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福帮忙,林丛舟用很合适的价格就拿下了扬州城州乌巷内的一套两进小院。以重礼酬谢了林福后,林丛舟为表尊重,还亲自送林福出了院门。
目送林福走远后,林丛舟安排林川父子去采买用得上的物品。小小巧巧的府第就剩下林丛舟与林桃这个小孩了。
“少爷,快坐着歇一歇,这张椅子我擦过好几遍了。”林桃搀扶着自家少爷,把他安顿到椅子上。
林丛舟略有些失神,说道:“那位刘姑娘会怨我吗?从此以后,无根无萍地漂泊着。”
林桃皱着眉头,一脸理所当然:“要不是少爷插手,她早就被卖到北方去了。”
林丛舟摸着林桃的包包头,道:“说不定她更喜欢清清白白地死在家里呢?”
“少爷!”林桃用手指抚平林丛舟眉间的忧郁,大声道:“活着最重要!”
……
与州乌巷一街之隔的巡盐御史府内,林海难得动用了圣上赐予的暗部力量,只为了调查一人生平事迹。
“老爷,该用晚饭了。”林福听书房内安静了下来,知晓已经安排好事,立马来布置起了晚餐。
林海移步东边花厅,独自坐了下来。才吃了几口就暗暗叹气。
“黛儿最喜这道白玉荠菜羹,也不知她还习惯京城饮食不?”
伺候在一旁的林福安慰道:“老爷,等林公子出了热孝,到时您就派人把姑娘接回家,再认个少主子。俩全齐美呢。”
林海笑笑,领了管家的好口彩,道:“这道八宝鸭赏你了,端回去和婆娘好好喝上一回。我这有多少人伺候?哪还用你守着?”
林福跪谢了大人的恩赏,高高兴兴端着盆八宝鸭出去了。
林海又笑了,自己斟了一杯荷花酿,自得其乐。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睛林丛舟就已经出了热孝。本朝□□有颁布规定,凡子女守足白日热孝后,可适当外出交际,只要别犯了荤忌、酒忌、色忌即可。
林丛舟初来乍到,也无什么友人值得出门一叙。故百日后,除了脱去一身纯白粗麻孝服外,无什么变化。
这日午后,秋雨刚歇,寒意渐深。院子里不知何时飞来筑巢的喜鹊叽叽喳喳不停叫着。
守着大门口的林砚匆匆来报:“少爷,林大人递了拜帖,说是稍晚过来一叙。”
林丛舟笑了,拿出一把栗米喂起了那一家子喜鹊,“你们叫得这么欢快是知道有贵客临门吗?”
“少爷?这一步成了吗?”林砚傻愣愣问道。
林川这会儿恰好从厨房端了碗面条进来,当下就怒道:“嘴上又不把门?”
林砚:……委屈还不敢反驳。可怜巴巴缩着脑袋,立在一旁。
“少爷,你就不该把林砚带在身边。年纪太轻,连个小厮都装不好。”某个装了十几年管家的江湖高手一脸恨铁不成钢,将手上托盘轻放于方桌上,“您就该把林砚扔回岛上,让牛叔他们再训训历练一二。”
林砚:……好气哦!是亲父子吗?卖儿子是这样卖的吗?
林丛舟接过木筷道:“林叔也不必多加苛责,林砚已经很好了,够我使唤了。”
“哼!还不快去门口候着?”林川板着脸道。
林砚被自家老子训得焉头搭脑,倒是与时下府第的小厮相似了几分。
……
林海是未时上门的,穿着一席淡青色文人长衫,一派儒雅。也是缘分,林丛舟恰好也换了身淡青色棉袍,立于大门口接待贵客。俩人这么一站,倒真有些一家人的味道。
西院小书房内,林丛舟将林海奉上主位,亲自斟了香茗递了过去。林海是越看越满意,嘴角的笑意自入府就没有褪过。
“林大人可是有喜事?”林丛舟放下茶壶,抬头问道。
林海稍稍喝了口润润嗓子道:“老夫却有桩喜事,还需要丛舟成全。”
林丛舟大惊,连忙站起身抱拳道:“三月前是林大人救了我性命。今日就是需要丛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林海这时也站了起来,扶起了丛舟,嗔怒道:“何须你赴汤蹈火?丛舟可能不知,老夫三月前会去林家村实是为了合宗或收个嗣子。结果嘛……合宗是无望也不必再提,可是这嗣子我真看中了一个。”
林海一番表现已经很直白了,林丛舟听完后略显为难地抬起了头:“林大人厚爱,丛舟本不该辞。但林家只余我一人,若应下了大人,恐以后无法向早逝的父母交代。”
林海哈哈一笑:“老夫料事如神,早就猜到丛舟有这疑虑。其实也不是无法可解。你父亲林浚少年英才,若还活着定值得深交一番。况林家村那个地可真不合适令尊令慈长眠,我倒是有心将你这一脉迁出林家村,并入我这支林氏血脉,你可还看得上?”
林丛舟对步步紧逼的林家村确实没有好感,闻言略显激动看向林海。
“丛舟,追溯族谱,按未分宗算,我与你父亲同辈。你也知晓,我就一个女儿立不住门楣。你若愿意,就多个父亲多个妹妹,多担一份责任,兼祧俩府吧?”
