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节目安排,选手是以票选名次发言,第一个发言的,不是苏怀允就是柳宗卿。
现在佟桦忽然提要求,还好巧不巧，他站在主持人身边，声音通过主持人的麦克风若有似无地传出来。仔细听，连屏幕外的观众都能听见。
怎么搞个突发状况？
主持人暗中头疼，飞快地看了台下的编导组看了一眼，以作请示。
编导组的目光都兴奋起来了。
佟桦是所有选手中最内向胆怯的一个，一开始导演组宣布有选手发表感言的环节，他能直接吓白了脸。现在忽然发声,还提到苏怀允，肯定是因为刚才苏怀允救他的事！
编导组可以预感,又一个可以营销的热点出来了。
答应他！编导组点头。
主持人马上将话筒递上去。
“花花,你为什么要谢谢苏怀允？”
“因为刚才我差点摔倒，是苏怀允救了我。”佟桦的双手抓着话筒，紧张得脸也白了，声音也在颤抖，却坚持说了下去。“除此以外，我还想解释一下昨天的事。”
什么？！屈嘉宇和费扬的脸色登时变了,心中懊悔不已。
他们为什么将这傻蛋拉进队伍里？！在选秀舞台上说选手之间的八卦？他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不想出道了？
“那天其实不是我们被锁在洗手间里,而是、而是我把门锁上，在洗手间里，向别人说苏怀允的坏话。”佟桦强调,“是我说的。”
“是我污蔑苏怀允和他经纪人之间的关系，说些污言秽语。我以为关门了就没有人听到，但是没想到苏怀允是狐妖，耳力非常好。他、他也非常生气，所以才把门弄坏了，警告我不要乱说话。”
“我用无耻的言论污蔑他人，惹人生气，还对赶来的保安说谎，说苏怀允动手。流言蔓延了一周，我不解释，只想不挨骂，根本没想过会给苏怀允带来什么坏影响。”
“苏怀允明明知道都是我的错，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救了我。我非常惭愧，无地自容。除了‘谢谢你救我’，我还想对苏怀允说……”
佟桦转身，对苏怀允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声说：“对不起！”
节目是直播的，谁也没想到佟桦居然在赛场上说这段话。就连费扬和屈嘉宇，都没想到佟桦会一力扛下所有罪名。
费扬站在后排，双手不由得紧紧握拳。
明明……那些话明明是他说的！为什么佟桦他……
屈嘉宇无声地用手背靠了他的手背一下，飞快地瞪了他一下：别在舞台上出状况！佟桦不要前途，难道他们也不要了吗？
费扬瞬间收回心神，继续微笑着看镜头。两人的动作很快，也没有人没发现，被佟桦的话影响最大的人是谁，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佟桦和苏怀允身上。
弹幕里，已经开始疯狂怒骂。
“看起来这么乖，居然背后说坏话，还污蔑人！太过分了！”
“这种人怎么配当爱豆！淘汰他！”
“居然害我们阿允被黑了一周！”
现场也一片哗然，主持人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一边嘟囔着：“花花你怎么会这样……”
一边忙不迭地将话筒递到苏怀允面前：“怀允，你怎么说？”
苏怀允一只手伸出，以手背将话筒撇开，另一手抓着佟桦的肩膀。佟桦察觉到他的意图，不肯起来，但苏怀允手上的力量不容拒绝，直接将他拉了起来。
他将佟桦的话筒关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起来，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佟桦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
是，回头想想，确实是他被屈嘉宇拉进队伍里。但他也是孤立苏怀允的一份子，怎么能说无辜？
苏怀允这样说，让他更无地自容。
想到这里，佟桦的眼泪直接掉下来了。
见他如此，苏怀允便直接将话筒从他手上抽走，再手一拨，将佟桦拨到后排。然后将话筒交给主持人，低声说：“继续。”
主持人拿着话筒，还想继续这个热点，要苏怀允谈谈感受。但就在这时，一句话轻轻地飘进他的耳中。
“过犹不及。”
主持人瞬间一个激灵。
是的，这个选秀节目，说白了是捧于煦和于煦看中的选手，苏怀允只是个炒作热度的工具人罢了。一时利用可以，主次不分就糟了。现在所有选手都在舞台上，如果直播给了苏怀允大量镜头，柳宗卿怎么办？
主持人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打圆场，让苏怀允和佟桦去后场休息，将话筒递给柳宗卿，继续节目。
可节目内外的关注度已经被苏怀允吸走大半了。
苏怀允的粉丝在愤怒地要求节目组给一个交代，希望处罚佟桦。佟桦的粉丝疯狂脱粉，就地表示失望要转黑。还有其他选手的粉丝披着苏怀允粉丝的皮，到处黑佟桦。种种成分的网友交织在一起，吵得沸反盈天、难分难解。
就连造星行动的弹幕，不是在心疼苏怀允，就是在骂佟桦。
节目还没播完，后续的选手节目已经没有人关注了。
但投票还在继续。
第二期节目，选手的去留完全看票选结果。所以节目组特意做了块屏幕放在舞台边上，实时显示票选情况。
