这小小的温泉庄子,来来回回这么多拨人马,要如何与素来聪慧的妹妹解释。
“宁国府贾珍。”夏清阳身旁一贯跟着林墨,只是因秦可卿的身份兹事体大,林墨被林丛舟调至山谷中,故而夏清阳身旁少了知晓内情及能阻拦之人,才发生今日这一祸事。
“林砚,递个拜贴,先去贾府把夏清阳给捞出来。”林丛舟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说道。
伺候在身旁的林砚及林桃,知晓轻重缓急,如何敢劝面色苍白如纸的主子先歇歇?
“小桃子,马车内多备些被褥,垫软和些。”林砚匆匆吩咐一声,就去准备递帖子。
林桃应了声,亲自去准备出行器具。
不知何时,徐清礼已经坐到林丛舟对面,拍着自家徒儿的肩膀道:“别太累着自己。”
面对长辈,习惯了杀伐果断、心智坚毅的林丛舟难得露出一丝脆弱的神情:“师父,宋义我定会想法子救出来,否则他日我如何面对宋阁老?宋老家就剩宋义一子了。”
徐清礼安慰着:“我徒儿天资聪颖,定有法子。”
林丛舟苦笑一声:“师父,这一局我暂时无解。”
“好了,丛舟。先把那夏小子从刑部大牢给接回来,说不定由那夏小子的异想天开中,你能悟得几分解决之道。”徐清礼缓缓道来。
林丛舟听完后,跳动激烈的心脏渐渐缓和起来,面色也多了丝血气,不似刚刚那般青白。
***
贾府的温泉庄子位于景山西南角,离林丛舟居住的半山腰有三炷香的距离。坐在柔软舒适的马车内,林丛舟靠在林桃身上闭目养神。脑海中推演起面见贾母时该如何说,如何应对。
待到贾府温泉庄子门前时,林丛舟已有□□分把握,说动贾母、劝服贾珍,救出夏清阳。
“丛舟,到祖母家坐坐递什么帖子?惯会客气!”贾母坐在上位,一副疼惜小辈的老太太模样,嗔怒道。
林丛舟行了一大礼久久不愿起身,在贾母连连惊呼下以小辈恳求的姿态说道:“丛舟今日前来实是有事求外祖母。听闻珍大哥哥在来时与一游商发生了一些口角,丛舟恳求外祖母从中调和,让珍大哥哥息了怒气,放那游商一马。”
“先快快起来,不过一游商如何值得你这样?”贾母见林丛舟扔跪在地上,忙不迭站起来亲自扶道。
林丛舟顺势站了起来,坐在一旁丫鬟搬来的凳子上,细细说道:
“那游商姓夏,与丛舟一见如故,已相交许久。丛舟在姑苏时久病缠身,是那游商散尽千金,为我寻得神医研制药丸。就连为妹妹调理身子的银花婆婆亦是夏兄寻来的。还有父亲遇刺时,也是夏兄最先发现救下父亲,送回府救治。真深论起来,夏兄算得上是我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呢。”
贾母这人,标榜仁义。素来喜欢天真浪漫、心性良善的孩子。林丛舟这般先以恳求的姿态述说,再夸大夏清阳的仁义,最后再略说说两人的口角缘故,想来事情能成。
果真,贾母如林丛舟推演那般接了话茬子。
“听起来那也是个仁心仁义之辈,怎么就与珍儿发生口角了?”
林丛舟心道:夏清阳心好嘴上却是个不把关的,贾珍又是个混不吝,撞上了可不就闹起来了。嘴上却道:“听下人回禀是夏兄鲁莽,撞了珍大哥哥的马车。夏兄口舌尖利,想来是委屈珍大哥哥了。”
“既如此,我让鸳鸯去和珍儿说一声。”贾母闻言,慈眉善目地笑说道。“一家子骨肉亲情,就算言语上难听了些,也不能让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林丛舟站了起来,又拜了一拜道:“丛舟给外祖母添烦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