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大婚

不管岑锦年对于?即将到来的婚期感到如何紧张,总有婚期到的那一日。

三月初六,满城花开,绿意盎然,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岑锦年早早便?被唤起来梳妆打扮,换上那件精心细绣的红色婚服。

她没敢吃太多?东西,只匆匆用了些垫肚子,不过许是因为她太过紧张,因而并没觉得有多?饿。

待一应流程跟着转完,她的脑袋便?开始有些发昏了,实在是头上凤冠太重。

同岑父岑母,以及老太太拜别的时候,她心中伤感,只觉空落落的,但还能强忍住眼眶的酸涩。

可一上了花轿,偷偷掀开盖头,从花轿中往后望去,目之所及,皆是家?中之人齐齐站在府门外,目送她出嫁。

祖母被父亲母亲搀着,身形有些颤抖,就?连往日里和蔼又不失威严的父亲,也不禁面覆伤感。

她的阿姐,则默默望着她,脸上既有欣慰,又掺杂了几分忧虑。

直至此时,岑锦年才顿觉,心中的酸涩忽然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她透过轿帘的一角,偷偷地、静默地望着他们,渐渐地,眼前开始变得一片模糊,祖母他们的身影愈来愈看不清,直至发觉眸中蓄着的泪水再也蓄不住时,岑锦年猛然将轿帘放下,回过头来,坐正身子,任凭汹涌着的难过将她淹没。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时时陪在他们身边了。

她紧咬着唇,双手握成?拳,生怕泪水低落,将妆容模糊,只能极力隐忍着,忍到最后,身形都不禁变得有些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离家?的酸涩伤感中慢慢缓过来。

耳旁的敲锣打鼓声依旧,花轿行?过的地方,周遭不断传来人们的笑声,夹杂着最简单美好的祝福。

岑锦年收了收难过的心绪,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从今日开始,她将成?为裴舟的妻子,与他同甘共苦,并肩而行?。

今后的路,将是他们二人一块儿走,所以,她永远都不会?松开他的手。

想起这些,岑锦年便?不禁开始慢慢在心中勾画起二人的美好未来,嘴角也不禁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她本就?长得好看,上完妆后更加美得令人心动。

脑海里开始慢慢浮现?出裴舟的面容,直至将她整个人占满。

没过多?久,外头突然响起一连串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岑锦年方缓了缓的心绪又再度紧张起来,头上的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前方。

她想,如今应当是到裴府了。

随即,花轿稳稳当当地落下,她安稳地坐在花轿中,默默听着外头喜娘的声音。

待裴舟按规矩完成?一应礼数之后,岑锦年便?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轿中,伴随着那道温柔宠溺,满含激动的嗓音。

他说:“阿年,我把?你娶回家?了。”

岑锦年原本紧张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可听着他的话,便?莫名镇定下来。

“嗯”。她坚定应声。

将手交到他手中,任由他紧紧握着,被他牵着下了花轿。

岑锦年同裴舟进?入府中,来到大厅正中。

整个裴府上下皆挂满红绸,布置得无比喜庆,红色双囍随处可见,众人脸上纷纷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因着裴舟父母皆已?不在人世,二人便?只拜了天地,没拜高?堂。

礼成?之后,岑锦年便?被送入了洞房之中。

裴府之中,上上下下热闹一片,外头亦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喧嚣不已?。

而在拐角的巷子中,则有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那儿,静默待着。

虽说马车不起眼,可候在马车外头的守卫,却是一眼看去,便?已?知?不凡,光是他们身上那股杀神般的气息,便?已?让寻常人不敢靠近。

马车中,一位身穿常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于?车厢中,沉着威严,气势逼人,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彼时,他正闭目养神,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候在一旁的面白无须的人却突然出了声,恭敬问道:“陛下,今儿个是首辅大人家?小女儿的大喜之日,陛下不若领着奴才,去讨杯喜酒喝?”

