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所谓仙侠,也不过就是修道,求道,问道,得道飞升,左右都逃不过一个“道”字。

《蓬莱迹》讲的也是个“问道”的故事。

蓬莱就是传说中蓬莱仙岛,这里曾有过无数的传说。这里曾有无数的修士修炼,渡劫飞升,也有过无数剑侠,拯救天下苍生。电影的开头,用简短的镜头告知观众:蓬莱,曾是剑仙的代名词,蓬莱剑仙,就等于御剑乘风、剑荡群魔的嗲名词。但同时,电影也用开场的几分钟,交代了这么个事实:

故事发生在灵气衰微的时代了。

灵气就是修炼的根本,灵气衰微,对修炼这件事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妖族几乎已经没有办法化出灵智,全都成了动物,修仙门派一个一个地断了传承。凡人更惨,各处天灾人祸频发,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甚至易子而食。

整个人间,只剩下蓬莱这个地方可以修炼。

凡人跟妖族自发地聚集到东海沿岸,寻求蓬莱派的庇护,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安居乐业。别的门派实在没有了传人,也会将门派的秘籍、功法、法宝等等,运送到蓬莱派,希望借助蓬莱派的力量,将门派传承留住,希望将来还有人能修炼本门功法。

在这里,蓬莱剑仙几乎被神化,而苏怀允饰演的冲虚子,就是蓬莱派有且仅有的一个渡劫期修士。

神化中的神话。

不仅是蓬莱派,就连全天下,都对冲虚子寄予厚望。冲虚子也一心向道,从修炼开始,就一直在斩妖除魔。

乱世之中,没有灵气了,修士没落,魔族与厉鬼却因为吸收血气、煞气各种乌七八糟的气,队伍迅速壮大,一个比一个凶狠。种种污浊之气像乌云一样压在凡人头顶,电影从百姓角度描述,因为大能陨落,修士稀少,几乎所有为害一方的魔族、厉鬼,都是冲虚子出手处理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冲虚子是他们的保护神,只要有冲虚子在,他们就能安全无忧。

冲虚子就是唯一的光,支撑着希望。

也理所当然地,所有人遇到妖魔,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蓬莱派。

抱着这种想法,影片开头,东海某个小镇上出现了杀人的鬼影,附近的百姓也第一时间想到通知蓬莱派,希望派人来处理。消息传到蓬莱派,引起了一阵争执。

角色们挨个出场。酱油饰演的低阶弟子,老戏骨饰演的蓬莱掌门,男四男五、女主饰演的蓬莱派弟子。在一场争执中,交代许多信息。

蓬莱派明显分成三派,一派以年老的掌门为中心,战战兢兢,生怕被冲虚子夺位,所以什么烂摊子都想交给冲虚子去办。一边希望冲虚子斩妖除魔的时候早点受伤陨落,一边又担心冲虚子没有陨落,回来了声望更盛。

另一派则以冲虚子为中心,有女主、男四扮演的弟子,也有男三扮演的同门修士。他们看得明白掌门搞什么打算,希望冲虚子只管自己修炼,别管什么妖魔鬼怪。

剩下的一派,就完全和稀泥,一副隔岸观火高高挂起的架势。他们有情况就搓火架秧子,心里狂喊“撕得好,撕得响亮些”,就等着掌门跟长老之间撕得两败俱伤,自己捡漏。要是火烧到自己身上了,他们就低头认错,赶紧撇清,求个安稳。

一顿争执之后,谁也没有胜,双方各退一步。掌门答应以后不打扰冲虚子的修炼,而冲虚子的弟子们,则负责铲除那个突然出现的杀人鬼影。接下里的一串剧情,都是鬼影跟将弟子们的斗智斗勇。

看到这里的观众,甚至会产生疑惑——说好了苏怀允是绝对的男一号呢?怎么冲虚子还带下线的?

一番斗智斗勇,或者说是弟子们自以为厉害地调查,却被鬼影变着法子戏弄了一回又一回。等玩够了猫逗耗子的游戏,鬼影再将弟子们赶到陷阱里,准备一锅杀个干净。关键时候,冲虚子有如天降神兵,救了蓬莱派弟子,激战之后,伤了鬼影。

接着就是冲虚子带着弟子继续追踪,跟鬼影的几次交手里,鬼影在一次次交锋里挑衅着,暗示着,他在冲虚子耳边悄声问:

“你也敢出来见我?”