苏怀允的独唱，仅仅从声乐来讲，也非常优秀，极具感染力。何况苏怀允的外形极佳，靠唱歌和外形就新进吸了不少粉。更别说他还有宣布狐妖身份，和佟桦道歉两个热点事件加成。
从青云工作室宣布苏怀允是狐妖开始，苏怀允的票数就一路暴涨，飞速往上蹿。
等倒数第二个节目开始时，苏怀允的票数已经达到80万，二倍杀排名第二的柳宗卿。同时，因为道歉事件的影响，佟桦的票数几乎没有动过，一直停在4.5万。
就算是唱歌现场车祸、忘记舞蹈动作现场站桩的选手，票数也比他多。
佟桦一直是最后一名。
“这下你满意了？”费扬找到佟桦，气得想捏他的脸蛋。“自己把自己黑得不能翻身了，爽不爽？”
佟桦歪头想了想，还点头了：“挺爽的。如果不当众道歉，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道歉了，毁掉的就是自己的前途，也不要紧吗？
屈嘉宇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谁都以为佟桦要被淘汰了，也许有人惋惜，但更多的是说痛快。可就在距离宣布最终票数还有20分钟的时候，佟桦的票数忽然又增长了起来。
4.5万，4.6万……虽然涨幅很小，但佟桦的票数确实一直在动。
“这数据不对啊。”旁边的选手站起来，“他的票数怎么能涨呢？”
佟桦不是柳宗卿的人，博凯娱乐不可能帮他做票，他得罪了目前好感度最高的苏怀允，网友不可能给他投票。佟桦所在的那个小作坊公司，工资都快发不下来了，绝对不会帮他买票。
这些票是从哪来的？
“我……”佟桦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满脸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啊。”
这话是没人信的，自己的票，他不知道谁知道？但要说佟桦刷票，现场也没有别的证据。
正在疑惑的时候，节目工作人员来告诉他们。
“希望大家不要随意猜测，是佟桦的图在微博上流传开了。所以大家都要加油哦，你们都是爱豆的备选人员。”
佟桦的图？在微博上传开？这更不可能了。微博上那些营销号，不花钱哪个能请得动？就算是为了跟热点，现在也该骂佟桦才是，怎么会传佟桦的美图呢？
免费帮佟桦洗白吸粉？头一回知道营销号会做慈善的。
没有人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微博上，营销号确实开始发佟桦的图。
三张动图，一张是佟桦摔倒的瞬间，惊慌失措。一张是佟桦被推回舞台中，满眼不可置信。最后一张是佟桦走下台，双眼望着什么，眼圈发红，隐隐有泪。
配的文字是：无辜单纯，如林深见鹿，不相信他是害人的人，反而像是凶手的手。
佟桦的长相非常清秀，百分百乖学生那种清秀。这三张图更是将佟桦身上的单纯展露无遗，柔软、温柔、没有一点伤害力。
配上微博的文字，非常具有杀伤力。
两期节目里，佟桦的表现都羞涩胆怯，要不是他亲口承认，即便有黑料说他陷害苏怀允，路人都会为他说话。经过十几分钟的狂黑后，不少观众理智回笼，开始问为什么。
为什么佟桦会针对苏怀允？因为嫉妒？如果是为了前途，他只要不说就好了，为什么当众承认？这不是毁了自己的前途？
观众里很大部分天生看脸，只要不触犯底线，看脸能原谅一切。更何况佟桦当众道歉认错，拿自己的前途去赔罪，就冲这点，不少观众心里已经原谅他了。
只是碍于苏怀允粉丝太多，站犯错的一方总是不对，所以没有人敢说出来。
现在营销号一站出来，配的文字还意味深长。
“不是害人的人，是凶手的手”，明摆了说佟桦是别人的工具，是被推出来挡刀的。整条微博，就差没说背后有阴谋了。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害人的是不希望暴露，不希望苏怀允被洗白的。但佟桦被苏怀允救了，良心过意不去，干脆拿自己的前途去偿还。
“就冲他敢当众认错这点，苏怀允原谅他，我也原谅他。”
“佟桦，留在舞台上，变得更强，然后把幕后的人揭发出来！”
“太过分了！利用完了就推出来当替罪羊，佟桦已经道歉了！”
直播中渐渐多了为佟桦说话的弹幕，随着弹幕越来越多，佟桦的票数也渐渐多了上来。
每一次票数跳动，增幅都比上次大。
佟桦为数不多的粉丝也开始将佟桦的表演剪辑出来，拿来安利，希望再给佟桦一次机会。
剪辑里，佟桦第一期的表现很亮眼，完全一个乖乖大男孩。但是第二期里，他就神思恍惚。
即便是神思恍惚，他在团体表演中的表现也比票数高的大半选手好。
他是有天赋的，是害人者，也是受害者。
他需要粉丝拯救。
粉丝需要的，就是这种拯救而来的成就感，就是能战胜阴谋的感觉。
佟桦的图和视频转发越来越多，得到的投票也越来越多。从5万，到6万，然后7万，逐渐超过了倒数第二名，从最后一名一路上升，最后竟然到了33名。
第二期比赛的规则，淘汰票数45-33名的选手，留下32名选手。
“第33名，还是会被淘汰的。”其他同样被淘汰的选手心想，“表现好有什么用？人能蠢到在台上当众道歉，还出什么道？”
时间来到最后一次2分钟休息。
这时候投票的结果基本都已经定了，只差最后宣布，说是休息，其实是为了给选手和团队商量个结果。
是在台上哭呢，还是微笑告别？
“现在请选手回到休息室。”
主持人一声宣布，所有选手都离开了，连苏怀允都站了起来。
诶？宋依依看着走来的少年，表情有点惊讶。
主动来找她？
苏怀允就一句话：“怎么回事？”
她帮佟桦？什么目的？
宋依依歪头一笑：“没什么，争口气而已。”
