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月,外头寒意依旧,天空时不时飘起雪花来,裹杂着寒风,仍是极冷。
华年?院中?,岑锦年?正陪着柳元容坐在临窗的软塌上,二?人跟前置了个火炉,里头炭火正烧得熊旺。
岑锦年?手中?针线不停,正在绣着一个香囊。
近来朝中?事物繁忙,听人回禀,裴舟已有多日未曾睡过好觉,她?便想着不若给他做个安神的香包,即便被皇帝留宿于宫中?,也好让他戴着,兴许能睡得安稳些。
一旁的柳元容见状,却是忍不住唠叨起来,“你说你,都同?太孙成婚两?年?了,怎的至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抬了抬下巴,朝她?手中?的香囊看去,“只成天将心力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关于被催生一事,岑锦年?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历来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听便好。
不过也不能让阿娘这般忧心,只得宽解道?:“阿娘,这些事情顺其?自然便好了,我同?阿舟都不着急,您这么急做什么啊?”
虽说裴舟恢复身份后,她?应该唤他裴烨,可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如何,她?还是只喜欢唤他阿舟,总觉得若唤他阿烨或是别的什么称呼,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不少。
她?不喜欢那样。
“你还不急啊!”柳元容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这满京城中?,有多少世家女是把目光放在这太孙府的侧妃之位上的,又?有多少官员铁了心要把那些女子塞进去,你倒好,说了这么久了,还是这般不上心。”
顿了顿,柳元容还是觉得她?这女儿性子太过温婉了,就算什么都不争,也总该未雨绸缪一番,还是得再敲打敲打才行?。
“阿娘虽知你同?殿下感情甚笃,可又?有多少人能身处权利的旋涡中?而?不迷眼的?”柳元容一脸担忧地看向她?,语重心长:“少!”
岑锦年?看着手中?香囊上的花样,是一朵并蒂莲,已有大半成形,这个花样对于男子而?言,兴许不那么适合佩戴在外头,不过倒也无妨,只是让他安寝之时用一用便好。
“谁说没有了,爹爹不就是吗?”岑锦年?满不在意地反驳道?。
见她?这般,柳元容更加气急,“你爹他同?殿下不一样!你爹再如何他也只是个臣子,可殿下是储君!这如何能相较?”
岑锦年?见柳元容的音量愈发大了起来,便知柳元容的情绪快要到?达极点,赶忙放下手中?的香囊,替她?倒了杯热茶,恭敬地递到?她?跟前,“阿娘莫气莫气,您先喝杯茶,缓一缓。”
柳元容见状,脸上更是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将那杯茶接下,喝了两?口,缓了好一会儿,心绪才稍稍平复。
“阿娘,我知晓您的意思,您不就是怕倘若将来阿舟将别的女人迎进府中?,我又?没有子嗣,这太孙府便会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岑锦年?柔声?劝解起来,“可阿娘,当初阿舟也应允过,他不会纳妾的,您也不必太过忧心。”
柳元容想了想,神色却变得满是无奈,“当初是当初,倘若殿下永远都只是一个商户之子,阿娘自然不会这般操心,可他不是啊!他是这大周的储君,未来是要继承大统之人,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不管愿不愿意,这后头的女人总少不了。”
岑锦年?扬唇笑了笑,脸上皆是明了之意,“阿娘,我都明白?的。”
“可您也知晓我是什么性格,我的眼里,惯来容不下沙子,倘若他当真移心别处,我便干脆与他和离,也省得最后我二?人两?相生厌。”无奈笑了笑,“更何况,我相信阿舟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将来,他也会有万全之策,不让文武百官掣肘于他。”
见自己的女儿这般信任于裴舟,柳元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子总是他们过的,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操心着。
“你既有自己的主意,阿娘也不好多说什么,总而?言之,不管将来如何,这岑府终归是你的家,你也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阿娘,我明白?的。”岑锦年?弯了弯眉,眸中?满是亮意,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笑意顿了一下,疑惑道?:“对了,阿娘,阿姐究竟何时回来啊!虽说是散心,可她?这一走两?年?,未免也太久了些。”
提起岑锦华,柳元容方展开的眉头又?不禁蹙了起来,“我也不知,你说这孩子,就算再有什么难事,也总不能离家两?年?不归吧,也不说回来看看爹娘。”
“那父亲派去保护阿姐的暗卫呢,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前些日子传了,只说她?这些日子已经游历到?西北去了,又?恰巧碰见那头有人在举办什么比武大赛,她?一时兴起,便也参与了进去,正玩得乐不思蜀。”
岑锦年?闻言,倒也不知该说什么。
先前看岑锦华这般久还未归来,她?也有想过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可父亲派去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从没有断过,阿姐的书信虽不算特别多,但也会每月给家中?寄一封报平安。
父亲为了确保安全,也派人去寻过她?的踪迹,收到?的消息也是她?很?好,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再者,倘若岑锦华想要做什么,那也只能任由着她?做,她?们总不能说派人去将她?绑回来,如此一来,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只盼着她?能早些回来。
*
岑锦年?在岑府待了一整日,直至夜幕降临,她?才离开岑府,准备往太孙府中?回去。
裴舟被立为皇太孙后,皇帝曾让他搬到?宫中?,可裴舟却觉得他原先的府邸便很?好,几番同?皇帝商量,这才将这事给拒绝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喜欢住在宫里头,红墙高筑,人心诡谲,宫中?也没什么好的。
岑锦年?款步往府门走去,头上的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砸到?她?的红梅鹤氅上,甚为应景。
刚走到?府门处,便见一个身披墨色织金裘衣的男子立于府门外,见她?出来,脸上立即展露出笑颜。
岑锦年?见了,眸中?顿时涌现出喜意,赶忙加快脚下的步伐,朝他跑去,随即一把扑到?他的怀中?,“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会留宿宫中?吗?”