……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荣国府诸位主子昨日刚参加完东府敬大老爷的生辰,估摸着是累着了,这一日懒懒得都起迟了。
贾母院内倒是一大早就收到了扬州送来的急信,伺候的婆子不敢耽搁天刚放亮就送到了大丫鬟鸳鸯手上。
“是谁啊?这大清早的,别搅了两个玉儿的好觉。”原来贾母上了年岁,自然觉少。只是一片慈母心肠,不忍自己早起了惹得孙辈儿也早早起来请安尽孝,故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呢。
鸳鸯听到老祖宗问话,赶紧对着门外招招手,一排眼色鲜亮的小丫头端盆的、端胰子的、捧香茗的……鱼贯而入,脚步轻盈未见杂音。
鸳鸯亲自掀开了层层床帘,搀扶着贾母坐起了身,又亲自捧着热腾腾布巾擦洗脸颊。之后漱口、换衣、梳髻,一应打理妥当后才捧出婆子送来的信件。
“昨儿傍晚扬州的姑爷寄了家信,这不今儿内院一开婆子就送进来了,可是扰了老祖宗歇息?”
“别人不知你这丫头还不知啊。”贾母打趣着假意请罪的鸳鸯,接过了信件与一副透明水晶镜片,看了起来。
一旁,鸳鸯又对着外头的小丫头打了几个手势。小丫头们行了个礼就悄悄后退着出了院子。老祖宗醒了,也该去厨上提早膳了。还有宝玉和林姑娘,想来不久也要起了。
丫头们预料的分毫未差,提早膳的丫头还没回来呢,外间碧纱厨内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哎哟,我的小爷,哪能光着脚跑呢?”
“宝玉,待我捂一捂那玉再戴,别冰着了。”
“林姑娘也醒了,正叫水洗漱呢。”
贾母耳力不错,将外间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把手上的信件对折好放在桌子上,笑道:“就属宝玉闹出的动静大,不像黛玉文文静静的招人疼。”
鸳鸯为贾母轻轻按摩着额头两侧,娇笑道:“老祖宗这么埋汰宝玉,小心他一会儿和您闹。”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去大厨房提着早膳盒子的丫鬟也回来了。随着一起来的还有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及王熙凤、李纨、三春、宝钗。主主仆仆,浩浩荡荡几乎要站满了厅堂。
各自请安问好后,贾母带着客人薛姨妈及宝玉、黛玉几个年轻姊妹,在儿媳与孙媳的伺候下,安静地用起了早膳。贾母拿勺子将一碗胭脂米粥进了半碗,王夫人连忙又用筷子夹了一个玲珑卷。
就着鸳鸯的手咬了口尝尝味,贾母笑道:“这么多丫头伺候着,哪用得上你们,快歇着去。”半晌又道:“今儿这玲珑卷甜而不腻,老二家的端了回去给兰儿尝尝。”
王夫人与李纨婆媳赶紧行礼谢赏。一旁同样伺候着的王熙凤故作吃醋道:“老祖宗,今儿个我没能站您身侧,你就把我给落下了呀?”
坐在桌子上用餐的几位姑娘被王熙凤这番做作的表演惹得笑疼了肚子。贾母也不例外,笑道:“鸳鸯,快拿块红豆糕堵你二奶奶的嘴。哎哟,再让那破落户说下去呀,仔细呛着几位姑娘。”
鸳鸯可不仅听贾母的拿了快红豆酥堵王熙凤的嘴,甚至还连盆一起端到了王熙凤手里,道:“二奶奶,一块不够的话一盆都给你。”
王熙凤俏怒,嘴又被堵上了说不得话,可不得手舞足蹈,把个贾母及一众主子丫鬟逗得哈哈大笑。
伺候着贾母、姑娘们用过了早膳。邢王俩位夫人各自带着儿媳退了出去,薛姨妈也客气着谢过贾母留膳,跟着姐姐王夫人一起离开了。
花厅内只余年轻一辈的姊妹及宝玉,陪着贾母说笑。
“鸳鸯,把我里面桌上那封信拿出来,给林姑娘看看。”
贾母话音刚落,这位才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脸欣喜,一贯苍白的面色因激动染上了一丝红晕。
“老祖宗,什么信?为什么只给妹妹看?”宝玉穿着一身大红色锦绣对襟长袍,腰间挂了一排香囊玉坠,说话间蹭在贾母身上扭着身子撒娇。
“你林姑父的信,不给你妹妹看给谁看?”贾母摩挲着怀里的乖孙,细声说道。
“林姑父?他和妹妹说什么?要接妹妹回家吗?不成!妹妹要留在我们家里过年。”贾宝玉扯着贾母袖子说道。
贾母一副被缠着没法拒绝的模样,哄骗道:“妹妹家去了,马上会回来的。你林姑父想妹妹了,说要接回去给你姑母过周年祭日。等过了呀,老祖宗再派大船把妹妹接回来。”
“不嘛不嘛……”
黛玉早读完了父亲来信,欲语泪先流……
“妹妹怎么哭了?”
“宝玉,我也想父亲了。”
“我的乖玉儿,小心肝哟!外祖母真舍不得你来回奔波,但又不能阻了你们父女情意,哎……”
“外祖母……”
这祖孙三人是哭上了,劳累了一屋子陪着的不知该如何分解。幸好鸳鸯机智,请来了二奶奶王熙凤来救场。三两句话后,场面又是一派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