“你再追上来,我可要把面具摘下了。”

“你可真心疼那几个弟子。其实何必呢?你心里很清楚吧?这都是无用的,白费的。”

“咱们打个商量吧,你把他们送给我,我就跟你保证,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我的身份。”

一连串的暗示之后,观众以上帝视角,再没脑子也能猜出来,鬼影跟冲虚子肯定关系匪浅,说不定还得是亲兄弟之类的关系。

果然,没多久,掌门一派也知道了这事,于是暗中搞了一把,直接将鬼影的身份给掀了。

居然是冲虚子在道行升级途中强行给弄出体外的心魔。

心魔有了人形,大闹天下。冲虚子难辞其咎,面临无数非议。不光是蓬莱派,全天下都胆战心惊的。

剑修本就是所有修士中战斗力爆表的存在,光是一个心魔就能化形危害四方,这心魔要是回归原主,那还得了?就算冲虚子能把这个心魔杀了,那又怎么样?所有修炼的人都知道,心魔只能在体内自己化解,等境界突破的时候一道雷才能劈得灰飞烟灭。现在雷劫已经过了,冲虚子就算杀了这个心魔,能不保证生出另一个心魔吗?

心魔都能一个接一个地生出来了,他会不会堪不破心魔,自己入魔啊?

这修为天下第一的修士,还是个剑修,真就入魔了,还有谁能阻止他?

没有人了,这就得是天下第一的大魔头。

那……是不是趁着冲虚子跟心魔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一刀宰了他,永绝后患比较好?

抱着这念头,蓬莱派的掌门一派跟看热闹派不谋而合,趁着冲虚子跟心魔激战,背后悄悄地捅了冲虚子一刀。冲虚子全无防备,登时战败,居然还是心魔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你说你。”心魔在他耳边蛊/惑,“你从出生开始,生命里就只有贫瘠匮乏的‘修炼’两个字,一生都在除魔卫道,可什么是道?你保卫的就是这种道?这就是你的道吗?为了这些忘恩负义、愚昧不堪的人,把自己的仙途搭进去?冲虚子,我的主人,你自己说说,你究竟是傻,还是……可悲?”

电影最大程度地现场收音,只有现场收不到的声音才会让演员后期配音。

这一段,就是苏怀允后期在录音室里配的,“我的主人”四个字说出来……反正宋依依自己在电影院里听着,半个身子都酥了。

更别说观众跟粉丝了,直接被俘虏了。

但电影里的冲虚子,却不为所动,身受重伤,半身白衣都被鲜血染红了,依旧反手就把心魔杀了。

“呵……”心魔在湮灭之前笑了,故意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又大声。“你就算杀了我一次又怎么样?冲虚子,你忘了,我是怎么诞生的么?只要你心中有怨,我就永远会再生。而你知道,世上不会再有一次劫雷能劈得死我,这世界的灵气,支撑不了你再进一个境界,除非——你将世上的修士全都杀了,将世上的灵气一股脑吸收,强行突破,做最后一个飞升之人。”

心魔瞬间化作一面镜子,将当日的情形重现在众人面前。

白衣如雪的剑仙端坐在石台之上,安然入定,灵府却并不安宁。在虚无无边的灵府之内,一柄剔透的灵剑却将将炼成又瞬间粉碎。白衣的剑仙站在碎裂的灵剑之前,眉头紧锁。

“为什么?”他不住地问,“为什么剑炼不成?心境没有问题,为什么总是功亏一篑?为什么最后总充满了无力感?”

灵府之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一样,剑仙像在里边问了千万年,终于找到了答案。

因为灵气不够,所以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心法、心境,都没有问题,只是灵气不够,所以他始终无法突破境界,准备飞升。剑仙一时还没弄明白,天地之间存在灵气,灵气就是供修士修炼的,怎么会不够呢?

随后他才明白,这就是说,天地之间的灵气不够了。

也就是说,他不能飞升了,甚至,不能保持原有的境界了。他原本是东海畔渔村的孩子,刚懂事时就因为天赋极佳被蓬莱派挑选为内门弟子,潜心修炼,修为也一日千里,千年之内,便修炼到了渡劫期,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渡劫飞升是所有修士毕生的愿望,可这一步之遥,却永远也迈不过去。

不是他不够强,而是灵气不够。

多么可笑的理由。

剑仙被困在无可奈何的现实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魔由此诞生。

心魔说:“为什么灵气不够?因为世上不止你一个修士,仅有的一点灵气,要被很多人分享,灵气当然不够了。如果世上只有你一个修士,一切问题不是迎刃而解了吗?”