营销号当然不会做慈善，背后运作的人，是她宋依依。
至于目的，她也没别的目的，就是分析了一回苏怀允宿舍的情况，察觉到这是一次博弈。
博凯娱乐想在造星行动这个选秀节目里一手遮天，但又没那个本事带起热度，只好暗中使劲，想做掉竞争对手。
佟桦，是炮灰中的炮灰。
苏怀允那两个闹事的舍友，高级一点，是炮灰。
博凯娱乐必定不会让自己力捧的选手脏了手，可是，像做坏事，又不肯脏了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也是博凯娱乐开了足够丰厚的条件，那三个人才出卖自己的良知。
“但是。”宋依依抬手将长发别在而后，笑了。“博凯娱乐给得起他们前途，难道我给不起吗？”
这笑容落在眼中，瞬间叫苏怀允收在口袋里的手捏紧了。
从再次相遇起，她在人前一直都是温和优雅的，甚至可以将温柔娴淑四个字套在她身上。这温柔得几近无害，乍一看，她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豪门大小姐，哪有艺人经纪人的雷厉风行？
只有这一时刻，她嘴角的笑淡淡的，语气里才带上胜券在握的气势。
这样睥睨的她……苏怀允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浮出来，但他的理智好像不允许自己去捕捉，任由这念头划过了。
他撇过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宣传听到，孙云飞开玩笑：“阿允终于会担心老板了，不容易啊。”
话音落下，宋依依先否认了：“什么担心啊？别乱说。”
苏怀允原本要松开的眉头，又紧紧皱起来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宋依依温言解释，“只是阿允，我希望你记得，我们之间只有合作愉快的商业伙伴关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咱们工作室盈利，是为了双赢，你不需要感谢，也请不要怀疑我。”
这话听得旁边的孙云飞直皱眉，正要开口问一句——非要把他们之间的描述成金钱关系吗？
对，就是金钱关系。金钱关系有什么不好？金钱关系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最好的关系。
宋依依不以为然，也不想多做解释，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呼唤。
有悲伤的大叫，也有吃惊的“不可能吧”，中间还夹杂着两声“恭喜”。
不用看就知道，微博的运转起了效果，佟桦的投票脱离了淘汰水准，顺利进入下一轮。
“看。”宋依依轻笑，伸手轻轻推了少年一下。“去吧，上台了。”
苏怀允往前走了两步，不由自主地回头，便看到那女子站在灯光下，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全是盈盈的笑意。
从前看小说，苏怀允一直想知道，所谓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是什么样的风采。
现在，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
就是宋依依此刻的风采。
一瞬间，苏怀允脑中诡异的想法又冒出来。
如果胜利能换来这样的笑，就是值得。
他如果是战场上厮杀的将领，那么，得胜凯旋，就只为了看到这样的笑。
这是什么鬼想法！苏怀允甩甩头，大步离开。没有看到，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屈嘉宇走了过去。
“为什么帮佟桦？”屈嘉宇开门见山，“别否认，我确认，就是你。”
噢，挺聪明嘛。宋依依暗自点头赞许，脸上的神色捉摸不定：“没什么，就是想证明，资本的力量么，谁没有似的。”
“呵呵。”屈嘉宇嘲讽，“宋小姐，你未免太自信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对手！难道你以为，事情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事情像不像我想的这么简单，并不要紧。不过我可以肯定，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复杂。”宋依依脸上的笑丝毫不减，“屈嘉宇是吗？我送你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
“当炮灰？你真的甘愿吗？”
屈嘉宇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
是的，他不愿意，但又有什么办法？
宋依依，你现在就得意，太早了啊。你以为佟桦澄清就完事了？好戏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21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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