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姜绾绾又一次成为了视线汇集的中心，众矢之的。
幸好叶芷晴抢在她开口之前说话了：“我会一点古琴。”她没有看向秘书，而是直接对长桌尽头的青年嫣然一笑：“古筝和古琴是相通的，我可以很快学会。”
古琴和古筝最大的区别是前者一没有琴码二没有雁柱，这就导致了两者虽然外形相似且都是弦乐类乐器，演奏方式却迥然不同，音色更是霄壤之别，古琴沉静古朴，古筝婉转清越。
姜绾绾没有点破叶芷晴话里的漏洞和不可行性。对于这个劳什子广告女主，实话实说，她也不是那么有兴趣。并不是佛系或者没有野心，只是她的一怀热忱都在唱歌事业里。
她想做天后霍霏那样的女歌手，嗓音历经浮华依然空幽如泉，十几年过去了她的歌曲仍旧是不可取代的经典，被中年人、青年人、少年人一代代传唱着，永不过时。
至于广告也好，代言也好，流量也好，她坚信这些都只是唱歌事业的副产品，该有的总有一天都会有，强求来的也不会长久。
只是姜绾绾没有想到，曲诀居然替她说话了。
“绾绾从三岁多就开始学民乐了，古筝，琵琶，古琴，她都精通。最娴熟的是古筝。”曲诀泰然自若地发话，面不改色对上叶芷晴笑里藏刀的视线。
方才还无动于衷的姜绾绾登时慌了神。她是完全没预料到诀爷居然会替她争取这个机会。
曲诀捏了捏她的手，安抚一笑。
青年沉静幽深的视线不动声色在姜绾绾、曲诀和叶芷晴三个人身上流转，他蜷起指节轻扣桌面，澹然道：“那就按照试镜的流程来吧。”
“暂定试镜人选，叶芷晴和……”他从容理了理领带，神闲气定看着姜绾绾：“姜绾儿。”
噗嗤。朋友，这么简单的名字您都能记错？这还当总裁？
姜绾绾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恬静的笑，不慌不忙纠错：“姜总，我叫姜绾绾。绾发的绾。”
他面色一丝惭愧或是疚色也无，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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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绾不关注游戏所以她不知道《星海征途》这个游戏有多么火爆。
事实上在过去五年内，《星海征途》是唯一一款打入欧美市场，冲上全球畅销游戏榜top10的国内出品制作的PC端游。它积累了数百万欧美玩家，广告会同时在国内外电视频道与网络平台上映。
《星海征途·龙焰篇》广告女主的位置，是被不少一线女星红着眼觊觎的。若不是星曜集团在公开赞助《偶像之路》的时候同时声明了女主人选会在选手里面挑，这广告女主的位置只落在走过国际红毯的大小花旦们手里。
姜绾绾不了解的内情，叶芷晴都清楚。她的姐姐就是当红小花叶芷溪，昨夜就被她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个女主的位置拿下来：“和你搭档的两位男主角，只会是一线咖位、顶级流量的男明星。一定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这一次广告的试镜非比寻常。相较于其他的服装都俨然准备好了的试镜，这一次连服装挑选都要她们自己来。因为服饰挑选，也是试镜的一部分。
轩辕婉儿是一个只公开了名字、武器、身份背景和性格主要NPC。选择什么样的服饰才最为贴合轩辕婉儿的形象也是她们要考虑到的范畴。
目前关于轩辕婉儿的已知信息是她是华夏轩辕皇族最后的公主，自小流落在民间，18岁时皇族血脉觉醒才被接回到了凰宫。
故事从婉儿公主前往教皇国和亲开始。
明面上是华夏国和教皇国两个东西方帝国通过这次和亲的友谊交好，事实上公主只是这个魑魅横行的乱世里可怜的牺牲品——她不知道纯洁无瑕的自己即将成为最完美的祭品，被献祭给刚刚从地狱深渊里觉醒的恶魔之主。
这次和亲的对象，并不是教皇的长子，而是统治着黑夜与无数邪灵恶鬼的萨麦尔。
——魔鬼的新娘·轩辕婉儿。
主线的转折点发生在教皇长子夏佐和公主在翡冷翠的初次邂逅。圣洁善良的教皇长子夏佐对同样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一见钟情。
他侧首，她回眸，梧桐树下惊鸿一瞥，竟成了王子的永世心劫。
王子一路披荆斩棘以为自己护送着公主去觐见光明神冕下，殊不知征途最后通往的是魔鬼萨麦尔的深渊地狱。
这片大陆早已被神明遗弃。只剩魔鬼横行。
公主被魔鬼囚禁在了地狱深处，不知生死。
夏佐梦见了公主戴着镣铐被迫和魔鬼日夜交欢，用她纯洁的身体孕育了魔鬼邪恶的子嗣后代。
他梦见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公主哀艳的面庞滑落，他伸出手，正好接住她湿润的一滴泪。
睁开眼，倏然有一滴露珠似的水滴从他指尖坠落。
世间最后的龙骑士觉醒了。
——“我在危城的交界，目睹你的一切，锈迹斑斑的眼泪……我坚决，冲破这一场浩劫，这世界谁被狩猎，谁淌血我却只为拯救你的无邪。城墙上我在等魔坠，火焰吞噬无名碑；摧毁却无法击溃，我又爱上谁。”