皇帝闻言,这才缓缓睁开了眼,浑浊的双眼瞬间迸发出犀利的光芒。

他面无表情地睨了旁边的太监一眼,这位太监身后便?不禁沁出了涔涔冷汗,开始怀疑自?个儿是不是猜错了圣意,只是不管心中如何惊惧,面上仍旧不显。

片刻后,皇帝才慢慢收了视线,不再说什么?,漠然道:“回宫吧。”

这太监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慢慢松了下来,而后钻了出去,同外头的人吩咐:“起驾回宫。”

他们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亦无声无息。

裴府新房中,岑锦年正端坐在新床上,屋中燃了红烛,烛光悠悠,偶有火烛迸发的“噼啪”声响起。

方才将她送进?来的喜娘等人已?经?走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不一会?儿,“吱呀”的门声响起,舒慧从外头走了进?来。

“小姐。”她走到岑锦年身旁,“今日累坏了吧,如今姑爷正在外头应酬,一时半会?儿兴许还回不来,奴婢怕你饿着,便?想拿些吃食给?你。”

话落,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包油纸装着的糕点。

岑锦年闻言,唇角轻勾,还是舒慧贴心。

从舒慧那接过一块儿糕点,便?开始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舒慧见她慢慢吃着,又将糕点放到一旁,站到她身侧,开始给?她捏肩,让她松缓松缓。

“小姐的凤冠这般重,想必累坏了。”声音中充斥着心疼。

岑锦年将口中那块糕点咽下,这才回答:“确实很累。”

这顶凤冠由纯金打造,其上镶嵌了不少珍珠宝石,自?是重量十足的。

不过大婚也就?唯一一次,虽说身上穿着的霞帔繁杂,凤冠亦重,但为了好看,她也是乐在其中的。

舒慧手中的力道十足,就?这么?被她按揉着,倒是舒服了不少,脖子也没有那般酸痛了。

眼瞅着现?下无人,舒慧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只是还未出声,她的脸颊便?染上了几抹酡红。

想了想,还是道:“小姐,您出嫁前,夫人同我说过几句话,让我转告您。”

岑锦年连着吃了几块糕点,腹中的饥饿感倒是没那般强烈了,闻言,边嚼边问:“什么?话?”声音听着有些含糊。

舒慧抿了抿唇,羞着开口:“夫人说,姑爷今夜才......难免体力旺盛,让您不要惯着他,小心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岑锦年口中的糕点还未咽下,甫一听见这话,差点被噎住,涨红了脸,顿时疯狂咳嗽起来。

舒慧见状,忙拍了拍她的背:“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水来。”

话落,便?立即跑到一旁的桌子,急忙倒了杯水,只是她刚要转身往岑锦年跑去,手中的茶杯便?被人一把?夺过。

“我来。”

舒慧赶忙朝裴舟福了福身,听着里间不停的咳嗽声,欲同他解释:“姑爷,小姐她......”

裴舟却是朝她摆了摆手,而后大步流星地往里踏去。

舒慧见此,便?已?明了他的意思,而后退下了。

走之前还十分贴心地将门给?阖上。

彼时的岑锦年已?顾不得她阿娘究竟说了些什么?生猛的话了,只觉得被噎着难受,如今眼前多?了杯水,想也没想,便?立即将茶杯夺了过来,掀起一角的盖头,马不停蹄地喝了下去。

此时背上也多?了一只手,正轻轻给?她拍着。

岑锦年以为是舒慧,便?没有细想。

待她喝完那一整杯茶水,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

而后顺势将茶杯递了过去,随即便?有一双异常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茶杯接了过去。

岑锦年惊了惊,蠕了蠕唇,才轻声喊道:“阿舟?”