裴舟伸手将她?环住,柔声?笑道?:“我都在宫中?待了这么多日了,想着你我已多日未见,心中?思之如狂,便同?皇上求了旨意,让他放我回来,好好陪陪你。”
岑锦年?虽然开心,可还是记挂着别的事,“不是说还有要事吗?你就这般回来了,可会不妥?”
裴舟摇了摇头,“不会,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些许琐碎的收尾之事,交给旁人做便可。再说了,即便是公文,我也可带回家中?处理。”
“那便好。”岑锦年?听他这般说了,这才放下心来。
“祖母身体?如何了?”裴舟担忧问道?。
闻言,岑锦年?脸上立即涌起一股忧虑,“今日来看,倒是比先前好了不少,只是祖母她?老人家终究年?纪大了,这番折腾下来,又?消瘦了不少,也憔悴了许多。”
前些日子老太太不小?心着了凉,又?是咳又?是发热的,着实把人给吓得不轻,结果这么一躺就躺了数日,岑锦年?便也接连数日来陪着,服侍在侧。
“无事便好,明日你若过来,那便多带些滋补的药材,好给祖母补补身子。”裴舟轻声?叮嘱。
“嗯,也好。”岑锦年?颔首应了下来,想了想,便问道?:“既然都到?这了,可要进去看看祖母?”
裴舟思索一番,道?:“过几日吧,府上还有公务亟待处理,我明日一早还得进宫去同?圣上复命。”
岑锦年?点了点头,“嗯。”倒也不强求。
话罢,二?人便上了马车,往太孙府中?赶了回去。
是夜,窗外寒风萧瑟,冷风肆无忌惮地席卷着高壮的枝丫,时不时传来阵阵“呜咽”声?。
年?舟院中?,炭火烧得红旺,将整个屋子都烘得暖洋洋的。
岑锦年?在床上已经躺了许久,开始昏昏欲睡时,裴舟才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他刚洗完,带了一身的水汽躺了上来,岑锦年?自然而?然地朝他的怀中?靠了过去。
“怎的这么晚才忙完?”她?软声?问道?。
裴舟顺手将她?搂住,而?后在她?带了淡淡香味的发丝上亲了亲,“这段时日的公务过于繁杂,便忙到?了如今。”
岑锦年?低低“嗯”了一声?,脑海中?忽然想起今日柳元容同?她?叮嘱的那些话,暗自思索一番,轻启红唇:“今日阿娘又?催我们该要个孩子了,我想了一天,觉得应当可以考虑一下,你觉得如何?”
虽说她?没必要用孩子来巩固什么地位,可瞧着大哥那个软绵绵的小?娃子,她?也不禁母爱泛滥,恨不得能有个自己的小?孩。
裴舟闻言,眸色却是暗了一瞬,没有立即出声?,反而?道?:“阿年?,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当个好父亲,若是,我不能把他教好,该如何?”
岑锦年?见他这般说,语气带了几分忧愁,不免扬头朝他看去,只见他眉头锁在一块儿,似是藏了许多心事,随即抬手替他抚了抚,心疼道?:“无事的,我相信我的阿舟能当个好父亲的。”
裴舟同?她?的视线对上,见她?眼中?的期待不假,暗自思索一瞬,才斟酌着道?:“若阿年?当真想要孩子,我们不妨等朝中?之事安稳以后再要。”
顿了顿,许是怕她?多想,又?同?她?解释:“如今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云谷国狼子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如今正不断骚扰着我大周的西南边境,说不定哪时便会发动战火,当下时局不太安宁,所以......阿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自是明白?的。”岑锦年?再度埋在他胸前,眼中?皆是了然。
其?实不用他说,她?也能察觉到?,如今的朝堂表面平静,实则危机四?伏,依她?看,皇帝,兴许撑不了多久了。
而?西南封地如今民心又?皆向着梁王,倘若同?云谷国开战,从先前裴舟同?她?透露的那些话中?,她?也多多少少猜得到?他兴许会想着上前线去,总不能让梁王单独握着西南边境的民心,时之日久,定成大患。
“不管发生何事,或是你要做什么......”岑锦年?垂了垂眸,眼睫轻轻颤了颤,眸底浸染着浓浓的不安,“总该保护好自己才是,莫要让自己受伤了。”
也不知为何,这段时日她?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裴舟沉沉应声?,“不必担忧,阿年?且相信我,不管发生何事,我都能解决得了。”
“嗯,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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