《星海征途·龙焰篇》就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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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绾觉得这个公主是真的……好惨一女的。
如果她是轩辕婉儿，她应该一开始就不会接受自己公主的身份前往那华美的皇宫实则是一座黄金牢笼。
如果命运注定谱写一出声势浩大的悲剧，那就在这剧本的序幕开启前终止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悲剧，也不会有结局。
潜意识里，姜绾绾觉得公主不是那种温驯乖巧没主见、任人摆布的棋子。
也许当她和凶残暴虐的魔鬼面对面之时，她会害怕，会恐慌，会不知所措，但是她一定不会轻易退缩，绝对不会毫无反抗的甘愿当一个祭品。
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要被折断了羽翼囚在深不见光的地狱，这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傲骨，宁折不屈。除非……
除非她被魔鬼蛊惑了心，蒙蔽了眼，无怨无悔献上纯粹赤诚的灵魂。若当阶下囚，那定是她心甘情愿的沉沦。
姜绾绾瞅着面前陈列着一衣柜的华服思忖着。
杏黄色齐胸襦裙，翡翠色三重衣，藕荷色对襟半臂，月白色缦衫，水蓝的碧纱裙……一柜子令人眼花缭乱的华美古装赫然在目。
黄色太活泼，不行。翡翠色太过老气，不行。藕荷色倒是很少女，却太过天真气，也不怎么适合。
不然，荼白色——？
那边叶芷晴已经穿戴完毕了。
叶芷晴显然和姜绾绾想到一处去了。她穿着霜色曳地长裙，外披荼白色缦衫，发上簪着翠玉花钿，额间一点嫣红。
叶芷晴冲着姜绾绾莞尔一笑：“我选好喽。绾绾你加油。”她视线无比轻慢地从头到脚慢悠悠打量着仍旧未选好服饰的姜绾绾，口蜜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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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绾在最不起眼的衣柜角落里意外发现了一件绯红嫁衣。
它被流光溢彩的霓裳羽衣遮住了。
嫁衣的材质不知道是不是丝绸做的，冰凉柔滑如水，那颜色却好像鲜血泼地，红的那般惹眼刺心，好似诸神陨落时的壮烈黄昏。
姜绾绾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一定是轩辕婉儿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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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镜开始。
叶芷晴选的是轩辕婉儿和夏佐在翡冷翠的初秋街头初遇的那一幕。
不得不说叶芷晴的确也是个美人胚子，古装扮相颇为惊艳，她轮廓的异域浓颜风情被荼白色缦衫柔和了几分。
在没有男主的情况下，她居然能做到和空气自然流畅的对戏。
这点姜绾绾真的自愧不如。
揉弦、抚琴，抬眸的嫣然一笑，巧笑倩兮间眼波百媚生烟。叶芷晴把轩辕婉儿这个倾国倾城的NPC演绎到了极致。
姜绾绾隔着门听不清楚琴音，却清晰的透过玻璃看到了她动人心魄的一笑。
是个厉害的人啊……
几个手握决策权的高管和广告编剧们明显面露满意之色，纷纷点头。
姜绾绾的心蓦地缩紧了。虽然说即使拿不到这个女主的位置她也不会太难过，但是这就好像一场针锋相对的个人PK对决赛。
就算输，也一定不能输的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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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绾进来的时候，流动的空气仿佛有一瞬间凝滞了。
似乎在场里没有人会想到她居然选了这件衣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逶迤的火红嫁衣长长拖曳在地，她头戴凤冠却未披霞帕，唇上抹着和嫁衣一般红的胭脂。
绯色的嫁衣，红的刺目。那是火焰燃烧的红，鲜血流淌的红。
少女穿着这一件嫁衣，在熔浆流淌的炼狱里为魔鬼抚琴弹筝，弦音铿锵嗡颤如弓弦，几分激昂，几分悲壮。
——嗡！
就在乐章即将抵达至高点的时候，一根琴弦轰然断裂。
她在乐曲最激烈冲击的高//潮处，弹断了弦。
弦断、一滴血坠落染红了玉白琴身，如杜鹃泣血。
曲终，她婉约起身。雪肌花貌的少女指尖仍滴着血，兀自翩然起舞，像如桃花凋零的漫天血雨中绽放至荼蘼的花蕊。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晃了神，他们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姜绾绾在演轩辕婉儿，还是轩辕婉儿在演姜绾绾。又或者，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