裴舟“嗯”了一声,声色醇厚低哑,让人忍不住耳根子发烫。

因着红盖头的阻隔,她并不能瞧清裴舟的模样,只能隐隐约约地透过光亮,看出他的身形。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鞋子踩在木板上,发出的细微“蹬蹬”声响。

又见裴舟往外走去,回来时,手上好似拿了根喜秤。

旋即,他走到了她跟前,在她跟前站定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一瞬,这才挑起她头上的红盖头。

岑锦年眼前瞬间变得清晰。

因着红盖头顶了许久,眼前都是一片红红的模糊状态,乍然将这层红布掀开,一时间倒是有些不适应。

岑锦年眨了眨眼,待眼睛慢慢适应,这才开始仔细端详起眼前的人。

裴舟今日同样穿了一身喜袍,头上青丝高?束,剑眉星目,横飞入鬓,面容俊削,好一俊俏儿郎。

岑锦年不禁看痴了。

不光她看痴,在裴舟瞧见岑锦年的那一刹那,他的眸中不可掩饰地闪过一抹惊艳。

他静默地盯着她,无声凝望,目光停留在她的眉眼上,久久没有移动。

此时的她,眉目像极了那个人。

岑锦年察觉到他这般炙热的视线,本就?上了妆的两腮,也变得愈发通红起来。

良久,她才讷讷开口:“阿舟,你先别看了,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她柔软的声音从他耳畔响起,裴舟这才恍然回过神,敛去眸中的深色,继而朝她温和一笑,目光中满是宠溺:“好。”

甜辣的交杯酒下肚,岑锦年的脑子却开始变得有些晕沉。

明明她平时酒量不错,可如今才喝了一杯,她便?开始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踩在了云上,浑身都软绵绵的。

她想,兴许不是酒醉人,大概是因为此情此景,因为裴舟而醉。

直至沐浴完,换上红色的里衣,躺到床上时,她才有了片刻的真实感。

如今,她是真的嫁给?裴舟,成?为她的妻子了。

岑锦年躺在里侧,浑身都有些僵硬,一时间竟觉得手脚都无处安放,满是拘谨。

身下的床榻绵软舒适,她却没有丝毫睡意,只要一想起阿娘让舒慧转告给?她的话,她便?不免觉得心头发慌,滚烫而混乱。

里间的洗漱声渐停,没多?久,便?听见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而后便?见裴舟逆着烛光,往床上走来。

岑锦年手中攥着的被子愈来愈紧。

随即便?见裴舟带了一身的水汽,钻入被中,与她同盖一被。

岑锦年的呼吸更轻了,直直睁着双眼,看着头上的红色纱幔,一动不动。

裴舟同样睁着眼,望着上方,眸色深深,看不出心绪。

谁也没有率先出声。

良久,裴舟才有了动作,主动伸手握住她的手,许是因为害怕,岑锦年的身体不禁颤了颤。

察觉到她的忐忑和紧张,裴舟忽然失笑起来,“很紧张?”

岑锦年闻言,木木地转头看向?他,下意识咬了咬红唇,双眸澄净,水汪汪的,好似小鹿般,莫名便?撞到了人心里,裴舟见此,眼眸瞬间一暗。

“你不紧张?”

裴舟翻了个身,与她相对:“起初有些,但是如今见你比我还紧张,我便?不紧张了。”

“哦。”岑锦年轻声应道。

两人就?这般无声对视着,周遭红烛明亮,气息逐渐旖旎。

裴舟将她的手握得愈发紧,目光也慢慢变得危险起来。

突然,他朝岑锦年靠了过去,在她唇角映下一吻。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有些痒。

“怕吗?”裴舟贴着她的唇,柔声问道。

岑锦年此时心跳如擂,脑子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来究竟要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随后又立即摇了摇头。

裴舟弯了弯唇,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我会?轻些,也会?体谅你,不会?像岳母大人说的那般,一晚都在折腾你。”

岑锦年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你都听见了?”声音中尽是不可思议。

裴舟笑了笑,倾身而下,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