“把世上的修士杀光,世界上的所有灵气归你一个人用,你就可以渡劫飞升了。修仙修到尽头,求的不就是一个飞升吗?”

剑仙默认不应,举剑要杀,可心魔只有劫雷能毁灭,而他的境界,引不来劫雷,让心魔逃了。

水镜瞬间碎裂,剑仙重伤拄着剑跪在云端,一身白衣尽数染血,心魔的笑声似乎还在天空回荡。

那瞬间,所有人都慌了。

什么?灵气衰竭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居然不能支撑冲虚子飞升?没有劫雷,冲虚子的心魔怎么办?

修为这么高的剑修,附带一个力量足以毁天灭地的心魔,你说这怎么办吧,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难道要他自杀?就算冲虚子自杀了,万一到时候有新的妖魔鬼怪出现,谁能去打?谁保护所有人?

没人敢去动冲虚子,也没人敢再相信冲虚子,在他们眼中,冲虚子与天际吞没光明的黑云也差不多了。

为了能飞升,冲虚子一定会将他们这些修士都杀了吧?谁叫他们呼吸之间都需要灵气,他们吸收一点灵气,对冲虚子来说都是损害。

冲虚子,准备什么时候杀他们?

俊美的剑仙在喘息和重伤之间回头四望,曾经敬仰他、依赖他、算计他、被他庇护的人,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他们觉得他一定会杀了他们,免得灵气再被瓜分。

因为易地而处,他们一定会这么选择。

剑仙握着剑的手一紧,心魔的声音瞬间又出现在他耳边。

“他们依赖你,怕你,也想杀你,在他们眼里,你到底是什么呢?”

“这就是你要修的道?”

“你修什么仙?问什么道?这仙道不修也罢,你看看天边席卷来的黑云,不如堕入魔道,以你的实力,纵横恣意,这世间谁又能拦你?魔道与仙道可不同,魔不需要灵气,只要这世间还有人,还有鲜血,你就还有永续不绝的力量……”

一边蛊/惑着冲虚子,另一边心魔的声音也响在所有蓬莱修士心里。

“冲虚子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他用心之险恶,你们远远想不到。他为什么将天下断绝了传承的秘籍收到蓬莱岛中?因为他怕,他怕这世上还有其他修士跟他抢灵气。你们若不先下手为强,他先出手,你们还有活命的余地?”

蓬莱派修士被心魔鼓动,提着剑一步步逼近,冲虚子为了保命,不得不提剑迎战。冲虚子以攻为守,且战且退,蓬莱派修士却当他是心虚愧疚,正要围上去的时候,忽然冲虚子的小弟子从远处奔来。

“助手!你们看看远处,魔气……魔气要吞噬天地了!”

修士阵营自乱阵脚,激烈的战斗吸取着周围的灵气,不加掩饰的恶意和杀戮滋生了更多魔气。才打了三天三夜,魔气似乎已经将整个天空遮蔽,世间只剩下蓬莱岛附近还剩天光。

像一盏黑夜里飘摇的风灯。

近处是女弟子在云端无措地哭,远处是无数生灵即将葬身魔气的哭喊,冲虚子立在那一点摇曳的光明里,忽然悟了自己的道。

所谓的“道”,就是选择。

求仙问道,无非就是在修仙的过程中,在人生一步步的选择里,逐渐弄明白自己倒是是什么人,想要成为什么人。所谓“道心坚定”,就是坚定自己的路。

大道三千,就像人生有无数条道路,每一个选择,都是人生的一个岔口。无数人的出生,就是无数个入口,每一个选择,都通向一条不同的路,一个个路口串联起来,最终通向的,属于自己的出口。

也就是人生终点,人生的目标。

你的人生,为自己选择了什么做为终点?为了实现什么目标?

影片最后,冲虚子选择了自己的“道”。

“不该如此,凡人就算是蝼蚁,也不该在仙魔争端下枉送性命。我自小求仙问道,求的是成仙,可成仙是为什么?”

“是持手中剑,护天下苍生。”

成仙是为了护苍生,堕魔是为了护苍生,世上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之后,他的道只有一条——不过就是护苍生。

毁誉亦或是仙魔,并不及一心所求重要,修炼到头,求的不过是“道心坚定”。

冲虚子一瞬间做了选择,他自爆真元,以身为封,要将魔气、整个蓬莱与所有的功法都封印在了秘境里。

至此,灵气衰微的末法时代也告一段落,修士时代结束,一个全新的、属于凡人的时代到来。

而蓬莱,蓬莱仙人,绝迹世间。

是为《蓬莱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